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盛安侯及夫人现在正在前庭正堂候着,我家夫人这会正在待客,只盛安侯爷在,老爷和少爷现在不再府上,由夫人一人待客,实为不妥。”

盛蕾本在用早膳,忽听得齐嬷嬷来报,说是安嬷嬷有事来找,便让人进来回话,只听完安嬷嬷的话后,盛蕾倒是愣了一下。

她昨日便猜到盛安侯会过府前来拜访,但是却没想到,盛安侯竟然会来得这么早。

盛蕾想了一下,想齐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去找嘉石,让他到前院里去,现在就去。”

“是,老夫人!”齐嬷嬷应声离开。

而盛蕾则搁下碗筷起身,又吩咐了安嬷嬷一句,“嬷嬷,你现在去清雅居找井小姐,然后让她去前庭听,若是井小姐问起,便只说你家夫人又找。”

“这,老奴这便去。”安嬷嬷虽然不解缘由,可既是盛蕾吩咐,她自是应了声下去。

只安嬷嬷才走到门口,盛蕾却又瞬间改变了主意,“安嬷嬷,你还是不要去了,我们一并去前庭吧!”

井姹可是聪明的很,这若是事后回过味来,只怕定会猜疑到自己身上,她还是谨慎一点为好,让安嬷嬷和李嫂跟在其后,三人一并往前庭而去。

“杜老夫人,冒昧过府打扰,还望夫人不要见怪。”盛蕾到前庭之后,赵莫氏一眼望见盛蕾,急急然起身,迎上盛蕾,略带几分不安的对盛蕾说道。

“侯爷,侯府夫人能莅临鄙陋舍,是我杜府的荣幸,何谈见怪之说。”盛蕾却是略带几分安抚拍了拍赵莫氏的手,然后挽着赵莫氏落了座。

“杜老夫人,听闻贵府上,暂居一位名为井姹的外乡女子,可有此事?”盛安侯倒是一刻都不想等了,直接开门见山向盛蕾问道。

盛蕾状似惊讶的和刘子惠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道,“却是有这么一个女子,她是我儿的救命恩人,送我儿回京之后,便一直暂居在府上,侯爷,可是有事?”

“老夫人,不知你可知晓,十六年前我曾在潮州遗落一女之事?”盛安侯看了赵莫氏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向盛蕾道。

“略有耳闻,只这和井小姐有何干系?”盛蕾点了点头,脸上恰到好处露出了一丝疑惑,随即又恍然大悟,“难道,难道井小姐她……她就是?”

赵莫氏脸上顿露喜色,忙要答道,盛安侯却示意赵莫氏稍安勿躁,自己在作位置上挪了个身,对向盛蕾。

“内子昨日在刘家婚宴上,机缘巧合见了井姹小姐一面,内子说那姑娘与她年轻时,一般模样,想来是差不了了,又知其如今在归府暂留,这才贸然登门拜访。”

“原是如此,井小姐如今就住在府上的清雅居内,若是二位不嫌弃的话,老身可以领二位过去。”

“求之不得,多谢老夫人。”赵莫氏闻言,忙是站起身来,朝盛蕾行了一礼,然后作势要起身。

“夫人,且慢。”盛安侯伸手将赵莫氏拉住,而后者一脸疑惑的望向盛安侯,满脸不解。

“赵夫人,还请稍等片刻,待我儿嘉石来后,我等在一并前往。”盛蕾向赵莫氏解释道。

这府上女眷都住在后院,外男自不可随意出入,即便侯爷身份高贵,也不能免,这也便是盛蕾让齐嬷嬷去找嘉石的缘由。

“杜老夫人,抱歉,是我太过心急了!”赵莫氏惊醒,脸上顿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盛蕾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而另一边,杜嘉石倒也没让盛蕾久等,不多时间,便由齐嬷嬷陪同而来。

“娘亲,您找我来,是为何事?”杜嘉石看到盛安侯夫妇,顿是挺了挺脊背,然后进了屋内,朝盛蕾恭敬行了一礼,这才问道。

“嘉石,不如如此拘束!”盛蕾见杜嘉石这般模样,却是好笑,起身上前拉住杜嘉石,向其解释道,“你爹和大哥这会都不在府上,有客人在,我也只能唤你前来作陪,也并非是什么大事,这一路,随我一道便可。”

“子惠,你且留在这里,不必过去了。”盛蕾向刘子惠交代了一句,随即望向盛安侯夫妇,“二位,请!”

