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莫府门口,盛蕾和穆伯分道而别,便是上了马车,只掀帘而入之际,却见本应是无人的车厢内,端正的坐着一人。

盛蕾面色如常的入得车厢之内,于另一侧落座。

“时大哥,你怎么来了?”

“有些不放心你,便过来了,你放心,我没有让人察觉到。”时廊望着盛蕾,原本肃然的神情,顿是一缓。

“对斐姐儿的婚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盛蕾对时廊,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对杜斐斐的打算,皆是说与了时廊听。”

时廊沉吟片刻,眼露赞许之意,望着盛蕾点了点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饶是他,也思量不到比这还要周全的法子。

只既然事已有了两全之法,那为何盛蕾这走的,不是回府的路,“此法却是可行,那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准备去司府,找大嫂帮忙,她爹是如今太医院院首,若是由他出面的话,对莫文康病重确诊之事,更令人信服。”盛蕾向时廊解释道,虽说不确定安院首是否愿意帮这个忙,但总要试试才知晓。

时廊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动,随即沉吟片许,一脸诚恳之色,望着盛蕾,“我权以为你现在去司府求助,有所不妥,不知盛蕾可愿听我解释一番。”

“你说!”盛蕾愣了下,过了过脑子,实在不知自己哪里没想到。

“以你和安院首的关系,以及你随后想要做的事,只要斐姐儿一旦成婚,这稍是有点心机的人,都能想出,此事定为你杜府的隐瞒之策。”

时廊想了一下,尽量以不那么严厉的口气,向盛蕾解释道,“依着莫文康的秉性,为妥当行事,在成亲之前,最好派一人,守在莫文康身侧,以防有变,而且,两个人选,最好你都不要插手,以免惹腥上身。”

“难道是由莫府出?”盛蕾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以莫老爷那和杜鹤旗鼓相当的官阶,盛蕾实在不敢相信他们。

时廊笑了笑,之所以会有昨日那一出,便是盛安侯的打的如意算盘,如今杜莫两家既已如盛安侯所愿,所以,面对接下来的局势,他相信盛安侯会很乐意添瓦加砖。

“自然不是,盛安侯府这个时候,想来对杜莫两家的联姻,会有极大的兴趣,正巧盛安侯府上的井姹小姐,与你乃是干关系。”

盛蕾诧异望着时廊,“你让我去找井姹?”

她一向对井姹避之又避,如今时廊竟然让自己主动去找井姹,这简直就和太阳打西边出来,是同等难度的事。

时廊摇了摇头,却是爆出一个,让盛蕾更加想不到的消息,“不用你去找井姹,她这会,应该在杜府上等你。”

不等盛蕾再问,时廊已知晓,盛蕾接下来的想要知道的是什么,直接开口,替盛蕾解释道,“她在杜府上住过一段时日,且与斐姐儿一向交好,只怕这会斐姐儿有孕的事,早已传到了井姹的耳里,对于你拜访莫家之事,定然也了然于心,所以她现在,应该在杜府,等一个结果。”

看来,这次与井姹的会面是躲不过去了。

既然如此,与虎谋个皮,倒也还是可以的。

盛蕾思来想透,当下便定了主意,掀了车帘,朝赶车的车夫吩咐一声,车夫虽是不解,可还是顺着盛蕾的意思,调转马车,将马车往杜府的方向驶去。

“既然如此,我不便出现,便在此,道别了。”时廊一指挑着车窗帘儿,见马车驶入一僻静无人街巷,时廊向盛蕾道别。

言出之后,只见时廊顺手一推,车厢后门启开,他后跃落地,直接闪身而去,不见了踪迹。

好在盛蕾早已习惯了时廊这般神出鬼没,自然也是习以为常。将后厢门带好,一切皆宛如常态。

回到杜府之后,才刚进门,守门的齐拐子已经迎上前来回禀,盛安侯府的井姹小姐来访,如今由少夫人作陪于正院之内。

果如时廊所预料一般,盛蕾这会已有了心里准备,自然也不会感觉意外,一路入得后院,早已得了消息刘子惠,率先迎了出来。

“娘,阿姹来了,说是给您送还衣裳,只依我看,怕是另有所图。”刘子惠走到盛蕾身侧,亲昵的挽住盛蕾的胳膊,头往盛蕾方向凑了凑,低声向其道。

“我知道了,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且回去守着冠玉和囡囡便是。”盛蕾点了点头,安抚似的拍了拍刘子惠的手背。

“那娘,你小心些。”刘子惠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过了一会,这才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松开了盛蕾的手,又是不放心的叮嘱了盛蕾一句,这才缓步离开。

盛蕾目送刘子惠离开之后,这才抬步跨入屋内,屋内正在饮茶的井姹闻得动静,扭头见是盛蕾,顿时温婉一笑,将手中茶盏搁下,然后起身,快走几步,迎上盛蕾。

“干娘,你回来了。”

“阿姹今日怎么过来了,我这若是再晚些回来,岂不是要和你错过了,下次,可得提前派人过来说一声。”这装模做样,盛蕾又怎不会,她一脸和善的拉着井姹的手,言语中明显带着几分嗔怪,亲近之意。

