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府倒也是识趣的很,就在盛蕾拜访莫府的那日傍晚,整个霍京城内已是传遍,莫府嫡二子,莫文康莫少爷,醉酒之际,于莫府阁楼三层之上坠落,伤着了头脑,昏迷于床榻之间,如今霍京城内,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夫,尽数被请到莫府之内,只见着莫文康病症,皆是束手无策。

盛蕾听到此消息,却是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这莫文康受伤是假,是真,正欲派人去往莫府一问究竟之际,井姹已是派人前来杜府,通知盛蕾,一切都依计划行事,这才让盛蕾稍稍放心,于此同时,对井姹戒心,自然又是重了几分。

井姹的人还带来了其口信,说是高僧之事,已经着太康寺的戒道大师,盛蕾只需得将杜斐斐的生辰八字奉上便可,此一遭,确实出乎于盛蕾的意料之外,她特意将此事留在手中,不让莫家插手,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替杜斐斐再争取一有利条件,如今看来,比之于井姹,她终究是还是棋差一局。

盛蕾闻言,只也能是向传话人道谢,以不让人看出端倪,只回到正院之后,却是愁眉不展模样。

“老夫人,您不高兴?”齐嬷嬷将人送走之后,回到院内,见盛蕾攒眉不舒的模样,顿时上前,一脸忧心的问道。

齐嬷嬷身为盛蕾身边的亲近之人,对于杜斐斐之事,盛蕾对其自然没有半分隐瞒之态,如今齐嬷嬷问起,盛蕾自然不能遮眼避之。

“是斐姐儿的事,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再想也是无用,齐嬷嬷,莫府出动静了,斐姐儿的婚事也是快了,卧房里的梳妆台里,我搁了八千两银子,你拿去给子惠,让其先拟好嫁妆单子,等莫府一登门,便开始准备斐姐儿的嫁妆吧。”

盛蕾缓和的神色,露出一丝无状之态,齐嬷嬷最是受不得惊吓,且又极其爱哭,还是莫要让她担心为好,盛蕾心下思量,避重就轻,向齐嬷嬷吩咐。

齐嬷嬷也不是万事都往心里惦记之人,只盛蕾一说,齐嬷嬷便瞬间转了心思,依诺入得屋去。

而盛蕾视线扫到守在院门口的张嫂,忽然间又是有了主意。

起得身去,走到庭前张嫂跟前,望着簌冷萧条的远景,压低了声音,问道,“张嫂,你可能帮我怜惜时都督?”

“老夫人想要见主上?”张嫂表情一肃,目光扫过盛蕾,随即问道。

“我想请他帮一个忙,若你能替我传信于他,不见也可。”盛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时廊身为拱卫殿的都督,而拱卫殿最擅长的,便是探查情报,她想要做的事,怕是非得时廊才能帮忙上忙,若是其他事,她还有司时晖的这个选择。

“我会替老夫人您向主上转达讯息,还是老夫人耐心等候。”张嫂闻言,并未点头应承盛蕾传信的要求,而是依着盛蕾先的要求,应下话来,随即朝盛蕾点了点头,便是出得院去,随后不多久,李嫂便过来替值。

盛蕾权以为,时廊会和以往那般,突然乍现,可等到日落黄昏之际,也未曾见时廊身形乍现,张嫂归时,对时廊之事,更是只字不提,只让盛蕾将所求之事写下,她将讯息送出便可。。

如此这般,倒是让盛蕾心有不安,想要出府,去见时廊一面,却被张嫂拒绝。

盛蕾心有不祥预感,只此绝非寻常,便将原本的打算搁下,不再提送转书信之事,也知在张嫂处,是探不出什么消息,盛蕾只得遣齐嬷嬷过往司府,向大哥探寻,可知其中的隐秘。

只是,司时晖就连时廊归京之事也未曾知晓,又如何会知道时廊的形迹,不过齐嬷嬷也不算是白走了一趟,其回来之际,却是给盛蕾带回来了一样东西,一份一直由司时晖保管着和离状。

盛蕾知晓司时晖送过来这份和离状的缘由,妥善保管之后,便交代齐嬷嬷开始收整府内属于她的物件,只待杜斐斐成亲之后,她便离杜府而去。

而时廊的事,盛蕾虽说是忧心,可无无处着落,也只好暂且搁在心底,以免莽撞行事,反到给时廊带来麻烦。

莫文康不省人事的第三日,霍京城内的大夫,太医院职守的太医,皆请去了七七八八,却依旧毫无转醒之机,莫府莫齐氏无奈之下,只得上太康寺为子求福,得寺内的戒道大师指点迷津,意图为莫文康冲喜,随即由戒道大师本人,亲自引至杜府,为求娶杜家嫡女杜斐斐,声泪俱下,险些哭晕再地。

