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程瞳沉思了半晌,愈发觉得蹊跷。大半夜的,演员到导演房间商量加戏,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他在房间里踱步,脑海中不断闪过白天试镜时,大卫“近身”指导他动作的场景。他虽然是同,但也不代表他就喜欢同性陌生人肆意触碰,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况且大卫的碰触,实在有些暧昧,那种感觉,让程瞳非常不舒服。

他怀疑大卫的动机,可又不能确定。万一真是自己想多了,岂不显得做作又矫情。

此时,座机再次响了,小助理打电话来催,说编剧已经过去了,现在只差他一个人。

程瞳咬了咬嘴唇,给章若凡发了条微信,最终决定去找大卫。

电梯到了34层,迎面走来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他戴着帽子,缩着头,年纪很轻。

程瞳看这个人有点眼熟。待走近,他忽然想起来,这个少年,他下午在片场见过,他试的是个背影板角色。

男孩稍微抬头也看了眼程瞳,紧接着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他眼睛里闪躲的窘迫,却被程瞳尽收眼底。

程瞳思索了几秒,在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故意用肩膀撞了那男孩一下。男孩被撞的一个踉跄,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皮。

“对不起啊。”程瞳赶忙扶了男孩一下,笑着同他道歉,“我刚才在想事情,不小心撞到了你。”

男孩什么也没说,草草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飞快地窜进电梯里。

程瞳转回头,凝视着男孩走过来的那个方向,大卫的3407房间也在那里。

他在门外迟疑了两秒,掏出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而后按响了门铃。

门开,大卫那张脸出现在他眼前。他穿了件宽大的浴衣,胸口的扣子未系,卷曲的头发上,水珠顺着发梢滴下来。

程瞳往里面瞥了一眼,没有发现编剧,也没有发现其他人,只有大卫。

屋内弥漫着不知名的香气,桌边,放着两杯红酒。这其中的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程,晚上好。”大卫冲他暧昧一笑,侧了侧身,让他进门。

程瞳顿了顿,落到大卫脸上的目光,瞬间就冷了。

“程,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大卫关了门,盯着他的脸,扬了扬尾音。

程瞳保持着镇定,沉声道:“我是没想到,导演您这么有闲心,半夜找我讨论剧本。”

“讨论剧本?”大卫哈哈大笑了几声,“程,你真是个小可爱,太天真了。”

程瞳的眉眼带过一丝锋冷,手指在口袋中握紧了手机:“是您的助理告诉我,剧情变动,我的戏份增加,我有哪里理解错了吗?”

“不,不,你理解的不错,戏是肯定要加的。毕竟,我,非常喜欢你。”大卫一边用手比划,一边用不算太标准的中文,直白地说。

程瞳没说话,竖着眉用眼神询问。

“你应该知道吧,我的电影,在国际市场上,非常值钱。”大卫转了转眼珠,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付出才有回报。我给你出名的机会,但你要……”他舔了舔嘴唇,目光放肆地在程瞳的锁骨处扫了扫,“付出你自己。”

程瞳半垂下眸子,抿了下嘴唇。他全部猜对了。

刚刚在走廊,程瞳扶住男孩的那一瞬,故意扯了他的衣摆,他看到男孩的锁骨周围,浮现着大片深红的痕迹。那是怎么留下的,用脚指头想都能明白。

那一刻,程瞳胃里翻江倒海。大卫这种国际名导,背地里竟如此肮脏。着实令他唾弃。

他想立刻回去。戏不接了,离这种龌龊远点。但按动电梯键的那一瞬,他犹豫了,觉得不行。

今晚的事,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如果他一声不吭地就这么走了,万一大卫在媒体面前恶意造谣他不负责任,耍大牌,他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必须要得抓住大卫的把柄,手里攥着能够制衡他的东西。

所以,他没走,依旧进了大卫的房间。

眼前,大卫已经坐回到床上,他扯开浴衣的带子,眉眼暗示性地挑了挑。

程瞳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说:“大卫导演,我没明白,什么叫付出我自己。”

大卫冲他眯了眯眼,拍了拍床板,道:“sexualservice,youknow?”他笑了一声,作了一个分、腿的动作,“你要为我服务,让我满足,让我——上你。”

“哦。”程瞳点点头,轻笑一声,“明白了。那今晚,我应该不用回去了,我得先给助理发个信息。”

话毕,他从口袋掏出手机。

“程,我希望你做个聪明人,你现在叫人来的话,可不太明智。”大卫的目光落到他的手机上,一脸狐疑。

“我不叫人。你放心。”程瞳看了一眼大卫,将手机又放下了,“我知道怎么做,才算是聪明人。”

大卫满意地点了下头,目光下流地盯在程瞳又直又白皙的长腿上,不动了。

他咽了下口水,仰起头说:“程,你知道吗,之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就觉得很对我口味。今天满足了我,你所能得到的回报,将远远高于你所付出的东西。”

程瞳没说话,一脸平静,什么表情都没有。

“来吧,程,我忍不了太久了。”大卫起身,边说边往程瞳跟前走,伸手就要碰他的衣服。

“等下。”程瞳后退一步,下颚骤然紧绷,“你先去洗个澡,我紧张,给我时间缓缓。”

