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要心动了。

这话听上去带了玩笑的成分,但程瞳说的时候,眼神却很认真。

贺冉毫无准备,怔愣在原地。程瞳之前撩过他,他也能多少感受到对方的好感,但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对方的指尖戳着他的心口,力道很轻,但他所感受到的东西却很重。

程瞳深邃的目光凝望进他的眼眸里,他张了张嘴,说了声:“程瞳,你……”

话到此处,贺冉便没再继续说了,这会儿脑子有点懵,似乎是被那些眩晕迷乱的话给缠住了。

程瞳轻轻笑了笑,用平时开玩笑一样的语气道:“别紧张。我不是表白。只当是先发个通知,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从程瞳家里出来,贺冉坐进车里,许久未动。

刚刚那些话,到现在都还像是山谷空音,反复撞击着他的鼓膜,搅动着他的心。

他承认,自己被这个20岁的男孩给震惊到了。

青春洋溢的年纪,动心了,就干脆地表露心迹。换作他,断然是不敢的。不然他也不会暗恋季豪五年,暗恋到空留一场遗憾与辛酸。

可是,这一切都太突然了,意外的让他手足无措。让他——

慌得一批。

临走前,程瞳半玩笑半认真地让他不用有任何压力,他对谁动心,那是他的自由,至于他以后会有什么行动,也由他自己说了算。

贺冉闭上了眼,捏了捏眉心,靠在座椅靠背。

程瞳对他动了心,那么他呢?

他在心里问自己,他也对程瞳心动了吗?

如果说没有,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为程瞳做些什么。得知S市遭遇暴雨泥石流,他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调了私人飞机飞过去。看着程瞳生病,他咨询了营养医师,又吩咐助理准备有机蔬菜,他亲自下厨为他煲汤调理,这是谁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这种在乎的程度,早就不止是心动了。

可是,尽管如此,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还没能完完全全地腾出一片空地。

季豪,他没忘,五年的暗恋,刻骨情深。深刻到虽然季豪人已不在,但每每想起他的样子,他这心里,就翻着个儿的难受。

他是个执拗的完美主义者,他若想给对方承诺,那必须是一颗完完整整的心。

贺冉重重叹了口气,随即发动车子,离开了那片公寓。

刚刚驶出大门口,手机就响了,是公关总监李琰打过来的。

李琰说,刚刚有两家媒体在官微发了新闻,标题是《S市突遇泥石流,巨人时代总裁直升机接旗下艺人归队》。

贺冉点进微博。新闻里配的是他和程瞳两人上机前的照片,虽然照片拍得有点糊,但俩人的脸还是能一下就辨认出来。他们距离很近。程瞳在前,一只脚踏上了机梯,贺冉站在他背后,虚扶着对方的胳膊,姿势很是暧昧。

贺冉默默地看了几眼,脸上是捉摸不透的表情。

两家媒体借着大赞贺总裁关爱艺人,打了一通人文关怀牌。但从字里行间,能很明显看出,他们想炒CP博眼球。

程瞳虽然不是爆红的艺人,但近日来,他的热度并不低,贺冉又是老板,这种炒作,随便锦上添花两笔,就能炒出不小的价值,很吸CP粉。

李琰见贺冉许久没发话,以为是boss生气了。赶紧说要联系微博负责人,将新闻撤下来。

贺冉存下了那张照片,淡淡道:“别撤了,由他们去吧。”

李琰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反过味儿来。

他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记得前两年,公司里有个一线大腕,为了新电影宣传,想剑出偏锋,别人炒作是拉着男女主角炒,他却私下里动了手腕,想捆着贺冉炒CP。

最后被贺冉识破了,动了怒,那位大腕以及他的经纪人,连夜滚出了公司。

自此以后,李琰就告诫公关团队的所有人,一切想要捆绑老板炒CP的,那都是被咔嚓的死罪。

可如今……

李琰啧了一声:画风啥时候突变了呢!