“是我疏忽了,今日一早,府上丫鬟收拾阁楼之际,见干娘衣裳落在了阁楼之上,又念想着昨日干娘受文康表哥冲撞了则个,心有担虑,便登门上府,倒未曾想到,干娘今日会出门会客。”

井姹一脸不好意思的朝盛蕾笑了一下,脸上亦是抱赫之色,若非盛蕾早已得了时廊提醒,又有剧情可揣度,只怕也会被她这一付良善之态,给骗了过去。

“倒是阿姹你有心了。”盛蕾略带几分赞许的望着了井姹一眼,将其领至于之前位置,松手示意其落座,自己则上前两步,于首坐落下。

“干娘,我过府而来,见您未在,本欲去寻斐姐儿闲话稍许,可嫂嫂却说,斐姐儿病了,如今抱恙卧床,恐染疾于我。可昨日宴上,我才与斐姐儿见过,当时斐姐儿并无半分有恙姿态,她如今这是怎得了,什么病,竟生得这般迅急。”

井姹见盛蕾落座,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几许担忧之色,向盛蕾问到杜斐斐情况,明明她来府之前,已得杜府线报所知,杜斐斐是怀孕所致,可其如今在盛蕾跟前模样,却是未能让盛蕾辨出半分虚假之态。

“唉!当真是家门不幸啊!”盛蕾闻言,眼中眸光顿时暗淡了几分,她望井姹,摇头叹了口气,伸手端起茶盏,于空中顿了一下,随即又将茶盏搁了回去,露出几许安然之态,朝着井姹苦笑了一声,万般心酸,尽数言道其中。

“干娘,何出此言?”井姹见盛蕾神色,表情几分急切忧虑之色。

“斐姐儿怀孕了,你说说,这孩子学什么不好,竟学着戏文里那般与人暗曲相通之道,我本欲让其落胎,可她言辞切切,竟是一副非莫文康不嫁的模样。”

虽说眼角无泪,可盛蕾还是掏出手绢,按了按眼角位置,脸上愁云密布之态,接着向井姹说道,“阿姹,你说说,昨日之事,是不是莫文康和斐姐儿造的局啊!斐姐儿定是害怕我不愿应允这桩婚事,这才与莫文康合谋,只未曾想,竟然被我无意撞破,这才破了此局。阿姹,这莫文康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让斐姐儿痴情于此。唉,无奈之下,我今日只得上得莫府,希望两家结秦晋之好,也算是为娘的,给斐姐儿一个交代。”

盛蕾言语中的意思,倒是让井姹对昨日失误之事,放下心来,她感同身受的皱了皱眉,一脸关心的问道,仿佛,这一刻,她就是杜家人一样,满心满虑,只为杜斐斐的处境忧心,“那舅舅,舅母作何说法?”

“这桩婚事,便这般定下来了,只是这婚期却须得赶着时辰来才行,不然斐姐儿的肚子定然瞒不住。”盛蕾说到底,亦是苦笑连连,目光落到井姹身上时,稍是沉吟了一些,随即露出了一丝希翼之色,她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加快脚步,走到井姹跟前,伸手一把拉住井姹的手腕,将其握在了手心里,一脸恳切之态。

“阿姹,干娘有一不情之请,还请阿姹你定要帮帮干娘。”

井姹倒不曾想到,盛蕾竟然会舍下脸面向一个小辈求助,只怕这所请非轻,一时间,她自不敢夸下海口,一口应承。“干娘,你且说,若我能帮上一二,定全力以赴。”

“也,也并非什么大事,我和莫府商议,让莫文康装病,倒是以冲喜为契,让斐姐儿以最快的速度加入莫府,所以,我想借你盛安侯之力,请一太医,将莫文康的证实了出去,我本是想请大嫂帮忙,可转念一想,介时斐姐儿一显怀,一切努力便是白费。”

虽说是有意诓井姹入局,可盛蕾字字皆是真,一词一言,皆是经受得住调查,盛蕾说起词来,自然也是坦荡至极。

井姹虽说心思深沉,可在盛蕾没有半句谎言的恳求之下,自然也是信了几分,而且,盛蕾所求于她,当真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了以后的大事,井姹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可谓痛快得很。

“此事并不难,干娘,还请放心交予我便是。”

“阿姹,那当真是解了干娘的燃眉之急了!”盛蕾瞬间喜形于色,一脸欢呼雀跃的松了井姹的手,然后于屋内转了两个圈儿,却是又走到井姹跟前。

“阿姹,还有一事,莫文康是你表哥,想来你定比我熟悉他一些,你觉得,让莫文康憋在府内,一月不可出门,他能做到吗?”

莫文康自然是做不到!两世了,她如何不知晓莫文康是什么性子,但既然杜莫两家联姻之事,对她,对三皇子的意义,非同寻常,她自然不会让此事在莫文康那里出半分差错。

“干娘放心,在文康表哥和斐姐儿成亲之前,我保证,他绝不会踏出府邸半步。”

“如此,那就得麻烦阿姹了。”盛蕾一脸感动的望着井姹,而井姹亦是一脸感同身受,

“能为干娘,斐姐儿解忧,我亦是十分欢喜。”

二人言罢,相视一笑,皆是各怀鬼胎,只其中谋划,谁胜谁输,只怕也只有她们自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