大卫皱了皱眉,撩了下自己的浴衣:“澡我刚刚洗过了。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太折磨你。”

程瞳的舌尖掠过后槽牙,指甲已经快嵌入到掌心里,他强行克制着心里的怒意,平静地说:“可我是第一次,你至少得让我做做准备。”

大卫的眼中瞬间闪过惊喜,同时隐约透出一层灼热的欲。

“好,我这就洗,你呆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不去。”程瞳淡淡地笑,“等你出来,我会满足你。”

待大卫进了浴室。程瞳脸上的笑容,完全隐去了。他拿出手机,快速动作着。

做完这些,他一把拉开大卫的衣柜,将里面的内衣外衣全部抽出来,拿在手里。经过浴室门口的时候,里面的男人,正在惬意地哼着小曲。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程瞳勾起一丝冷笑,带上门,然后走到楼道的垃圾桶旁,将大卫的衣服统统丢了进去。

下了电梯,刚回到自己房间,章若凡立马就从隔壁窜了进来。

“你没事吧,瞳。”章若凡眼睛瞪得大大的,紧张兮兮地盯着对方看,“他有没有……”

“没事。”程瞳淡淡道,“没让他得逞。”

他用消毒液,洗了三四遍手,才觉得干净了。刚刚手里拿着大卫的衣服,让他非常反胃。

“真他妈的禽兽,还知名导演呢。我呸!”章若凡骂骂咧咧,眉眼中含满怒意。

程瞳没说话,他走到桌子前,灌下去一大杯水。

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淡定。这种事,之前他听说过,但真轮到自己头上,还是头一回,而且撞上的还是个变态鬼佬。

章若凡眼里掠过一抹担忧:“瞳,咱们明天早点走吧,我怕他那种人,再生出什么事。”

程瞳点点头:“明早等晓萌姐一过来,咱们就走。”

曾晓萌今天下午有工作,去了影城的另一个组。她走时特意嘱咐程瞳,第二天试完第二场戏,等她一起走。

现在出了这事,她肯定还不知道。程瞳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也不想去打扰。

章若凡不满意地嘟嘟囔囔,说曾晓萌金牌经纪人的牌子不保,什么业务水准啊这是,居然给贺老板掌心里的人,塞了这么糟烂的资源……

次日,程瞳和章若凡很早就到酒店吃早饭,电梯里,他们听到两个小服务员在低声议论。虽然她们声音很轻,但还是传到了二人的耳朵里。

“哎,知名导演都这么差钱吗,怎么还从垃圾桶里往回捡衣服?”

“那是他的衣服。听说里面还有重要证件,谁知道呢,反正一大早,保洁刘姐就看着他的小助理,捏着鼻子在翻垃圾。”

“你说这事是谁干的啊?”

“不清楚。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

程瞳和章若凡互相对视了一眼。出了电梯,章若凡噗呲一声笑出声来:“瞳,那傻逼果奔了一晚上,活他妈该啊。”

“没全果。”程瞳淡笑,“我至少还给他留了条内裤。”

章若凡嘿嘿地笑着,而后他低了低头,动动唇角:“瞳,跟你说个事啊,我早晨的时候……”

话未说完,他的电话就响了。

章若凡接起电话,刚说了没两句,脸色就变了。

程瞳听着他说,眉心拧在了一起,心里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

俩人饭也没吃成,直接去了酒店大堂,那里,有两名警察在那里等,他们身后跟着大卫,他身上穿的衣服,明显不是自己的,像是在片场,随便找来的一套戏服。

大卫脸色黑沉,见程瞳进来,一双蓝眼珠迸射出愤怒的光,像是要把人活吞进肚子里。

程瞳冷着眸子,看都没看他,一脸平静地走过去。

一名警察走过来,掏出证件,给程瞳看了一眼,然后正色说:“您好,程先生,我们接到相关人员报案,指控您昨夜有非法入室和故意损毁他人财物的行为,还请您配合我们调查。”

章若凡一看,立刻急了眼:“你们搞错了吧。”他指着大卫喊,脖子上青筋突显,“他才是该去接受调查的人。”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请你冷静。”警察果断按下了他的手,“你不用担心,这只是例行公事。”

“不行。”章若凡吼了一嗓子,“瞳不能跟你们走。”

酒店旁边就是影城,平时媒体记者不时过来,他们一旦看到程瞳跟着两名警察走,就是没事,也指不定会造出什么新闻来。

“这位先生,您这是妨碍公务。”警察说,“大卫导演,已经提供了证据。恐怕,程先生必须要配合调查。”

章若凡还想说什么,程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没事。调查而已。我光明正大,没什么好怕。”

说完,他低声在章若凡耳边交代了几句。章若凡重重点头,向影棚那头走去。

大卫在一旁看了,环抱手臂走到程瞳身边。

他压着声音,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得清的声音道:“程,我之前就劝过你,要做个聪明人。但你却自作聪明,那就别怪我了。”

程瞳黑沉的眸光盯着大卫的脸,他向前走了两步,眼里透出迫人的气场。

“这句话,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大卫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