程瞳看到微博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还是助理章若凡提醒他看的。

目前话题已经窜到了热搜的前几。

网友们吃了一夜的瓜,一早晨醒来,热乎劲都还没褪下去。

【天惹。这是什么神豪老总!请接受我的膝盖!】

【如此关爱员工的大Boss,请给我来一打,让我跪着舔一年。】

【楼上说程瞳是员工???贺爸爸会打死你的。】

【我该站吗?直觉指路,让我嗅到了暧昧的气息。】

【嗑啦嗑啦!霸总X鲜肉,秒变贺程CP粉儿。】

程瞳一下下滑着手机,看着网络上的照片和新闻,心里冒出了一堆疑问。

他倒不是惊讶这事能上热搜,他惊讶的是贺冉一向低调,最痛恨这种炒作新闻。现在距离微博发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想撤想压,按说早该行动了。但他俩的话题却持续发酵,热搜的位置嗖嗖往前移。

除非……

程瞳的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擒着一抹笑,摸过手机,将刚刚那张照片,给贺冉发了过去。

【程瞳:贺老板看微博了没,吃瓜群众在组我们CP。】

等了大约五分多钟,对方回复了。

程瞳飞快地抓过手机。

【贺冉:组吧。】

程瞳看着那两个字,笑得肩膀抖动。。

这真是个接地气的回答。

他眨了眨眼睛,垂眸又戳了几下。

【程瞳:我单方面宣布,贺程CP正式出道。老板没意见吧?】

——

在家休息了两天之后,程瞳的感冒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给自己的团队发了通知,准备次日复工。

第二天一早,他特意做了个发型,打扮得清爽帅气。

刚刚吃过早饭,助理章若凡的电话便打来了,说他就快要到程瞳楼下。

程瞳握着电话愣住了,他之前和章若凡说过,自己家离公司不远,不需要他早晨跑过来接。

十几分钟后,他下了楼,看到章若凡已经靠着车门,在门口等了。

程瞳坐进车里,笑着问:“怎么今天忽然来接我?”

章若凡扭过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大Boss昨晚特意叮嘱。为了饭碗,我可一点儿不敢怠慢瞳哥。”

程瞳一愣,眸色深了深:“这么说,是贺总让你过来的?”

章若凡撇了撇嘴,刻意拉长了尾音:“是啊。贺总裁关爱艺人,关爱到家了。”

程瞳勾起一边唇角,眉眼瞬间温柔下来。

章若凡的话,堪堪落到心尖,卷起一丝浅浅的痒意来。

“瞳。”章若凡偏过头,冲他眨了眨眼睛,“能问你点儿八卦吗?”

程瞳环抱着双臂,嗤了一声:“如果我说不能,你就不问了吗?”

章若凡笑得傻兮兮的:“嘿嘿。不能。”

程瞳歪着头,其实,助理想要问什么,他早就已经猜到了。

他抬了抬下巴,淡笑道:“问。”

章若凡屈起指尖,刮了刮鼻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句:““那个,瞳,你和贺总,是不是那种关系啊……””

要是换作别人,他也懒得问,但是他是程瞳的助理,有些事情,如果不提前了解清楚,怕一不小心,就越了界,再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你指恋爱关系?”程瞳开门见山说。

“啊,对对。”章若凡张着嘴巴,一阵猛点头。

程瞳笑了笑,一双手交叉着垂到了膝盖旁边:“如果是的话,你排斥吗?还是说你恐同?”

这个问题,带了几分玩笑的成分,但也不失认真。

章若凡怔了怔,紧跟着笑了起来:“我哪敢啊,撒花我还来不及呢!作老板娘的舔狗,也能沾光飞升的不是?”

程瞳没想到章若凡的思维这么欢脱,他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好。红了耳根,呛得直咳嗽。

章若凡眯着眼睛笑:“瞳,你不用不好意思。老板娘怎么了。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是真理,谁都推不翻。”

程瞳:“……我还不是老板娘。”

章若凡:“快了快了。你加油,小的挺你!”

程瞳:“……”

进了公司,贺冉没在。听说是和合作伙伴,到某个影视基地的项目上去了。

公司里几个没有行程的艺人见程瞳进来,纷纷凑到他身边。

“瞳,你生病了,怎么也不多休息几天,今天好点了没?”

