晚上,四人准时在贺冉的别墅聚齐,庆贺程瞳出院。祁谬阳揽着程瞳的肩膀,说这次是跟着他沾光了,因为贺总裁一向洁癖、喜静,不喜欢别人来他家里聚会闹腾,也从来没允许过。

程瞳弯了弯唇角,溢出一个淡淡的笑。

他还是第一次来贺冉家,同他之前想象的一样,贺冉家里的装饰风格非黑即白,没有多余的色彩,和他这个人一样,禁欲风格。

但是唯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贺冉居然养了一只布偶猫。他们进来的时候,小猫正蹲在楼梯上,偏着头看他们。它通体奶白,只有耳朵处带了些褐色,眼睛像琉璃珠般烁亮,品相非常完美。

程瞳惊奇地看了一眼贺冉,道:“看不出,你还喜欢宠物猫啊?”

贺冉点头。

程瞳一时间想起他们刚刚认识时,贺冉在微信里,发的表情包,就是布偶猫系列的。那时候程瞳还笑了他老半天,调侃他好萌一总裁。

现在看,的确是好萌,他的猫更萌。

祁谬阳从后面跟上来,吹了声口哨,伸出手,想要碰碰布偶的脑袋,然而,小猫非常不给面子,立即偏过头,飞快窜进了贺冉的怀里。

祁谬阳一撇嘴:“切,矫情个什么劲儿,除了冉哥,还谁都不能碰你了呢!”

说来,他在这只小布偶这,已经吃了无数次的闭门羹,其实,也不止是他,贺冉的这只布偶,像极了自己主人,性子冷傲,除了主人能碰,其他,一律“生人勿近”。

程瞳歪着头,一脸宠溺地看着小猫,温柔地跟它打着招呼。

他抬起头,问:“这小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还未等贺冉开口,祁谬阳便抢先道:“原名叫果冻,后来因为脾气差,太高冷,我们都叫它千金。”

小猫从贺冉怀里抬起了头,抖抖耳根。似是听到了祁谬阳的吐槽,不满意地冲他喵喵叫。

程瞳忍俊不禁,抬起胳膊,想要摸一摸,又想到祁谬阳说它“生人勿近”,便又放下了手。

贺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小猫的鼻子,往程瞳身边靠了靠:“想、摸?”

程瞳挑了挑眉:“千金能允许吗?”

祁谬阳在一旁给程瞳泼着冷水:“没戏。它不让的,和它主人一个样,你看谁能随随便便到冉哥身上摸一把。”

程瞳:“……”

贺冉没理会祁谬阳,他抱着小猫,往程瞳身边送了送。程瞳眼里露出喜色,没再犹豫,伸出了手。

令人吃惊得是,这小布偶猫这次并没有抗拒,反倒像是很亲近程瞳,它乖乖地一动不动,甚至冲他发出了软绵绵的猫叫。甚是讨喜。

程瞳一双大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凝视着它湛蓝湛蓝的眼珠,心都快要萌化了。

“卧槽。这人设,嗯不对,这猫设崩得这么快嘛。”祁谬阳不甘心地凑上前来,啧了一声,“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程瞳闻言,耳根立马变粉了。手里的动作也停下来。贺冉扫了祁谬阳一眼,给了程瞳一个眼神,然后将他的千金,送到程瞳怀中。

程瞳连忙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这温暖的小毛团拢在臂弯里。它软乎乎的小身体,蹭来蹭去,看样子,还真是挺喜欢这位刚刚见面的陌生人。

程瞳开心地合不拢嘴,他温柔地摩挲着小猫毛茸茸的耳朵尖,眼里含着笑看了贺冉一眼。

祁谬阳在旁边吹胡子瞪眼,刘曦叹了口气,走过去,揽了下他的肩。

“走吧,阳阳,融不进去的圈子,就别硬往里挤了。”

祁谬阳气得用胳膊肘怼他,嘟囔道:“这算哪门子圈子,撸猫圈?”

刘曦耸耸肩,扬着下巴,指了指程瞳和贺冉:“一家三口啊,多明显,咋就你看不出来?”

