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姹缓声安抚盛蕾,却是循着法儿,向盛蕾试探,其为何会在这个点,这个时机,出现再这座阁楼之内。

盛蕾这会,自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翻来覆去,只拿着时廊交代自己的说辞,至于其他,不管井姹如何提问,盛蕾皆是一概不知。

如此,几番轮下,井姹自然也便在知晓,在盛蕾这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见盛蕾情绪稍稳,井姹这便提议扶盛蕾下阁楼而去,毕竟有些事,终究是要直面的。

盛蕾点了点头,由这井姹将自己扶着下了阁楼,楼下这会,被盛蕾砸伤的男子,这时已经保包扎妥当,可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其骇人,尤其是听到盛蕾下楼的响动,简直就是一副要将盛蕾生吞活剥了模样。

“老夫人,你没事吧!”楼梯阶下,李嫂已守在那里,极其自然的伸手,从井姹手里接过盛蕾,一脸担忧神情,之前她被盛蕾派在了刘子惠身侧照看,也是刚刚见到杜斐斐,这才知晓盛蕾这边出了事,这才急急忙赶了过来。

如今见盛蕾无恙,这才是松了口气。

“只是被惊吓到了,身体无恙。”盛蕾眼角撇了井姹一眼,含糊道,随即便由着李嫂搀扶着,于一空座上落下。

“杜老夫人,我来替你介绍一下,这是夫人乃是我弟妹,莫齐氏,这是其膝下二子,莫文康。”

赵莫氏站起身来,走到盛蕾身侧,向其介绍道。

盛蕾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再这种时机上,既是相看相厌的态度,打招呼,却是没必要了。

赵莫氏倒也是极为理解盛蕾此刻心情,也不勉强盛蕾定要和弟妹一家招呼,她扭头完望向莫文康,示意其先说,“文康,你作为小辈,先说说,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回姑母的话,我本在前院和诸位公子爷喝酒赋诗行酒令,府上一丫鬟拿着一条香巾,说是佳人相邀,你也知我这人最是怜惜美人儿,又怎会错过这般良机,那丫鬟领着我到此阁楼处,那说佳人便在此,哪曾想,我这还没见着美人面儿,就被砸晕了过去,”

莫文康一脸委屈之态的望着赵莫氏,他就想探个美人香,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难了!

“姑母,你可定要给我做主啊!”

莫文康嘟嘟囔囔的,还要再行抱怨,可赵莫氏一个眼神过去,莫文康顿时噤了声,不敢再行造次。

如此,赵莫氏这才转头望向盛蕾,开口询问,“杜老夫人,您又是如何到此的。”

“夫人也知,我家斐姐儿早过二八年华,还未论及婚事,正巧太学博士齐李氏看上了我家斐姐儿,欲和我谈谈这婚嫁之事,老身自然是乐意至极,寻了一僻静之处,闲话些许之后,这才话别,我这上了年岁,精神不济,便想寻处地儿暂做休憩,便寻到了此地,正欲歇息,那知这黄口小儿,却是冲上楼上,一口一个美人儿,这让我这张老脸往那里搁啊。”

盛蕾说罢,是连连叹气,一脸羞愤之态瞪着莫文康。

莫文康自誉风流人物,如今竟被说惦记上了盛蕾这个老娘们,当下一拍桌子,直接冲到了盛蕾跟前,一副要和盛蕾拼命的模样。“放屁,你个半脚都踏入阎王殿的老娘们,就算是你跪舔在小爷跟前,小爷也不可能多看你一眼。”

只是,有李嫂在,莫文康非但没能靠近盛蕾,然后因为冲势过头,在李嫂的阻拦之下,倒退数步,然后直直跌坐在了地上。

赵莫氏未能来得及阻止莫文康口出污秽之言,心中已是恼火万分,将在莫文康要起身之际,赵莫氏一手按在了莫文康的肩膀上,夹怒道,“放肆!莫文康,你给我跪下,向杜老夫人磕头赔罪。”

