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时晖携时廊二人一并出了杜府之后,司时晖便让跟来的账房及下人先行归府,其二人却是一前一后,入了离杜府最近的一家酒馆,要了一间厢房。

待时廊进入厢房之后,司时晖顺手将门带上,随后一拳砸出,直对时廊后脑勺,丝毫没有半分留情。

只可惜,时廊却似后脑勺生了眼睛一般,头一侧,便是躲过了司时晖一击,随即一转身,举起拳头,就往司时晖脸上砸了去。

二人就像是市井里的泼皮无赖一般,毫无章法技巧的缠斗在了一起,把厢房内的物件,撞得‘梆梆’直响,只司时晖终究是文官,虽有几番拳脚,时廊也未动招式,但时廊毕竟有底子在,倒是落了下风。

“都督,您没事吧!”抬了酒水过来的关州,闻得厢房内响动,脸上顿是大变,意图破门而进时,却又想起时廊之前的叮嘱,忙歇了手脚,只脸上带着几许不安向屋内开口。

只听得屋内又是一阵明显的骚动,关州随即便听到屋内时廊咳嗽了一声,吩咐道,“进来。”

关州顺势推门而入,只见包厢内摆设无异,只是时廊和司时晖脸上,却是或多或少的挂了彩,不过看在司时晖比时廊还要惨上几分的份上,关州忍着心中的诧异,让酒楼的伙计将菜肴端上,自己为时廊和司时晖斟上酒后,便立在了时廊身后,以防司时晖再有异动,免得让时廊吃亏。

“关州,我和司大人有事相商,你还是先下去吧!”时廊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关州顿是上前,提了酒壶,意欲再行斟酒,却被时廊伸手压住了酒壶。

“属下就在外面,主上有事出声便可。”关州略是几分纠结的望了一眼司时晖,这才搁下酒壶,退身,掩门而出。

“这小子不错!倒个护犊子的。”司时晖就势抄起茶壶,为了司时晖将酒盏装满,随意撇了一眼关州的背影,感叹了句。

“是个可教之才。”时廊随口回道,望着司时晖,目中似有怀念之色,“一晃眼便是三十年,司兄的武艺还是这般不堪入目。”

“三十年不见,时兄还是这般让人生厌。”司时晖自不甘落后,向时廊怂道,只怂完以后,却又朝时廊举起了酒盏。

时廊顺势举着酒盏,和司时晖碰了碰盏,“我很抱歉。”

“你确实应该感到抱歉!但这并不是对我。”司时晖拿着酒盏的手一顿,原本已经松懈了几分的表情,再度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放下酒盏,极其认真的望着时廊。

若是之前,无盛蕾的事态,他见到时廊,自会高兴的上前,道一声‘兄弟’。

可如今,盛蕾的事,便如何横在他们之间的丘陵,让他无法释怀。

当年,若是时廊信守承诺,娶了阿露,阿露又何须嫁给杜鹤那厮,以致于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这个念想,在他于杜府初见时廊的那一刻,于脑中不知道回旋了多少次,可最终却被现实挫败。

时光不复,他们早已到了鬓染霜白的年纪,早已不复少年恣意光景。

听得司时晖嘴里得那个‘她’,时廊眼中有苦涩滑过,捏着酒盏的手握紧,却又只能猛一抬头,将盏中酒水灌入喉头之中,让酒中的辛辣之味,冲散涌上的酸涩之苦。

“罢了!不提也罢!”司时晖看出时廊情绪不对,自己有事闷了一口酒,“听闻你年前便回京了,此朝归来,可是为立储之事。”

如今圣上身为太子时,时廊便为太子伴读,更屡次救太子于生死间,当年的太子登基为圣后,邻国边境不断滋扰,时廊请命于比边疆戍边,而这一呆,便是三十年光景。

去年秋时,圣上生了一场大病,于床榻缠绵月余,这才堪堪得以起身,自那以后,圣体便大不如从前,而其膝下五子,皆已成年,各有羽翼。

这个时候,招时廊回京,若非为此,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什么缘由。

“确是如此!”他已回京三月有余,自是知晓,司时晖乃是尊皇派,倒也不隐瞒司时晖,只涉及细节房门,自不能与司时晖道说。

“圣上属意于谁?”虽是知晓此问不该问,可司时晖却还是问了出来。

司时晖没有回答,只是握着酒盏的手,却是松开了两个指头,虽马上又握回了酒盏,动作只是一闪而过,却被司时晖看在了眼里。

他伸出手指,屈叩在桌面三下,二人相视一笑,其中深意,自是不言会意。

接着二人,便是同时岔开话题,饮酒当乐,仿若回到了年少般时,于对酌之位,也成了比肩临坐。

酒酣之时,司时晖忽然想起让他介怀之事,面有诧异的撇眼望了一眼时廊,“齐嬷嬷,可是你送到我府上的?”

“既然撞见,又岂能弃之不理,司兄可别恼我插足此事才好。”与人人情,自当要与人知晓,人若不知,又岂会礼受于心。

时廊的承认,却是让司时晖表情有了几丝诧异,有些一直没想透的事,如今自然也明白过来。

“传扩谣言是你,今日过府亦是特意,那钟氏身契,杜三小子赌局,皆是你设局的吧!时公子倒是一如既往的阴险狡诈,不过甚和我意。”

“谢司兄赞誉。”时廊不以为耻,却反以为荣,提壶斟满酒盏,碰盏之后,却是不饮,待见司时晖饮尽之后,这才开口“我让关州准备了两个婆子,皆是军户遗孀,手上有几把架势,对付寻常武夫无碍,明日我会以你之名义送倒司府,供嫂夫人驱使。”

说是趁热打铁,亦不为过,时廊虽饮酒比司时晖还多,可比之于一盏之后,已是醉意上头的司时晖,时廊却是目光清明,眼中无一丝醉态,

“你,只要你夫人不介意,皆是随你!”司时晖不知是情绪兴奋,以致于醉意越发上头,再说话间,却是大了舌头,说话也是口齿不清了起来。

而话音歇落,司时晖越发显得醉态酣然,眼中时廊身形,重影叠叠,他头晃了两下,随即头磕到于桌面,显是醉了过去。

时廊将一直端着的就被搁下,看着司时晖的醉酒之态,神情中疲惫浮现,似低语,又似喃言轻叹,自厢内响起,只是司时晖却未曾听到,“我,并无夫人!”

“关州!”一声命令,守在门外的关州,顿是应声入内,时廊自袖袋中掏出一个瓷瓶,往关州的方向推了推。

“送司大人归府,回府之前,打开这个瓷瓶,让他嗅一下,不要让其察觉。”

“是,主上!”关州将瓷瓶收入袖子中,走到司时晖身边将其负于背上,出得厢房外去。

待人走后,时廊抄起之前未饮的酒水,酒杯倾斜,酒水落地,顿时,一股有别于酒香的香气于厢房内弥漫,引人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