盛蕾怜其一副拳拳爱子之心,百般纠结之下,得杜斐斐亲允,愿与莫文康,共结白首之好,二府就此之机,互换庚帖,便算是将这婚事拟定下来,莫府感恩戴德,与杜府门前,屡屡垂谢。

其不过二日,莫府便送来聘礼,与杜府商定婚期,为让莫文康早些醒来,便将婚期定在十一日十八日,距今也不逾二十日,这婚期自然是赶之又敢。

但婚礼的诸般隶属,自然是一个都不能少,只是这嫁妆事宜,自然是不能和别人比,好在之前,从钟姨娘和杜鹤那收罗的物件也是不少,其余的东西,便也只能花高价于霍京各处购买了。

杜府府内如今诸般事宜,皆由刘子惠掌管,她自是忙得不可开交,一双子女,更是送回了婆家,盛蕾虽已不管事,但这个关头,自然也得添把手。

日日忙得晕头转向,但总算是在杜斐斐成亲前,为杜斐斐备上了囡五十八抬嫁妆。

十七日夜,夜深之际,杜府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挂,其往来仆从行走匆匆,皆是为明日一早的接亲在准备着。

盛蕾虽说已是累极,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去了杜斐斐院子,因为一早便得上花轿,这个时候,院子自是人来人往。

让伺候的人,都暂且屏退于屋外,盛蕾独自入得房内,于杜斐斐跟前落座。

十六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子容貌最盛之期,再者杜鹤,原身的容貌皆不差,这杜斐斐的模样,自是在上等,如今又逢喜事,自当时荣光散发。

“娘,谢谢您。”杜斐斐有些不好意思的瞅着盛蕾,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之色。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们母女一场,我能为你做的,也仅仅于此了。”她院里的物件,皆以装箱入笼,只待明日一早,杜斐斐出嫁之后,盛蕾便离开杜府。

盛蕾笑着说罢,然后掏出事先准备的好银票,在杜斐斐的跟前,推了推。

“这里是五千两银子,我并未让子惠囡写入嫁妆册里,你也不必告诉莫家,可知道了?”

“娘,这些年,是女儿不懂事,还请娘原谅女儿之前的种种莽撞之态。”杜斐斐收下这价值不菲的银票,眼望着盛蕾,感动万分,她咬了咬牙,然后站起身来,双膝落地,朝盛蕾行了一跪拜之礼,满是诚恳的说道。

杜斐斐鲁莽是鲁莽,但也并不是蠢到无药可救,自嫁妆事件之后,杜府亏空如斯,如今能在这般赶得时间内,替她准备好一并价值不菲的嫁妆,所用花销,皆是盛蕾自掏腰包。

“往事种种,一切都不重要了,这既是你选择的路,不管对错,都别回头便是了。”盛蕾看着杜斐斐这般作态,却是五味陈杂。

她从来时,便于杜斐斐不对付,她谈不上喜不喜欢,可杜斐斐明显是不喜欢自己的,她也不是一个喜欢上赶着倒贴人家之人,虽说与杜斐斐并无亲近之态,可该杜斐斐的,却绝不少上半分。

如今虽说不是她为杜斐斐择取的如意郎君,但莫文康是杜斐斐自己选择的夫婿,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给原身一个交代了。

盛蕾说罢,站起身来,伸手朝杜斐斐扶了一把,将起扶起,随即朝起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娘亲,您这是要出府吗?”回到正院之后,盛蕾正欲早些歇下,却听得杜嘉石的声音传来,这才想起,为参加杜斐斐的婚事,今日下午,便从国子监折返回府,只一直未曾看到,盛蕾倒是忘了这一茬。

她院内,东西早已全收入卧房之内,正屋之内,空空晃晃,以杜嘉石之聪慧,自然一眼便能看出虚实。

“看看吧!”盛蕾倒也不瞒着杜嘉石,直接从腰间取下一锦囊,递给杜嘉石。

“这是……和离书,娘亲,这,这怎么可能。”杜嘉石一脸错愕接过锦囊,然后打开,将盛蕾事先放在里面的和离状取出,打开,匆匆一扫而过,脸上顿露出焦急之色。

“娘,这上面所书日期,这么大的事,您竟一直瞒着,大哥,嫂嫂可知?”