“我……我,没错。”靠着盛安侯的余荫,莫文康在霍京之中,谁不捧着他,如今这探美不成,竟连个火气都无从发泄,只如今在赵莫氏的强威之下,莫文康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梗这脖子,维持自己最后的倔强。

“磕头认错!”赵莫氏又是一声,莫文康有没有错,此为另谈之事,但盛蕾是井姹的干娘,与她同辈,莫文康一个小辈儿,口出诋毁之词,便就是不对。

“文康,听话。”莫齐氏本是最护犊子之人,可耳听着莫文康之前的话,这时候,也无法再维护莫文康,面带哀求之色的望着莫文康。

“娘!”莫文康提高了声音唤了莫齐氏一声,莫齐氏摇了摇头,莫文康顿失了依仗,颓下身去,不甘不愿的朝盛蕾所在方向俯身跪拜。

“老夫人,是晚辈出言不逊,还请老夫人原谅晚辈。”说罢之后,也不等盛蕾开腔,他便径直起身,走到盛嬷莫齐氏身后。

赵莫氏一脸歉疚的望着盛蕾,“老夫人,您看,这既然都是误会,也都已经说开了,此事就这般揭过如何,老夫人,我可以以盛安侯的名誉向您保证,此事绝不会外传半句,定不会有损老夫人及杜府的清誉。”

赵莫氏说此话时,目光有意无意的瞟过不远处的众家官眷,这话虽说对盛蕾说的,但明显,其中的保证之言,对特意说给诸位夫人听的。

“夫人,请放心,我等绝不会透露此事半句。”诸位夫人也是人精,自然也就听出了赵莫氏话里的意思,连连向赵莫氏保证道。

赵莫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随即望向盛蕾,盛蕾为此事的当事人,要想和解,自然需要得到她谅解。

盛蕾朝赵莫氏笑了一下,然后望向莫文康。

在阁楼之上时,她却是打算只要将此事掰清了,便不予再计较,可哪里想到,这莫文康竟是狂妄至此,如此,总得让她出口恶气才行。

“这老话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这小子,怎么说也是坏了老身的清誉,就这般算了,着实有些不妥。”

“那杜老夫人,您想怎么样,只管说,若是我能做到得,我定替你做到。”莫齐氏闻言,顿是急切问道,嘴里倒是没了先前的烟花气儿,想来应是下楼之后,赵莫氏劝解了一二。

如今眼见着盛蕾纠缠不放,又知晓了其中利害,也只能堆了笑脸,向盛蕾道。

“这种事儿,一向皆是有例可循,倒也不难解决是吧!”盛蕾不置可否,环视了屋内人一番,意有所指道,“正巧,我前几日,与我家老爷和离了,我听闻,莫公子如今也是尚未婚配,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你又有损于我的清誉,我看莫公子你这长相,倒也还算周正,不如我们就此成亲,倒也能成就一桩佳话不是。”

和离!这般大的消息,于霍京内,竟然是半点都没有传出,阁内众夫人,听闻之后,顿是一愣,一时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倒是莫文康,盛蕾和不和离,他是半点都不关心,但盛蕾之后提及的话,却是触怒了他的神经。

“休想,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不会娶你这个老娘们。”

“哦,对了!咱们这年龄确实有些不配,不过前儿个不久,我记得中书侍郎钱大人,和我一般年岁,娶了个二八年华得继室,我二人比起他二人,年龄倒是更为合适,不是吗?”

这和现在的情形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莫文康再也忍不住,直接跳到盛蕾的跟前叫嚣起来,“你放屁!”

