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姹定亲,盛蕾身为井姹干娘,自当为婆亲再列出席,且其身为长辈,只一进盛安侯府,便被迎捧为座上之宾,自是无暇周顾小辈,好在刘子惠一并出列,倒是可以嘱托一二。

定亲的事宜,亢长而繁杂,一整套下来,盛蕾脸都笑僵了,还要应付往来宾客,各邸官眷的寒暄客套。

“杜夫人,我家夫人有请?”正当盛蕾难以持架之际,一穿着丫鬟服饰的女子,上前向盛蕾承禀告道。

如此,盛蕾这得以众妇人团围之势,脱开身去。

待走到略是清净了几分的地境,盛蕾这才向那丫鬟问起,“丫头儿,你家夫人是哪个府上的,这找老身有何贵干。”

“杜老夫人,待到时,你自然便知晓了,如今事急,万是耽搁不得,还请老夫人谅解。”丫鬟脚步不停,稍稍扭头,撇了盛蕾一眼,急急声道。

这……,盛蕾心中生疑,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不过是个糟老婆子,倒也无甚么可以让她人贪图的。

而且,她如今可是在盛安侯府,不管从哪一面想,井姹绝不会蠢到让自己在府上出事。

这般一想,盛蕾顿然有恃无恐了起来,跟在那丫鬟身后,任其带路。

只那丫鬟却是越带越偏僻,倒是让盛蕾再度不安了起来,眼神溜在丫鬟背后,心中生出几许后悔来。

这丫鬟要是盛安侯敌对政党的手下,欲要借自己搅乱盛安侯和杜府的关系,也是说不定的。

早知道,她应该留个心眼,让李嫂跟着自己才对,怎么就这么疏忽大意了呢!

盛蕾现在心中是叫苦不已,脚下的步子,自然也放慢了下来,她见前面的丫鬟,未曾主意到自己,停了脚步,转身却欲往回走去。

“杜老夫人,到了。”恰是时,那丫鬟却是站定,然后转身向盛蕾开口,可却看到,生来蹑手蹑脚的转身,一副要走模样。

“老夫人,你这是作甚?”丫鬟一脸不解。

被人当场抓了包,盛蕾脸上都是浮现几许尴尬来,“没,没什么!”

丫鬟倒也未深究,朝着不远处的阁楼走去,然后将门推开,望向盛蕾,“老夫人,请!”

“可是有什么人在等我?”盛蕾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向丫鬟,脑中下意识里浮现出时廊的身影,在这种地方相见,她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时廊了。

“您进去便知晓了。”丫鬟率先往阁楼内跨去。

盛蕾见丫鬟也进屋了,倒也是松了口气,这倒不是她所知晓的言情剧的套路,朝丫鬟殿了点头,盛蕾提步跨进了屋内。

丫鬟见此,直领着盛蕾便往楼上而去,盛蕾一上阁楼,一眼便落在阁楼的床卧之上,只见杜斐斐一脸印着醉意滔然的酡红,正酣睡在床卧之上。

如此场景,盛蕾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见杜斐斐衣着整齐,盛蕾倒是松了口气,想染自己来的及时,一切的阴谋,都还未发生。

屋内檀香渺渺,不知为何,盛蕾竟生出了几许头晕的感觉。盛蕾心生不妙,转眼一脸警惕的望向丫鬟,正待质问,却见丫鬟径直走到燃香前,将燃香熄灭,随后又掏出一手绢,将炉内香灰一并倾倒而出。

紧接着又从腰上取下一香囊,将香囊打开,将里面的粉末倾入炉内,点燃香粉。

“老夫人,还请放心,这是安神之用,无害。”做完这一切之后,丫鬟这才走到盛蕾身边,朝其解释道,“我不能再这里久待,这边离去,若是之后有人问起,还请老夫人务必瞒下是奴婢引你至此之事。”

“多谢姑娘,若有人问起,我定不会多言半句,还请放心。”不管是这丫鬟是谁的人,但如今种种所见,这丫鬟背后之人,无论其出于什么原因,出手相助,盛蕾只有感谢。

“奴婢告辞。”丫鬟脸上闪过一抹笑意,随即向盛蕾辞行,接着便匆匆而去。

“斐姐儿,醒醒。”待丫鬟离开之后,盛蕾这才走到床边,坐在床头,伸手推了推杜斐斐的手臂。

“嗯呜……!”杜斐斐嗯哼了一句,却已经未曾有清醒的迹象。

“斐姐儿,快醒醒。”盛蕾又是唤了几声,可见杜斐斐依旧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盛蕾顿是急了,这若是按小说里的套路,可不得马上来人了。

盛蕾站起身去,然后走到桌前,提了提水壶,满的。

还好,盛蕾暗自庆幸了一下,然后提着水壶,走到床边,壶身倾斜,壶嘴对着杜斐斐的脸,直接浇了下去。

水淋下,落在杜斐斐的脸上,顷刻间,便冲花了杜斐斐的妆容,沾湿了杜斐斐发鬓,可饶是如此这般,杜斐斐竟然还是没有醒来。

盛蕾见这模样,恼得心肝儿疼,正要另寻他法之际,却听到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小,小美人儿,小爷来……来了。”