“听说你在S市遭遇泥石流,我们都担心死了呢。”

“瞳,《爱在四方》的宣传样片已经出了,上百个明星,顶数你最出彩。”

“……”

程瞳看着七嘴八舌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很淡然地笑了。如果没有他和贺老板的那条热搜,这些人,绝对不可能突然热情。

这当中有两人,当初听说他拿到了《爱在四方》的艺人名额,暗地里diss了他许久,这些他都知道的。

但是他刚刚签进公司,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去招惹那些小人。便任由他们去了。

今天看,这两位艺人,真的太识时务了,不用人说,主动凑过来当舔狗。

程瞳抿着嘴唇,没说话,章若凡看了那俩人一眼,嗤笑一声:“今天才来想起来认爹,晚点儿了吧。”

那俩人瞬间都不说话了。

程瞳笑了笑,揽了下助理的肩:“走了,跟我进去。”

他们刚进门,经纪人曾晓萌也火急火燎地跟进来了。

“怎么样,身体恢复了没?”她一边喘着气,一边盯着程瞳还有些苍白的脸颊问。

“恢复了。谢谢曾姐关心。”

曾晓萌点点头,“恢复了好,刚好昨天接了新资源。”

她边说边将手头的剧本,递给程瞳。

程瞳翻了下,本子是部动作片,导演是位挺有名气的外国导演。

“这是?”他疑惑地盯着曾晓萌问。

“大卫导演的新片《冲出迷雾》马上开拍,其中有几场戏在中国取景,需要一名中国演员。戏份虽然不多,但大卫很重视。”

“哦,曾姐觉得我合适?”程瞳又翻了几页剧本问。

在这部电影里,中国演员的角色是一名警察,戏份全部集中在片头。打斗戏居多,结局是为救他人而死。

曾晓萌笑了笑,一手搭在了程瞳的肩:“不是我觉得你合适,是大卫导演看中了你,点名邀请你演。”

“看中了我?”程瞳指着自己的鼻尖,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除了之前原主拍过的那部黑历史《龙腾》,他没有过其他像样的作品,国内有那么多知名演员,大卫怎么偏偏选中了他?

看着他不解的神色,曾晓萌继续说:“大卫是偶然间看到了《问鼎巅峰》的某场晋级赛,然后通过他的中国助理,联系到了我们。”她低头抿了口咖啡,唇角溢出一抹笑意,“所以,瞳,你要抓住机会。大卫导演在国际,享有盛誉。拍他的电影,写进履历,非常好看。”

“可是……”程瞳皱了皱眉,犹豫道,“之前接的那部《芒刺》,很快就进组了,我想趁着这几天,好好熟悉下台词。”

“哎,时间还早呢,着什么急?”曾晓萌扁了扁嘴,“大卫的戏,顶多占用你一周时间。况且,这部电影,可比《芒刺》要有价值。”

程瞳思索片刻,见不好推脱,只得应了下来。

曾晓萌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推门离开时,她又转回身,补充道:“大卫导演需要下个周试两场戏,地点在B市郊区。具体安排,到时候我再通知你。”

程瞳目送经纪人离开,而后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虽然大卫导演的资源珍贵,但不知怎的,他这心里,就是有点儿莫名的抗拒。

——

投资谈判结束,贺冉和祁缪阳返回市区。

祁缪阳开车,贺冉坐在副驾,又确认了一遍影视基地的项目合同。

这个项目,一个月就已经立了,他们今天过去,是谈判实操细节的。

“没什么问题了吧,冉哥?”祁缪阳侧过头问。

“嗯,没有。”贺冉回答。

“得嘞!”祁缪阳打了一个响指,慵懒地向后靠了靠,“终于能给老祁交差了,可特么累死小爷了。”

他打了右转向,恰好瞥到贺冉在刷微博,忽然间,他想到了某件事儿,立马擒着一抹贼笑问:“冉哥,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有点儿不对。”

这几天贺冉和程瞳的话题,频频刷屏,祁缪阳敏锐地从中发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