一行人,自是往后院,清雅居所在方向而去。

而这会,清雅居内,井姹这会正在院里浇花,而杜斐斐却是百无聊赖的跟在其身后,一双眼时不时的瞅着井姹,只井姹却一直无视杜费费,只当没看见一般。

杜斐斐哪里的能够耐得住的性子,向小尾巴似的在井姹身后追了许久,终于是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阿姹,你为何不肯认盛安侯夫人啊!”

井姹回头看了杜斐斐一眼,随即继续摆弄着手边的花草,“此,不关你的事,斐姐儿,这件事你不要多问。”

“阿姹,你傻啊!这盛安侯可是权倾朝野的重臣,你若是成了侯爷的女儿,这霍京内,谁不巴结着你,那可是多么风光的事。”杜斐斐满脸不解,又露出些许的向往之情。

光想想那场面,杜斐斐就觉得甚为向往。

井姹听到杜斐斐的话,手一顿,面上带着几分冷笑,头也不回的向杜斐斐道,“风光又如何?这能弥补我这十六年来受的罪,吃的苦吗?”

前世时,她在被盛安侯夫妇接回府侯,因长于乡野之地,自然缺了礼教,屡屡闹了笑话,那初进府时的疼爱,就似那盛开转凋的花朵,日渐枯萎,而其后她年岁已长,虽说盛安侯为自己择了高门,聘为宗妇。

可他们却从没考虑过,自己是否喜欢那人,是否能胜任宗妇之职,以致于遇见自己喜欢之人,却已为人妇;为人之妻,却与夫君相敬如宾,郁郁寡欢。

直至最后的最后,她为救喜欢之人,丧命于夫君手中,只老天有眼,悯其一生凄苦,让她得以重生回及笄之年,一切皆可重来。

所以,这一次,她定不会再蠢到任由他人摆布,她精心布局,以救杜修然为契机入得霍京,进得杜府,那是因为,她一开始就知晓,杜修然是祖父是当朝首辅,杜修然更是三皇子的陪读,她本欲接着这一层关系,近而认识三皇子,待时机成熟之际,再已玉佩为契机,回得盛安府上。

只不曾想,种种谋划,本是万般周全,却不想会在刘府婚宴巧见赵莫氏,赵莫氏的出现,瞬间将她所有的计划都打破。

想到这里,井姹脸上顿闪过一丝阴鸷之情,只还不待她开口,便听得院门猛得被撞开,回头间,便见赵莫氏一脸哀切的冲了进来,将井姹一把抱住,“儿啊!是爹娘对不住你,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你要恨,就恨娘吧!”

井姹一秒转为冷漠之色,她猛的挣脱赵莫氏的怀中,后退两步,漠然道,“赵夫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孩子,我也高攀不起贵侯府,你们还是请回吧!”

“像,真像!”盛安侯,这是第一次见井姹,看其容貌,果真如赵莫氏所言那般,和其少时模样极为相似,虽还未看到玉佩,但其心中,已经确认,杜斐斐就是他的女儿。

“孩子,不用否认了,你刚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你就是我们的女儿,当真是老天有眼,十六年,十六年啊!终于让我找了我的女儿。”盛安侯这会脸上也现激动之色,他快走几步到井姹面前,伸手想要去摸井姹的脸,被又怕吓到了井姹,讷讷的收回手,细细的端详着井姹,却是老泪盈眶。

“这些年,你们一直都在找我?”井姹脸上带着几分疑惑,不确定,随即又猛的摇了摇头,“不可能,明明是你们不要我的,现在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你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娘怎么可能不要你,当年我怀你之际,你爹奉皇命彻查潮州贪墨一案,此案牵连甚广,你爹连拉数民朝中重臣入狱,被人怀恨再心,意图报复,待我生下你之后,那可恶的贼子,便将你从我身边强夺了去,不管我等如何寻觅,此后却再无你的消息传来,儿啊!你可知娘这些年,想你想到肝肠寸断,夜不能寐。”

赵莫氏泣语声声,犹如杜鹃喋血一般,终是让井姹的脸上有了几分动容之色,她看了看哭得不能自已的赵莫氏,又看了看一脸殷切望着自己的盛安侯,最后却是将目光转向了正在看戏的盛蕾。