同时,一含糊不清的男声从楼下传来,听得大概意思的盛蕾,顿时满头黑线。

人已经楼下,不时便会上楼,盛蕾看着杜斐斐,无奈的叹了口气,时间紧迫,盛蕾撸起袖子,插到杜斐斐腋下,然后将杜斐斐直接拽到了地上。

将床下脚榻挪开,直接将杜斐斐给塞了进去,只才将脚榻挪回原地,眼角余光,便瞟到一身着湖绿长袍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出现在楼梯口。

“小,妖精儿,让爷好,好生来宠爱你一番吧!”满口花花的语调,还有肆意调笑的表情,在盛蕾的眼中,简直就浮夸的好笑。

只待那人靠近时,盛蕾握着茶壶的手,却是一紧,就在那人将头凑过来之际,盛蕾轮着茶壶,直接反手一砸,直接砸在了那人的额头上。

“哐当!”

瓷做的茶壶,在接触到人的脑袋之际,直接碎的四分五裂,里面的茶水,更是喷溅而出,连着泛黄的茶叶,直接将那人淋的满头满脸,衣裳湿透。

那人瞪着一双对眼,迷迷糊糊的盯了盛蕾一眼,然后两眼一瞪,直接仰躺躺的昏厥在地上,随即一缕鲜红血色,沿着其发鬓处,流向额头,糊住了眉眼。

这倒是吓了盛蕾一跳,顿下身去,探了探那人的颈脉,脉动倒是活泛的很,盛蕾顿是放心去,这才有闲心打量那人是谁。

这模样,倒是端正,不过盛蕾到这里,见的帅哥可是不少,这种中上货色,自然也没多注意,不过这衣服?这般扎眼,怎么好像在之前的定亲宴上见过。

对了,好像是井姹的表哥来着,至于是嫡亲,还是庶出,盛蕾一时间倒是搞不清楚了。

罢了!不想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时候,还是先想想,怎么将杜斐斐摘脱出来再说吧。

现在应该没有这么快就有人来此,抓奸。时不待人,盛蕾当即便下定了决心,将脚榻挪开,把昏沉酣睡的杜斐斐,从床底下给拖了出去,虽说杜斐斐身形单瘦,可盛蕾这大半年光景,虽说是胖了不少,可也就是脱离了纸片人你的行列。

而且,盛蕾得原身得这双手,可谓真是从未沾过半点阳春水,更别提干过重点的活计,饶是盛蕾有心,可拖着杜斐斐的身体,当真是无能为力。

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费用了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盛蕾这才将杜斐斐拖拽到楼梯口处,望着一阶一阶而下的楼梯,盛蕾更是发愁了。

好端端的,这床怎么就设在楼上了,这若是设在楼下,她又何必这般麻烦。

“可需要我来帮忙?”正抱怨着,身后忽然传来一突兀的声音,盛蕾此时本就处于神经绷紧的状态,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直接吓得盛蕾险些将杜斐斐给丢下楼去。

“谁?时大哥,你这般乍然出现,当真是有点骇人。”盛蕾忍着满心惊惧回头,却见阁楼得窗户,不知何时,竟然被打开,而时廊这会,则半蹲在窗框之上,眼望着盛蕾。

“以赵莫氏为首的几位夫人,如今正向这边走来,不需得多久,便会赶到此处,时某以为,盛蕾你这会应该会需要我的帮助。”

时廊从窗框处一跃入得屋内,撇都没撇躺在地上,头破血流之人,便径直走向了盛蕾,看着地上的杜斐斐,向盛蕾开口,这倒也解释了,他为何会这般恰时的出现在盛蕾跟前的原因了。

“自然需要,时大哥,还得麻烦你将斐姐儿带出,最好是送到子惠身边。”盛蕾急声道,有刘子惠在杜斐斐照看着她,她这才比较安心。

“关舟。”时廊看了盛蕾一眼,直接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顿时关舟的身形自窗框处显现,随即越身入内。

“杜老夫人,得罪了。”关舟显然在窗外已经将盛蕾和时廊的对话全数听在了耳朵里,也不肖得时廊再度吩咐,朝盛蕾点了点头,蹲身一把将杜斐斐接过,随即退后,直接从窗框处越了下来。

这速度快的,一时间,倒是让盛蕾没有反应过来,她望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后知后觉的向时廊问道,“时大哥,你不过去吗?”

