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哥,你坐。”宴灯揽着谢辞声走到一旁的软凳上,“这些伤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现在已经好了,你别难过。”

谢辞声懵懵懂懂地坐着,十几年前?那时候的宴灯才多大?一个三头身的小娃娃,为什么有人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唉,我跟你说起过我爸爸,对吧?其实啊,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我的养父。当初,他可是个超级厉害的警|察呢,要不是在一次行动中伤到了脊椎下半身瘫痪,他一定可以成为功勋满身的那种大英雄。”

宴灯从一旁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精致的水晶夹子,掰开给谢辞声看,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合照,女人伸手揽着男人的脖子,俩人头靠头,很是亲昵,笑意盎然地看着镜头。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宴灯嘴角含笑,眼神有些迷蒙,“我妈妈她是一个超级温柔的人呢,虽然我到家里之后没两年,她就走了,但对于我来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妈妈是个医生,爸爸是警|察,他们一个救死扶伤,一个维护正义,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辞声咽了咽喉咙,伸手将宴灯揽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回答:“是的。”

“我是被拐卖的孩子,据说我刚生下来没多久就被拐走卖到第一家了,不过那家人把我养到四岁多的时候,有了自己的孩子。当初为了买我,掏空了家底,现在有了亲生孩子,那当然要用我把当初那些钱再换回来了。因为长的好看,他们就把我卖了个好价钱,但是,我小时候可聪明,一直记得家里的地址,还总强迫自己一直背一直背,生怕自己忘记了,不能再回家了。”

宴灯想起当年的事情,有些好笑,孩子就是这么傻,明明大概齐也知道那对夫妻把他卖掉了,但是因为之前几年的亲情,就认定了爸妈认定了那个家,最大的执念就是回去。

“因为我一到新家就到处跟人说我是被拐卖的,买我的人家不想惹上事,看我实在养不熟,就又把我卖掉了。我又回到了一群人贩子手里,他们听卖主说了我的事,怕砸手里,就疯狂打我,想要用这一招给我打服了。”

那段日子里,只有无止尽的殴打,皮带抽,烟头烫,饥饿,恐吓,谩骂……

“这群人还没把我打服,就被爸爸和他的同事们一锅端了,我也被救出来了。当时,我伤的很严重,在医院足足住了三个月,哦,对了,我当时的医生就是我妈妈。爸爸妈妈都是超心软的人,因为自身经历的原因,他们不想送我去福利院,就收养了我,给了我一个家。”

以前做任务的时候,026总夸他心地善良,内心深处藏着正义。那是因为,他有一对善良又正义的父母,他们言传身教,他只学到了不足十分之一。

宴灯摸了摸照片,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当初如果不是一直揣着这个,早就在入狱又落进周家那群人渣手里的时候,他就屈服于操|蛋的命运,堕|落了。

那么他就没资格被026选中,也不会拥有现在第二次生命。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因为害怕,没有跟他们好好拍一张全家福。”

被解救出来以后,新闻闹的很大,有一些没操守的记者偷偷跑进病房,疯狂地拍着宴灯,还要求他对着镜头展示自己身上的伤口,一再询问他当初受到的伤害。年纪幼小的宴灯被吓坏了,惧怕了那种会闪光发出咔嚓声的东西。

谢辞声觉得吞了铅块一样,五脏六腑都沉甸甸地疼。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蓬勃的感情才合适,只好把宴灯搂的紧一点再紧一点,“以后,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宴灯被这种笨拙的示好和安慰取悦了,他笑着回抱过去,开口打散这种沉郁的气氛:“哎呀,谢哥的身材看上去美,抱起来的感觉更美,啧啧,你以后的女朋友肯定超级幸福了!哎,话说,谢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啊,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被这么一调|戏,谢辞声也发现俩人穿着内|裤就这么抱在一起,挺……挺不对劲的,可又舍不得松开,只好顶着一双红通通的耳朵,尴尬地说:“没有。”

“真没有?我的天,我谢哥帅的这么惨绝人寰,居然没有女朋友?”宴灯做出夸张的表情,“那肯定有不少美女倒追你吧?”

“没有吧?”谢辞声回想了一下,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说话,性格太闷了。”

“我们的认知肯定有误差!”宴灯觉得谢辞声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那张脸对于女孩子来说简直是杀伤性武器,但凡他只要露出那么一点点意思,姑娘们肯定前赴后继地投怀送抱。

“我不会讨人喜欢,”想起每次回老宅过年,两边长辈们要么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要么委婉地暗示他学学兄弟姐妹们,“他们都很会讨人欢心,我不会,也不想学。”

想到宴灯说了自己的家事,谢辞声礼尚往来,也给宴灯说起了自己家的事儿。

他的父母是典型的商业联姻。

谢家是做燃料的,谢父年轻叛逆的时候曾经为爱疯狂,娶了一个离异带着俩孩子的Y国女人,为此谢家闹的天翻地覆。结果,这个妻子身体不太好,俩人的第一个儿子刚刚诞生,妻子就病逝了。

