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见他满脸焦急地跟自己分辩,笑道:“别急,难道让你说过程就是凶手一定在你们之中的意思?不过是因为当时事发的关键时候你们正在慈幼局里,所以想听你说的仔细些,或许会有出人意料的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徐勇听她这么解释,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这倒罢了。”

于是果然回想着昨日的事情经过,将来龙去脉跟阑珊详细说了一遍。

徐勇说罢,又问阑珊:“舒姐姐,你可看出这屋子有什么异样了么?”

阑珊道:“看着不像是有什么不妥的。”

徐勇挠头道:“就说嘛,先前顺天府也来人看过,大理寺的人也看过……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间房子。”说到这里他凑近问道:“舒姐姐,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弄这些传言出来?”

阑珊一笑不语。

才出小学堂,就见门口站着七八个人,都是慈幼局的执事人等,因为听说了太子妃到了,吓得都忙来恭候着。

阑珊见这般阵仗,心知有他们跟着反而不易行事,于是说道:“我这次来只是随便看看,各位不必惊慌,也不必跟随,姑且先去前方厅下等候,等我看过了想看的再说话。”

众人这才领旨自退,只剩下那差役仍是带路而行。

徐勇且走且碎碎念道:“叫我看这凶手一定是慈幼局的人,不然的话,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杀人逃走,却没有人看到呢?这慈幼局这么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昨儿晚上我们还是转了半天才到小学堂的。”

此刻那领路的差役陪笑道:“小侯爷说的是,方才那位王公子来的时候也没找到地方,还是叫人领着才去的呢。”

徐勇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他没找到学堂?昨晚上明明……哦也许是凑巧。”

阑珊道:“什么凑巧?”

徐勇道:“我们昨晚上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一气,关键时候都是王昊提醒往哪里走,才撞大运找到了呢。”

说话间已经到了王院长被害的院子,差役说道:“要不怎么说我们院长祸从天降呢?他是有家室的,一个月里也只有两三次休息在慈幼局里,偏偏昨儿是第一天就遇害了。我们还猜会不会是劫财杀人呢,可是又没有抢走什么值钱的东西。”

徐勇说道:“你说外行话了吧?若是劫财杀人,至于把王院长砍的跟个烂西瓜一样?难道是因为没找到值钱的东西而泄愤?”

差役咳嗽连连,不敢说话了。

从学堂到这里要经过两重院子,距离倒也不算很远,几名大理寺的差官因为早知道了太子妃来到,都早早地恭候,见了她便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参见娘娘。”

阑珊摆摆手:“不必如此。”

到了内室,血腥味扑面而来,虽然王院长的尸首已经给抬走,但是现场却没有动过,除了尸体不在,其他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徐勇总算找到了表现的机会,主动跑到床榻边上,指着上头道:“那个王院长就躺在这里,眼睛瞪得铜铃大小,嘴巴这样张大,一副看见鬼的表情,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伤。”他比比划划的,表情十分逼真。

飞雪看着展露天赋的小侯爷,露出嫌弃的表情。

阑珊却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因为榻上鲜血淋漓很是腌臜,几乎想让徐勇躺上去演绎一番。

王院长的伤飞雪当然跟她详细说过,但是到了现场才能感受到当时的情形之惨烈。

奇怪的是,王院长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外头没有人听见他呼救?

打量了半晌,外头有脚步声响,不多会儿,是姚升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听他们说还不相信呢。”

他进了门,先笑眯眯地行礼:“参见娘娘。”

阑珊回头笑道:“姚大哥不必这样,我只是听小叶说的好奇才过来瞧瞧的,倒不是要插手。”

姚升道:“什么插手,你若真的伸手,那叫帮忙!”

“姚大哥可查到什么了?”

姚升才要说,又看着徐勇:“小侯爷怎么在这里?”

徐勇道:“我是来帮着舒……娘娘的。”

姚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小侯爷也是来查案的?”