“他们都已知晓,我之所以留在府上,便是想等斐姐儿出嫁,如今既已得偿所愿,自然也就不便在呆在杜府了,你来的正好,我正好也有些东西,要给你。”

盛蕾看着杜嘉石一脸心急模样,倒是让盛蕾略感安慰,这些时日,到是没白疼杜嘉石这小子。

说着话儿,盛蕾从杜嘉石手中抽过和离书,一并锦囊,然后朝杜嘉石点了点头,往内卧而去。

杜嘉石见状,自然是跟了进去,却见盛蕾从枕头下面,掏出几张纸递向了杜嘉石。

“这里是两千两银子,你虽唤我一声娘亲,但终是庶子身份,我于杜鹤和离之后,这明面上的情分,也散了,不过你这孩子,我倒是十分喜欢,临别之际,我也没其他什么东西给你的,这点银子,你拿着傍身即是。”

“这,这太多了些!我不能收。”杜嘉石也是大吃了一惊,这两千两,可不是小数目。

“你也知道,其他的物件,我这没有,唯有这钱财多了些,只两千两,你可不得嫌少才是。”盛蕾失笑言道。

杜嘉石心一细想,也倒是如此,如今这杜府之内,也唯有盛蕾身边钱财最多,如此,他正了脸色,朝盛蕾恭敬行了一礼,将银票慎重接下。

“多谢娘亲,娘亲离府之后,打算去往何处?”

“自然是先回司家,至于之后如何,到时再说吧!”盛蕾回道,按她的意思,她本是向另辟别院,独自图个清净,只上次,齐嬷嬷从司府回来之际,带来司时晖的口信,说是院子都已为盛蕾准备妥当,只等盛蕾入住了。

司时晖如此热情,盛蕾自然不愿违了他的好意,便打算在司府住些时日,待过完年后,开春之际再行的打算。

“如此,便甚好!”杜嘉石闻言,松了口气,盛蕾一介老儒,这若独居外府,他自然是不放心,既然盛蕾要回司府,他到时安下心来。

“这银子,你好生守着,别让你娘知晓了。”盛蕾将银票塞入杜嘉石怀中,想了想,又是嘱咐了两句。

之前让卿月和弈蝶进府,让穆姨娘可是生了好大的意见,原本还日日上院里来请安,可后来,却是再未登院而来,如此想来,穆姨娘怨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穆姨娘这人,耳根子甚软,若这钱给了她,杜鹤若是得了风声,只怕不肖几日,便能从穆姨娘的手中,诓骗了去。

这杜鹤,最喜风月,不说是两千两,便是两万两,也不经杜鹤造的。

“我知晓了!”盛蕾的担心,杜嘉石自然知晓,他点头应了下来,他在国子监入学已久,这银子,正当需要。

“明日,你还得去送亲,今日便早些回去歇息吧!”这该交代的,皆以交代完,如今也已为时不早,她也是累了,便不想留杜嘉石闲谈了。

“那娘亲好生歇息,孩儿告退。”杜嘉石见盛蕾满是疲惫之色,也不再叨扰,知情知趣的向盛蕾告辞而去。

盛蕾见人离开之后,揉了揉有些隐隐发痛的脑袋,然后宽衣,欲行歇息。

可才刚躺下不久,院内却听得一惊慌失措的声音,这声音,倒还有几分耳熟。

正寻思着,这声音是谁之际,齐嬷嬷一脸惊慌失措的入得屋内,其身后跟着的,乃是一脸急色的弈蝶。

“老夫人,不好了!卿月房里出事了。”弈蝶刚一看到盛蕾,忙急匆匆的走到床边,伸手欲去抓盛蕾,只快要碰到盛蕾之际,却又怕自己手上的血迹染上了盛蕾的衣裳。

盛蕾一看弈蝶手上的血迹,顿知大事不妙,忙做起身来,作势下床,“嬷嬷,替我更衣。”

齐嬷嬷听得吩咐,连忙抱着外袍上前,为盛蕾穿衣。

“我们边走边说。”刚披上外袍。拒绝了齐嬷嬷束衣,趿拉着鞋子,对弈蝶匆匆说道,然后率先出了房间。

弈蝶见状,忙是抽了抽鼻翼,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匆匆跟了上去。

“嬷嬷,你别跟着,你先去找沈姑娘,她的嫂嫂身边的人,会点医术,应该会派上用场。”卿月怀有身孕,弈蝶这般紧张,只怕是卿月出了事。

而她手上的血,自然昭示了一切。

“是,老夫人。”齐嬷嬷闻言,忙往另一侧而去。

盛蕾和弈蝶赶到而出居住的院落之际,还未推门而进,便听到一气急败坏的声音。

“杜鹤,你答应过我的,再我之后,再不纳妾,如今这女子……,你,你竟然……”

这声音,钟氏?她这个时候,怎么出现在这里?