距离开餐还有一段时间,程瞳完全被贺冉的布偶猫吸引了,全神贯注的投入到撸猫当中。祁谬阳表示不服,他亲眼见证了这小玩意并非真的高冷,除了主人谁也不能碰,便偏要想方设法地跟它亲近。

然而千金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最后直接拿屁股对着他。高冷的小脸上挂着一副大写的“莫挨老子”。

程瞳抿着嘴,撩了下眼皮,笑道:“阳哥,放过它,也放过自己吧。”

另一边,贺冉和刘曦在别墅的观景阳台聊天。外面难得空气不错,只是冬夜的温度有些低。

刘曦转过身,背靠扶栏,凝视着室内和布偶玩得正欢的程瞳。

他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你的千金,很有灵性啊,知道谁是未来的新主人。”

贺冉和他是背向,他修长的胳膊撑在扶栏之上,目光悠悠地望向远处,手指拂过光洁的栏杆,指尖之下,是冬夜特有的丝丝凉意。

之前刘曦也没少调侃他和程瞳,他或者反驳,或者压根就不理会,可唯独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他顿定几秒,而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刘曦马上转过头,眨了眨眼睛,笑着追问:“你这声“嗯”,是表示肯定的意思吗?”

贺冉笑了笑,随后也转过身来。和刘曦一同直视着程瞳所在的方向。

“是。”他说。

刘曦很潇洒地吹了一声口哨,随即扬起眉梢:“真不容易啊,你想通了。终于肯放下那五年,走出来,向前看了。”

贺冉抿了抿嘴唇,目光追随着屋子里的程瞳,铺满一层又一层的温柔。

刘曦的手指在扶栏上一下一下敲着节奏。片刻,他扭过头,问贺冉:“什么时候想开的?”

“塞班岛,回国前一天。”贺冉平静地说。

下着大暴雨的那个晚上,当他得知程瞳昏迷着,一个人被扔在原始丛林的某个角落里,他心如刀绞,失魂落魄,那次寻找,是他一生当中最难熬的时刻之一。暴雨淋在身上,他的心,沥涝成灾,汹涌的水流顷刻间便将他的理智淹没。

他不敢去想象,如果程瞳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了意外,他醒不过来,就像是曾经,他听到季豪意外离开,再也不会醒来的消息,那他将要面对怎样的痛苦与孤独,他的世界会坍塌成什么样子。

他的脑海中,只要稍微闪过一丝念头,身体就疯狂地颤抖,一颗心,犹如被冰封。

后来他找到了程瞳,在塞班的医院里,他靠在病床旁,久久不敢睡去,一直一直攥着程瞳的手,他怕一觉睡过去之后,这一切,是梦,掌心,会空。

在那个时候,他终于知道,原来,这个20岁的男孩,早已在他生命中留下了重而深的印记。原来,自己早就接受了他的感情,他的心。

只不过,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全部热情,全都给了过去那五年。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离别之痛,让他的心随之殇离,从此不会再醒。

经历了那一晚的劫,那是他和程瞳共同的劫。他在心里说,他不能再失去了,他手里握着的那个人,他失去不起,或许他,真的该往前走了。

程瞳之前说得没错,他想要将自己的心,腾出来再爱。可入骨的情深,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清空的。

季豪,是印在他心里面的了。永远都会占据着某处角落。对于他来说,季豪,是一份静止不动的怀念。现在是,以后亦如此。

可也仅此而已。

他想通了,选择与过去那个走不出来的自己和解。

贺冉和刘曦,就那样站着,俩人都沉默着。

刘曦点起了一支烟。他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那缕气体,很快就被冬夜的风给吹散了。

片刻,他低声问贺冉:“那么,你对季豪五年的暗恋,瞳知道吗?”