让他娶盛蕾,还不如杀他算了。

“莫公子,其实娶我,也是很有好处的,比如,我和你爹娘同辈,这要是和我成了亲,以后这爹娘就不用叫了,直接叫哥,叫姐就成了,还有你这一成亲,可就是有儿有女,连孙子都给你备好了,梗不用考虑仕途之事,直接养老便可以,而且就算是这养老之事,也便不需得你操心。更者你若是想要如花美妾,我可以替你选取,如此想想,岂非是人间美事,何其痛快。”

盛蕾恶心的竟是莫文康,自然也就不吝啬脑洞了,虽说是越说越离谱,只说完之后,盛蕾忽然觉得,这倒还真有几分道理。

“你,你……”莫文康气得手都哆嗦了起来,“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怕……”

莫齐氏这会是看明白了,盛蕾就是惹着莫文康出口气儿,生怕莫文康再说出些什么不理的词来,莫齐氏忙上前,拉住了莫文康,打断了莫文康的话,苦口婆心的劝道,“儿啊,你且少说一句,此事还是交由你姑母处理为好。”

莫文康这会都气懵了,脑子里对盛蕾,全然无半点应对之法,听得莫齐氏之言,再想想,自己刚才近乎要脱口而出得言辞,心中闪过一丝侥幸,顿时歇了嘴,老老实实回到了莫齐氏的身后。

赵莫氏身边的丫鬟,轻推了赵莫氏两下,赵莫氏这才反应了过来,她快走几步,走到盛蕾跟前,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道。

“杜……夫人,你当真是和离了,此事怎未有半分消息传来。”

盛蕾仰头望着赵莫氏,并未立刻答话,这番沉默,却是让赵莫氏原本压抑的焦急之态,顿然显露,井姹在一旁看得真切,正待要提醒赵莫氏两句,却见盛蕾抬起袖子,掩住嘴,‘扑哧’一笑。

“不过是戏弄晚辈的一句玩笑话儿,夫人怎么就当了真。这小儿如此诋毁于我,我自然要诓其一二,顺顺心中的这口气儿,您说是不是啊。”

“是倒是这个理儿!”赵莫氏闻言,明显就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笑着朝盛蕾点了点头,“文康这孩子,一向是个皮猴儿性子,我一直和大哥念叨着,要多加管束一二,如今在杜老夫人吃一堑长一智,想来以后行事,定会谨慎几分。”

“但愿如此,不过夫人还请谨记您之前给我的保证,让些个人,将嘴给捂严实了。”这过了过嘴瘾,盛蕾倒也歇了口气,也是不抓着莫文康不放了。

“若是没有其他事儿的话,老身也是歇够了,就不扰了诸位的夫人的雅兴,先行告辞了。李嫂,我们走吧!”

李嫂接到盛蕾的命令,当下上前,将盛蕾搀扶而去,然后往门外而去。

“姹儿,我去送送诸家夫人,你且留在此处,再看看。”赵莫氏目送盛蕾出门,紧接着将目光转到了阁内诸夫人身上。

话里如此明显的送客之词,诸位夫人自然十分识趣,一一赵莫氏请辞,并婉拒了赵莫氏的相送。

赵莫氏倒也不坚持,只吩咐了身边的丫鬟一声,让丫鬟送诸位夫人出得门去,待人走后,赵莫氏亲自走到门边,将门掩上,目光望向井姹,“姹儿,去楼上看看。”

“是,娘。”井姹瞬间会意,提了裙裾,往楼上而去,阁楼之上的房间其实并不大,且空旷,想要藏人,实不可能。

井姹目光瞟望阁内,里里外外探了遍,也未曾见半分蹊跷之处,最后只得拿着盛蕾遗落在床卧之上的外袍下得楼去。

“发现什么了吗?”