飞雪在旁边瞧出了几分,便对徐勇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说着把徐勇叫了出去。

姚升笑看飞雪的背影,满眼都是赞赏:“聪明,真不愧是我看上的……”

鸣瑟在旁边一脸嫌弃。

姚升看见他,才要笑说句话,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先对阑珊道:“小舒你先等等。”

这才忙走到鸣瑟身旁道:“我从滇南回来的时候,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后来事情忙我一时忘了。”

鸣瑟皱眉:“什么话?”

“你怎么不问是什么人?”姚升先是一笑,又道:“就是那位木恩姑娘,她说,让你去找她呢。”

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道:“那位姑娘可是长得不错啊。兄弟好福气。”

鸣瑟道:“你对着别的姑娘说好,回头我告诉飞雪。”

姚升忙拉住他的手臂:“我给你带信儿,怎么反而这样对我呢?”

鸣瑟道:“你这个信儿带的太迟了吧?”

“抱歉抱歉,”姚升自知理亏,忙陪笑道:“我也知道,但不是故意的,虽然迟了些总比没有强,不如这样……改日你们成了好事,我奉上一份大礼如何?”

鸣瑟嗤之以鼻,把手臂抽回,转身走到门口。

姚升这才回身对阑珊道:“我调查过,这王院长的人缘很好,没有什么跟人交恶的传闻,唯一有一件是,先前他有个一手教出来的弟子,向来如同父子一样,月前突然跟他闹翻了,还骂了很多不堪的话,王院长却很大度,说他只是年少气盛一时想不开,让他走了。如今正在搜查此人。”

阑珊道:“昨晚上跟小侯爷一块儿的王公子等人,姚大哥查过吗?”

姚升愣住,试探着问道:“小舒怎么这么说?难道他们……可这不可能,我昨日就问过了,他们四个从头到尾都在一起,不曾有谁离开过。除非其中有人会分、身之术。”

阑珊便不再多说,只出了门,却见徐勇正笑眯眯地对飞雪道:“你是女孩子吧?你看着比我大……”

姚升大惊,上前把飞雪拉到旁边,半恼半笑地对徐勇道:“小侯爷,她虽然是女孩子,不过已经名花有主了。”

飞雪没想到他当着人的面说出这种话,忙甩脱他的手。

徐勇看看姚升又看看飞雪:“啊!原来姚大人喜欢这位姐姐,恭喜恭喜!真是郎才女貌。”

姚升听了这话才转怒为喜,拱手笑道:“同喜同喜,以后有机会定请小侯爷吃杯喜酒。”

“当然当然!”徐勇立刻作揖还礼。

飞雪已经面红过耳,气鼓鼓地走到阑珊身旁:“娘娘咱们走吧。”

阑珊笑着刚要走,又想起一件事:“小侯爷。”

徐勇对她的声音格外敏感,嗖地闪到跟前:“舒姐姐有何吩咐?”

阑珊道:“咱们从这里绕到你们进院子的地方,你领着我们按照你们昨儿晚上走的路再走一遍,能不能行?”

徐勇没想到她会提这种要求,但既然阑珊开头他自然没话说:“行!”

姚升闻听心头一动,就跟上了。

于是那差役领着众人,同徐勇到了他们爬墙进来的地方,徐勇左顾右盼道:“我还是第一个进来的呢,只是当时太黑了,幸亏前面那有一点灯笼光。”

说着抬头,果然见前方有一处回廊,廊下挂着一盏灯笼。

徐勇大喜,边回想边沿着路径往前,他说道:“舒姐姐小心,这里虽有灯笼,可过了廊下就没有了,那地方还有两级台阶,差点把我摔死。”

差役笑道:“因为晚上无人来后院这里,所以院长命不许点灯费油的了。尤其昨儿又是弦月,当然黑漆漆的不便行动。”心里的潜台词却是:半夜爬墙这不是活该么,怎么没摔死你们呢。

徐勇领着往前,过了圆月门:“这里往左……”往左走了一阵,却是个岔路口,他笑道:“当时我们不知往哪里走,多亏了王昊说往右。”

差役道:“往前往右都行,但往前会多绕点路,把右边这条路走要近些。”

阑珊看着往左那条路:“这里会经过什么地方?”