贺冉顿了顿:“我只告诉过他,我心里有个人,装了五年,但没告诉过他是季豪。”

刘曦点点头,笑了笑,手指漫不经意地玩弄着烟盒。

“估计瞳也没兴趣知道你的暗恋对象是谁。”他又吐出一个烟圈,道,“不过,他如果看到你那间屋子里,全部都是关于……”

“他问的话,我会告诉他。那间屋子,如果他想看,我也会带他看。”贺冉打断刘曦的话,目视前方说。

“牛逼,够坦诚!”刘曦掐灭烟蒂,冲贺冉竖起了大拇指。

——

六点左右,请来家里的大厨们终于备好了餐品,可以开餐了。祁谬阳还特意从他老爸的酒庄里,偷过来好几瓶好酒。立下豪言壮志,今晚不醉不归。

程瞳一见祁谬阳倒酒,忽然想起了他在清吧的那次经历,以及后来他和贺冉无比混乱的那个晚上。

他立马盖住自己的杯子,连忙摆手:“我、我就算了。今天喝不了酒。”

祁谬阳不依不饶:“就是为了庆祝你出院才聚会喝酒,哪有不喝的道理。放心,这次不搞你和冉哥,不用担心酒后乱、性。”

程瞳就担心祁谬阳说这一茬,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他当即羞红了脸,从额头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他紧紧捏着酒杯,说什么也不撒开。

祁谬阳也是来了劲,他从桌子的另一头绕到程瞳的身边来,俩人拼命抢夺那只可怜的酒杯。

突然,贺冉站起身,从他们的手里,拿走了那只酒杯。然后,又从祁谬阳手里接过酒瓶。

“程瞳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别让他喝酒了。”

“哎,冉哥,你这话说的,什么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瞳是刚给你生孩子了,还是怎么的。”祁谬阳开始耍无赖,死活也要让程瞳喝酒。

程瞳白净的小脸红的快滴出血来,既感到不好意思,又很是无语。祁谬阳这厮话太骚了,他这段位的还真招架不住。

贺冉垂了垂眸,将酒杯撂在桌子上:“那这样,今晚他的酒,我全替。”

祁谬阳怔愣一瞬,直直瞪圆了眼睛:“冉哥,你这么A不好吧。”

“你们喝你们的,还觉得不行,你们喝一个,我喝两个。”

这一次,祁谬阳是直接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一脸羡慕的看了眼程瞳,然后转手就对着刘曦甩了一巴掌。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他妈什么时候也这么A一回。”

刘曦躺枪躺得莫名其妙,虽然脸上挂不住,但嘴上还是不忘找补点回来。

“媳妇,论酒量,谁敢和贺冉刚啊,找死呢不是,不过要论在床上,那他可绝对A不过我……”

祁谬阳&程瞳&贺冉&:“………………”

四个人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最后祁谬阳不负众望地喝多了,最后是跳着舞回客房的。

刘曦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眼睛红的像个小兔子似的,跪在地上,抱着贺冉的腿,大着舌头道:“媳妇,咱、咱不和他喝了,跟我回房间,我、我好好伺候你。”

贺冉一脸阴沉,外加一脸嫌弃地踹开他。然后拎着他的领子,像是拎小鸡仔似的,将他拖起来。

程瞳帮着贺冉,费了不少力气,才安顿好这对夫夫,忙乎了一遭之后,俩人都已经累得一身汗了。

贺冉看了眼腕表,道:“早些休息吧,洗漱用品和睡衣,都给你准备好了。”

程瞳点点头,刚转过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转了回来。

他凝视着贺冉,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却有些苦:“贺冉,谢谢你,谢谢这些天你对我的照顾。”

“谢什么,我不是贺助理嘛。”贺冉说。

程瞳笑了笑:继续道:“这些天,你给我的糖,我都收下了。虽然终究是要将它还给你,但我尝过,甜过,我很满足。”

贺冉一愣,抿了抿嘴唇,目光深深地凝进对方的视线里。

“为什么要把它还给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不还,我会上瘾。”程瞳说。

目送程瞳进了客房,贺冉眸光深邃,透着前所未有的柔软。

片刻,他勾了勾唇角,在心里说:傻瓜,给你的,哪里还有讨回来的道理,你,又何尝不是我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