面对赵莫氏的问话,井姹摇了摇头,只将手上的外袍往赵莫氏跟前递了递,“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破绽。”

“这样啊!”赵莫氏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转头,望向满头雾水,全然不知如今是何状况的莫齐氏,“弟妹,客人未散,还要劳烦你陪我后院招呼一二。”

“可,可文康他?”莫齐氏看看赵莫氏,再看看莫文康,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决定。

“有姹儿在,弟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莫齐氏闻赵莫氏言,望了一眼井姹,下定了决心道,“是这个理,姹儿,你可得帮我好生看着这臭小子。我随你娘先去招待客人了。”

“我定会照看好文康表哥的,还请舅母放心。”井姹适时保证。

莫齐氏瞬间安了心,和赵莫氏一并,离开了这座阁楼。

“文康表哥,你来时,阁内当真只有杜老夫人一人?”待人都走后,井姹于莫文康身侧落座,这才一脸严肃向莫文康问道。

“我只见老夫人一人,并未见有其他人在,可我来时间,这门明明是从外面锁着的,你说过,钥匙只有一把,你看?”莫文康一改之前的浮夸之态,自怀中掏出一把锁头,并着钥匙,一起推到井姹的跟前。

“这便奇怪了,送杜斐斐过来的丫鬟明明说,她确实将杜斐斐送到卧床之上,而且我给她下的药,不到明日辰时,绝不可能醒来。她又是如何凭空在这楼内消失的,老夫人又是如何出现在这楼内的?”

“我的大小姐,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到嘴的兔子肉给跑了,大小姐,你还是好好想想,接下里我们如何行事才对。”莫文康闻言,直接摊在了座位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的撇着井姹。

言语中,显然此事,是他和井姹早有预谋,特地引杜斐斐来此的。

“你刚刚,杜老夫人诓骗你时,你当时想要和她说的是什么?”井姹撇了莫文康一眼,忽然转了话题,向莫文康问道。

莫文康打摆子的腿一顿,马上又恢复了原状,一脸吊儿郎当的撇了井姹一眼,手指哒哒在敲在桌面上,“没,没什么,就是被那老夫人给气懵了,想放点儿狠话罢了。”

“哦,当真如此?”井姹却是不信问道。

“自然作得了真,你表哥我什么性子,你还不知晓吗?”莫文康回道,只是目光却不敢飘向井姹,他心中有鬼,自然是生怕被井姹瞧出了端倪。

“最好是如此!表哥,我便信你这一回!”井姹面有深意的撇了莫文康一眼,“你是要我送你去前院呢,还是你自个儿去。”

“那敢劳烦未来的三皇子妃,我这就自己去,自己去。”莫文康闻言,直接一咯灵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完全无状的模样。

“那便请吧!”井姹淡淡的看了莫文康一眼,莫文康尴笑了两下,确实倒退着出得阁外而去,走时,还不忘将门给关上,待觉井姹不会再发觉之际,这才明显松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匆匆然而去。

殊不知,就再其走后不久,一丫鬟却是匆匆从隐秘处现身,而井姹亦是从阁楼而出。

那丫鬟走到井姹身边,向其鞠躬行了一礼,这才答话,“小姐你赶往此处约莫一刻钟之后,便有人将杜斐斐小姐送到其大嫂处,是一面生的杂役,但是我已经找府内下人问过了,都不熟悉,只怕不是府上之人。”

“原来如此。”井姹瞬间便想明,这将杜斐斐送离,将盛蕾引置于阁楼之内的,怕是另有势力,而且显然,这人是个中高手,手段谋略,皆在上上之等。

倒不想,她竟然是遇见了敌手,时廊第一眼,便想到了一人,可随即又从心里否定,那人现在应不在霍京之中才对。

“对了,小姐,文康少爷刚刚离开之际,表情似乎不太好。”丫鬟见井姹自有成足之色,也搁下此事,随即向井姹再行禀告。

“表哥有事瞒着我,自然表情好不到哪里去。”井姹笑了一下,莫文康刚刚言语中明显对自己有欺瞒之语,自然也就会有心虚之色,到是不足为奇。

“三皇子,如今可还在府上?”

“正在小姐院里相候。”丫鬟回道,井姹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温柔之色,眼中喜色分明。

“既是如此,你随我回院去吧!这些的虚事便暂且不必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