“夫君,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好痛,好痛。”紧接着,卿月带着颤音的声线传了过来,随后便是钟氏歇斯底里的失控的声音。

“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勾引我夫君,我杀了你,我杀你的孩子。”

盛蕾听到这话,那里还敢耽搁半分,忙是推门而入。

一进门,却见杜鹤一把拦在卿月的跟前,对着气势冲冲的钟氏,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钟氏的脸上。

“钟蕊珠,你够了!卿月怀的是我骨头,你再这样闹下去,我便连往昔的那些情分也不顾了,直接送你回妙衣庵去。”

“好,好,真好!杜鹤,我简直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男人。既然你不顾念往昔情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就去死,死了一了百了,也省得恼你清净。”

钟氏偏着头望着杜鹤,一副悲然欲泣的模样,望着杜鹤,情伤欲绝,说罢之后,却是愤然转身,朝着院子的称重梁柱,一头撞了过去。

杜鹤见此,顿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冲将了过去,将钟蕊珠一把抱住,“你,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这事瞒着你,是我的不对,可这二人,乃是夫人的意思,我也是按着你的意思,与夫人亲近,这才收了两个妾室,我这也是为了今早能把你府上,这才答应了。”

盛蕾看着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又是凑一块了,再听听杜鹤无耻至极的话,倒是失笑了,“这般说,倒是委屈你了。”

“夫…夫人,您,你怎么来了。”杜鹤和钟氏听到盛蕾的声音,同时顿了一下,杜鹤僵硬的转过身去,一脸尴尬的朝盛蕾笑了一下。

盛蕾半分都不想搭理杜鹤,她朝身后李嫂招呼一声,“李嫂,把卿月带走!”

李嫂闻言入得院内,将跌坐在地上,裙裳上还染着几分血色的卿月,一把抱起。

“你们二位,既然几许未见,便好生再这院里聊着,要死要活,悉听尊便。”盛蕾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抱在一起二人,随即转身,对弈蝶道,“走吧!”

“啊!是。”弈蝶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盛蕾竟是这般淡然反应,见盛蕾已走了老远,这才惊醒,应了一声,匆匆提了脚步出去。

“李嫂,你先送卿月往沈姑娘那边走,弈蝶,你去找刘嫂来。我在这里等着。”待出了院门之后,盛蕾落定,不再前行,朝几人吩咐道。

李嫂和弈蝶,自不敢多言半句,忙匆匆而去,只余下盛蕾一人站在门口。

夜深深,亦是幽冷异常,院内的杜鹤,闻得外面没有动静,撒开了抱着钟氏的手,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院门口,一拉门,却是与盛蕾视线对上。

“夫人!”杜鹤没曾想盛蕾居然还在,脸上的尴尬,一眼可见。

“你在这里,不怕钟氏就此寻了短见?”盛蕾只当没看见杜鹤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说道。

“不可能,她不是这样的人。”杜鹤下意识反驳道,却又心虚的望院内的瞅了一眼,便见钟氏哭哭啼啼,也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把剪刀,对着心口,便要扎去。

“还不进去?”盛蕾失笑,朝杜鹤言道,言语虽无波澜,那一笑却是刺痛了杜鹤,杜鹤想是发怒,可又怕钟氏当真寻了短见,衡量一番,还是灰溜溜的回了房间。

“老夫人,你唤我来,有什么事?”就这么会功夫,张嫂已赶到院子。

“在这处好生守着,不要让里面的人,踏出房门半步。”盛蕾转身,走到张嫂跟前,吩咐道。

“是!”张嫂允诺,盛蕾顿时心安,朝张嫂笑了一下,徐徐望后院而去。

明日是杜斐斐大婚的日子,也是她留在这杜府的最后一日,她绝不允许,钟氏在她离开之前再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之后的事,与她又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