这就是谢辞声两个异父异母姐姐,和一个同父异母的长兄的由来。

之后,伤心够了的谢父可能是打击受的足够了,年龄也大了,叛逆期过去了。老老实实的扛起了谢家的担子,然后娶了谢辞声的母亲,房地产大鳄柳家的独女。

因为是纯粹到极点的商业联姻,谢父谢母那是一丁点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没有,俩人也只是为了联姻。在谢辞声出生以后,两口子比赛一样,私生子那是一串一串往出冒。

而作为柳家下一任继承人的谢辞声,打小儿就生活在这样乱糟糟的家庭里,没有长歪还是多亏了外公早早把他接到身边抚养,在他11岁的时候,又送去了M国的格罗顿学校接受顶尖的精英教育。

不过,柳外公没有想到的是,本来好好培养的继承人却对继承他的商业帝国完全没有一丁点兴趣了,回国以后跑去考了个电影学院。

要不是谢父谢母觉得亏欠儿子,俩人商量好了趁着还能生,赶紧又生了一个孩子给柳家,柳外公还不定气成什么样呢,谢辞声也不可能安安生生的当他的演员。

宴灯掐着手指算了算,谢辞声今年23岁,他最大的那个异父异母的姐姐已经32岁,而他最小的同父同母弟弟今年才四岁多点?

这尼玛,是什么奇葩的家庭啊?

谢家柳家,他都知道,那可是真正的豪门世家,上辈子把他害的那么惨的周家,放到这两家跟前,顶天了也就是一暴发户而已。

不过,再豪门又怎么样,就那副乱劲儿,宴灯简直都要替当年的小谢辞声委屈了。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几次,一扭头,身边全是对他一点也不友好的兄弟姐妹们。他用宫斗来形容,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那正好,今年咱们一起过年,我一定让你过个好年!”宴灯拍了拍谢辞声的肩膀,“不是我吹,就我的手艺,绝对比你说的那个百味楼好多了,我做的菜绝对能香的让你恨不能把舌头吞下去。等你演完节目,咱们就回家吃年夜饭,吃完了咱们一起去放烟花,我记得你喜欢烟花。唔,B市是不是不许放烟花啊?”

刚刚说起家事的那一点伤感,就马上被宴灯充满烟火气的描述给冲散了。

谢辞声歪着头,想了想,说:“五环以内禁,我在五环到六环之间有套别墅,我们可以去那儿过年,那里能放烟花。”

说起烟花,就想起昨晚的仙女棒,还有在仙女棒里俩人跳舞。谢辞声心想,到时候要买好多好多漂亮的烟花,然后在烟花下,清醒地,重新跟宴灯再跳一次舞。

宴灯从谢辞声怀里钻了出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勾了勾手,说:“谢哥,我看那边还有室内游泳池,怎么样,咱们比一比?”

怀抱空了,有点失落。

“好,走吧。”

俩人折腾了好半天,洗完澡躺在床上,有说不完的话。聊明天要拍的戏,聊考B影的准备,聊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谢辞声的作息那是相当良好,如果不赶通告,不拍熬夜戏的时候,必定要在10点半躺床上,11点准时入睡。

明明他还想多跟宴灯说一会儿话,奈何,眼皮子实在不争气,一个劲地往下耷拉。

宴灯好笑地看谢辞声已经困到开始说胡话,还强撑着,连打哈欠都不敢动作大了,硬是憋的泪眼汪汪,看着可怜极了。

他上前摸了摸对方的头,说:“谢哥,困了就赶紧睡吧,别着急,我们以后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

小夜灯的光线太昏暗,宴灯的声音太温柔,此刻的气氛太温暖,那个关于未来的许诺太美好。谢辞声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撒娇似的拽了拽宴灯的袖口,含混道:“明天见。”

“嗯,晚安,明天见。”

宴灯对谢辞声有多温柔,对孙晖就有多冷酷,他关好房门,看一眼时间,孙晖这种夜猫子肯定还没睡,果断拨了电话过去。

“孙导,哎,我是宴灯啊。哦,没睡呢,睡不着心里有事儿。就是,那个我不是在冲刺班里嘛,我们老师比较严格,你懂吧?哦哦,是呢,我的班主任是冯建国,哎呀,真巧,当初他也是你班主任?那太好了,那明天早上能不能请您陪我一起,去跟冯老师请假?我一个人不敢去面对冯老师啊,孙导你可是我嫡亲的师兄,由你陪我去说,肯定就稳了。嗯嗯,谢谢孙师兄,晚安。”

挂掉电话,宴灯笑的浑身乱抖,歪歪扭扭扑上|床,秒睡。

电话那头,孙晖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叫你嘴贱,叫你被捧两句就膨胀的不行,胡吹大气!别说你就是个死扑街,哪怕你是国内第一大导,在冯老师面前,你就是个骂挨的太少的不学无术的二流子!

你忘了回来拍戏那天,冯老师是怎么把你训的跟孙子似的了?

你现在还要拐带人家心爱的学生跑去拍戏,你是真的想见识一下老冯如今是怎么个老当益壮法的?

话已经说出去的孙导摸了摸发凉的头皮,再次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