差役道:“把这里往前,是几位教习的住处,再往后就是院长的住处了。”

徐勇才要领着大家再往前,阑珊道:“姚大哥。”

姚升忙道:“在。”

阑珊道:“你从这里往前,用跑的,看看多能到院长室,然后……”

姚升毕竟聪明过人,不等阑珊说完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忙道:“好!”为防万一,便拉着那差役领路。

于是兵分两路,徐勇领着阑珊,飞雪,鸣瑟拐弯而行;姚升跟那差役往前直走。

徐勇在前头走了一阵,迟疑问道:“舒姐姐,你为什么安排姚大人走那条路?”

阑珊道:“只是有一个猜想,未必是真。”

徐勇默然,又走了会儿,说道:“前方还要穿过一个院子,也多亏了王昊说要穿过去的,不然又要走岔了。”

阑珊一怔。

徐勇看她一眼:“舒姐姐,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们其中的一个是凶手?真的不是,我们从没分开过。”说着他便领着从这院子穿了出去。

出了这里,再过前方的角门,俨然就是小学堂了。

正在这时,只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响,大家转头往右一看,却是姚升跟那差役跑来了。

姚升冲到跟前,定了定神,才转身避开人对阑珊说道:“我特意去了王院长房间呆了会儿,才赶过来的。”

此时徐勇道:“在前方也有个台阶,打哪里过的时候小吴差点崴到,王昊在他身后,两个人还撞在一起,差点闹笑话。”

阑珊听到这里便问:“小侯爷,照你所说,你们几个人往学堂来的时候,你是第一个。”

“是,我身后是吴子令,然后是小严,最后是王昊,不过有时候我们也乱走的,但我可以保证,不曾有谁离开。”他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无比郑重地说:“当时天虽然黑,但我们一直在说话。不可能有谁离开了还不知道。”

阑珊点头,心里却是疑云重重。

她的确怀疑这四人之中的一个有嫌疑,所以才让姚升做了这个实验,就是想看看若是在那岔路拐弯之处有一个人偷偷离开,再迅速摸到王院长房中杀死院长后,会不会及时地在被发现之前找到路赶回。

姚升的确赶了回来,证明这法子是可行的。

但是徐勇的证词让这个“可行”变成了“不可能”。

走了这会儿,阑珊却有些累了,飞雪陪着往前厅坐会儿歇息,才走片刻,就听到稚嫩的孩啼。

差役忙道:“往前是保育堂,这会儿乳母跟保姆们正在照看那些小孩子们。”

阑珊听到小孩子,却又有了精神:“我正想去看看呢。”

于是便到了保育堂,才进院子,就见有十几个孩子正在外头追逐嬉戏,这里的孩子大概是四五岁,最大的应该不超过六岁,身着统一的淡蓝色衣衫,有男孩子,但更多的是女娃儿。

这些孩子正是任性玩闹的时候,有的正在打闹追逐,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蹲在地上,突然发现有人来到,纷纷地都停了下来扭头张望。

那差役正犹豫着要不要报阑珊的身份,阑珊已经往前走去。

这些孩子年纪尚小,竟没了父母的照料,虽然安置在此处,但他们的人生从此就不再完整了,以后的人生却也不知将如何。

阑珊因为有了端儿,越发看不得这些,眼睛早红了,只竭力忍着情绪。

她打量着一张张稚嫩的脸,缓步往前,将到台阶的时候,见一个女孩儿坐在台阶上,头发有些凌乱,阑珊俯身给她把乱发拢了拢,女孩儿的眼神怯生生的,似乎想躲,却最终没有动。

姚升并没进保育堂,因为大理寺有人匆匆地赶来,告诉了他一件惊人的事。

原来先前跟王院长闹翻的那弟子已经找到了,他居然就藏身在隔壁的慈源寺内,差官找到他的时候,他身边还放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

姚升先是大喜:“凶器?人拿下了?”

那司丞道:“兄弟们本来正想将他拿下,谁知他一点也不害怕,握着刀抵着自个儿的喉咙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倒是痛快的认了罪,说人是他杀的,杀人偿命。”

“然后呢?”姚升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司丞叹气:“然后他就割破喉咙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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