“我留在这里,安心一些。”时廊面色如常回道,只话音刚落,脸上表情一肃,“她们过来了,你小心些,我就在外面。还有若是有人问起之前那丫鬟和你为何会在此处之事,你便道是太学博士齐李氏看上了杜斐斐,欲结两家之好,闲话稍许,累极,见此处清净,便再此暂作歇息。”

“好!”盛蕾点头应声,想时廊这般说辞,想来已做了周全之策。

时廊见此,后退两步,然后从窗框一跃而出,消失不见了踪迹。

可有了时廊保证,盛蕾却是有了底气,看着地上躺着昏昏厥厥的男子,思量了一番,却是走到床边,背身坐下,掏出手绢,先将眼睛搓得通红,又捏了几下鼻翼,将鼻头捏得通红,将脑后挽起的发髻拆了,让头发垂落于背部,又将身上老气的外裳脱去,藏于被褥之中这才用手帕掩面,抽泣起来。

“砰!”声量大的吓人的开门声,伴随着纷乱的脚步,蹬蹬蹬的上楼声,盛蕾不要用看,便知道这会来的人不少。

“你个贱人,竟然勾引我儿子,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我的儿啊!你这……这,这是怎么了?”

一华丽罗服裹身,满头环佩,极其丰盈的妇人一上楼,便看到盛蕾背影,两眼珠子顿时瞪圆了,竟然连躺在地上的儿子,都未曾注意到,还是其身边的妇人,连番示意,这妇人才将注意力落在了地上的儿子身上。

看到自己娇捧在手心的儿子,这会满头是血的倒在了地上,衣裳湿透,还沾染着茶叶沫子,那心肝儿顿是疼得直抽抽,那里还顾得上盛蕾,忙是扑到了地上,将儿子一把揽进了怀中,死命的摇晃,嚎啕大哭,一副肝肠寸断模样。

“我倒要看看,你是哪家的小姐,竟敢在我盛安侯府行凶。”井姹一看到盛蕾的背影,身上所着衣物,便知事情脱离了自己所掌控的轨迹,她沉了面色,走到床边,说着场面话儿,抬手扶着盛蕾的肩,一个用力,便将盛蕾的脸,转了过来。

“干娘,你怎么会在这?”井姹第一眼看着盛蕾那张已有细细褶的脸,脸上的惊讶一览无余,她有想过,可能是别的哪家小姐钻了空子,却是万万没想到,这坐在这里的这个人,竟然会是盛蕾。

“姹儿,你来了,可吓死干娘了,我因精神不济,欲在这阁楼上稍作休憩,却不想,竟有这般登徒浪子,醉意涛涛,竟对老身欲行并不轨之事,实在是,实在是让老身羞愧难当啊!”

盛蕾眼睛通红,闪烁着泪光,仰头望着井姹,竟是伸手,一把揽住了井姹的腰,语气哀怨,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而跟在赵莫氏身后前来看热闹的各家官眷,可是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瞪大着眼睛,看着盛蕾,一时间,竟全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娘,我这是怎……我流血了,我竟然流……血了。”

就在这时,原本被砸昏阙过去的男子,在其娘的摇晃之下,悠悠转醒,脸上闪过痛楚之意,又血糊了眼睛,抬手一抹,脸手上鲜红鲜明,那男子一瞬间便转极度慌张,拉着其娘的手,哭腔意意,只还未把话画完,竟再度昏厥了过去。

显然,是有畏血之症。

“司氏,你害我儿至此,今日我便跟你拼了。”地上那妇人,在这般惊吓之下,对盛蕾自是恨得牙痒痒,搁了自己儿子,就朝盛蕾扑了过去,明显是一副干仗的架势。

若依着事态发展下去,这还了得,赵莫氏忙吩咐下人,将那妇人拦腰挡住。

“弟妹,莫要冲动。”赵莫氏安抚了一声那妇人,竟然下人去寻府医前来,这才提步上前,于盛蕾跟前落定。

“让杜老夫人受惊,实乃本府招待不周,我在此向老夫人您陪个不是,也还请老夫人您放心,此事我侯府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已还老夫人您一个公道。姹儿,老夫人此番怕是受惊不小,你在此安抚一二,我等先去楼下等候,待府医前来,为文康探查伤势之后,我等行商议此事的解决之道。”

赵莫氏说完之后,转身望向站在楼梯口处的诸位官眷,伸手示意,“诸位夫人,请。”

都是当官家的夫人,自然每一个是省油的灯,也是知晓,此番事情闹大了,当下也不予多话,朝赵莫氏行了一礼,便拥着下了楼梯。

“这还有什么好议的,明明是这老……”被赵莫氏称为弟妹的妇人,哪能忍得住,当下对着盛蕾,又是嚷嚷开了嗓子。

只这才话还未说完,便被赵莫氏犀利的眼神给制住,一脸不甘的瞪了盛蕾一眼,见下人将儿子抬下楼去,这才跟着下得楼。

“我弟妹这性子毛躁了些,还请老夫人不要放在心上。”赵莫氏替弟妹朝盛蕾致了歉,只盛蕾完全是一副沉溺于悲伤模样,赵莫氏,叹了口气,朝井姹点了点头,方才转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