“老夫人,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自是真的,老身虽不常出府,可对此事也略有所闻,当年此事在霍京可是传得沸沸扬扬,你若不信的话,随便找个上了岁数之人,问上一问,便可知晓。”盛蕾信口胡诌道,毕竟她现在的记忆都是原身给的,所以其实她对此事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只既然赵莫氏这样说了,想来此事在当年肯定闹得很大。

虽说自己言语中,定有夸大之词,但想来也是□□不离十的。

井姹沉默了下来,瞬间将场内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盛安侯夫妇是怕井姹不认自己,盛蕾则是怕井姹赖在府上,不肯走。

“我信老夫人的!”忽然,井姹深深的望了盛蕾一眼,似下定了决心一样,从脖子上取下一玉饰,递到了赵莫氏的跟前,“这是当年留在我襁褓中的一枚玉佩,也应是我亲生爹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对,对对!就是这个!”赵莫氏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抬头望向井姹,略带几分感叹之色回忆道,“这玉佩本是一对儿,你出生的时候,我便将这玉饰挂在了你脖子上,本想用来保你平安,却不曾想,这成了我母子二人相认的信物,儿啊!这些年,娘找你找的好苦啊!”

赵莫氏越说越激动,动情之处,伸手一把将井姹揽进了怀里,恸生大哭,此番情景,当真是见着伤心,闻着落泪。

而这次,井姹终是没有推开赵莫氏,僵在那里,任由赵莫氏抱着,良久脸上闪过几丝不自在,接着抬手,在赵莫氏的背上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在旁看着这完美认亲大团圆的场面,扯了扯杜嘉石的手,示意他和自己一并往外退去。

只才刚走了两步,就被盛安侯叫住,“杜老夫人,还请留步。”

盛蕾愕然转身,望向盛安侯,这一家子多好的团圆时期,干嘛将她留在这里当个电灯泡。

“今日能寻回小女,实多谢了杜老夫人,还请老夫人受我一拜之礼。”盛安侯一脸正色,对着盛蕾弯腰作揖,却是将盛蕾吓了一大跳,忙侧开几步,避开了盛安侯的行礼。

盛安侯却尤不死心,换了个方位,再是行礼,盛蕾无法,只得上前将盛安侯托住。

“侯爷,你这是要折煞老身了啊!井小姐乃是修然救命恩人,要说感谢的话,该是我感谢贵府小姐才是,侯爷若执意如此,我也只能这般了!”

盛蕾感受着盛安侯手上的那股分量,知晓无法轻易打消盛安侯的念想,眼角瞟过井姹,心中却是有了主意,松了盛安侯的手,却和盛安侯一般,伸手作揖,弯腰低头朝井姹行礼道,“老身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老夫人,这万万当不得!”井姹也是吓了一跳,那敢让盛蕾给自己行礼,忙避开身去,盛蕾学着盛安侯先前那般,又待行礼,井姹却是回过味来,忙望向盛安侯。

“盛…爹!”

这‘爹’字一出,哪怕是井姹这会想要天上的星星,盛安侯也定会提井姹办到,又何况是眼前的这点小事。

“好,好好!不行礼便是,杜老夫人,还请您……”盛安侯,直起身来,自是放弃了对盛蕾行礼的打算,盛蕾自然也松了口气,直其身来,将手放下。

“你们一家团圆,定是有好些话要说,我等便不再此叨扰了,若侯爷和夫人赏脸,便留在府上用的晌食吧!”

“那就有劳老夫人了!”盛安侯闻言,望向赵莫氏。

井姹朝赵莫氏点了点头,赵莫氏自然顺着井姹的意思,这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将一脸不情不愿的杜斐斐一并带着离开,将小院留给了盛安侯一家子。

“娘亲,你似乎很高兴!”一路出了院子,盛蕾的脚步都轻快了几许,倒是让杜嘉石看出了端倪。

“自然!”盛蕾眯着眼睛朝杜嘉石笑了笑,一想到待会吃了散伙饭之后,能马上送到井姹这尊大佛,盛蕾的心情,便似那六月的天一般,那是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杜嘉石虽不知盛蕾为何高兴,却还是陪着盛蕾傻笑了两下,只杜斐斐,神色忽喜忽忧,倒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