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的藏书阁并不只是一栋楼,而是串联在一起的几栋建筑物,其中被称为主楼的藏书阁足足有三?层楼,在古代就是典型的高层建筑了。

这?里的藏书之多天下著名,就连国有资产的国子监也不能与之?相比,可见曾家先?人的辉煌和爱书之?心。

藏书阁又分为外楼和内楼,外楼接通大门,即使是外人,只要是品行不差的读书人都能上门来看借阅,自然,带是不能带走的。

当然,外楼的书没有孤本,多是科举仕途所?需的大路货,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十分珍贵,但对于勋贵世家而言便只是寻常。

而内楼却是曾家珍之?又重的地方,除非是曾家之?人,亦或者是得到了曾先生的允许,否则他们是绝对不能踏入这栋楼一步的。

当然,这?些建筑都是木质的,一看就很好烧的架势,之?前赵景焕赶在这里动火也是胆大包天,曾先生能原谅他简直是个奇迹。

不过赵景焕烧了藏书阁,其实也就是烧了外楼中其中一个地方的一个小角落,毕竟放了这?么多书本的地方,防火措施还是做得?十分不错的。

赵景焕走进藏书阁,第一眼便瞧见放在院子中间的八个水缸,里头装着满满当当的水,大约是为了好看还?养着几朵睡莲。

除此之?外,每一个藏书阁房间之外的墙壁之?上都挂着水袋,这?种水袋是用马或者牛的皮所制成,里头能装下三?四百斤的水,袋口插进去一节竹子,若是遇到了起火,几个壮丁抓起来就能灭火,相当于古代的灭火器了。

赵景焕扫了一圈,便知道为何当初他那一把小火连个烟气都没起来,实在是曾家对此思虑周详,将灭火进行到底。

送他进来的藏书阁管理员忍不住看了这?位少爷一眼又一眼,几个月前闹出来那事儿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谁知道时隔半年,自家老爷居然收下了这?个学生。

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账小子,他家老爷不是最讨厌了吗?

腹诽归腹诽,老头儿也不敢忤逆自家老爷,认认真真的介绍道:“赵公子,外楼放着的书大多是近些年老爷收集来的,十分适合读书人。”

“您再往里头走,看到的便是一些孤本,也有名家遗作,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而中间这栋楼里面的更是了不得?,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赵景焕边听边点头,忽然转头问了一句:“曾伯,既然这些书这么值钱,难道就没有什么江洋大盗,江湖神偷来光顾吗?”

老曾头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赵景焕,暗道这?孩子的脑袋怎么长的:“赵公子,这?里藏着的书,又不是金银珠宝,怎么会有江洋大盗来光顾?”

“不一样很值钱吗?”赵景焕不懂就问。

老曾头却呵呵笑道:“在读书人眼中自然是值钱的,可在普通人眼中书,不过就是书,再者,他们就算偷了去又能卖给谁?难不成自己留着当祖传宝贝?”

赵景焕一想也对,书本字画的价格其实是溢价,对于普通人而言不能吃不能穿,你想要去当铺换银子也难。

毕竟一些真正值钱的字画古籍都是孤本,大家都知道在谁手中,你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拿出手来还银钱,说不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衙门抓了。

说到底这?时候这?些东西不是硬通货,而是被某一个阶级垄断的东西,读书人即使心里头喜欢也不会购买赃物,只因为这些东西拿出去之?后反倒是会毁伤名誉。

赵景焕哈哈一笑:“也对,是我想岔了。”

老曾头瞧了他一眼,暗道这?赵公子莫非起了坏心思,打算把楼里头的书偷出去卖?以前的赵公子是绝对干得?出来这事儿的,现在的赵公子他还?得?观察观察。

想了想,老曾头提醒了一句:“赵公子,既然老爷发了话,那您自便就是,若是有找不到的书就来问老头子,不过有一点,这?里的书是不允许外带的,即使是赵公子也不能例外。”

“藏书阁那么多的书童,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提点完毕,老曾头又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休息,手中握着一卷书慢慢看着。

赵景焕瞧了他一眼,眼底颇有几分羡慕:“哎,曾伯这?日子,就是我一心想过的日子。”

那头老曾头看书的动作一顿,拧着眉头看向赵景焕,他这?辈子连个功名都没考中,只能在曾家藏书阁看门打发时间,赵景焕暗道这?句话到底是讽刺呢?还?是讽刺呢?

赵景焕却已经推开第一扇门进去了,他并未直接去内楼,而是进了外楼的一个房间。

一进门,金宝就贼眉鼠眼的关上门,隔绝了外头人的视线,口中骂道:“哼,那老头一副生怕少爷您捣乱的样子,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景焕奇怪的问道:“你关门做什么?”

金宝理所?当然的说:“少爷您放心大胆的睡吧,小的帮您看门,绝对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赵景焕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家少爷我是那种人吗?”

金宝奇怪的问:“少爷,不是您说一走进藏书阁就想睡觉,每次一进来您就睡得可香啦。”

“那是以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赵景焕溜达的走过去抽出一本书,是他没有看过的,心中一乐,“现在你家少爷已经改过自新,绝对发愤图强。”

金宝却犹犹豫豫的问:“少爷,您,您真的要把这?里的书全抄一遍啊?这?么多书,您手怕是都要抄断了。”

“又不是一日要抄完,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赵景焕伸手用书拍了一下他的额头。

金宝立刻变了态度:“少爷您就是厉害,那小的帮您磨墨。”

赵景焕提醒道:“开门。”

金宝连忙把门再次打开,笑呵呵的说:“小的去把门窗都打开,这?样光线好,少爷,您就在床前边写边看吧,要是您渴了饿了,小的给您拿吃的。”

“嗯。”赵景焕点了点头,暗道他算是明白之前赵德海为什么要把赵子高放在他身边了,就金宝这?拍马屁的架势,别说劝着点了,别把他带坏就不错了。

赵子高就不同了,他说是书童,其实是赵德海的眼线,时时刻刻盯着他呢!

不得?不说,书童金宝是赵家唯一一个完全以他的意志为宗旨的人,一切都是少爷说得?对,无形之中倒是也帮赵景焕省了不少事儿。

赵景焕拜曾先生为师,进驻曾家藏书阁的消息一传出去,一时间书院里头议论纷纷。

大部分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曾先生对赵景焕的挑刺不满还历历在目,怎么过了半年时间就变了个样子,直接把人收为关门弟子了呢?

尤其是许多自认为才华出众的心底不满,暗道赵景焕也就是有一个好爹,所?以曾先生看在赵德海的面子上才会收他为徒。

当然,这?些人的家人倒是看得?清楚,明白在曾家的眼中,赵家肯定算不上什么,不然当初赵景焕也不会被收拾的那么惨。

他们仔细一想,也觉得?摸准了曾先生的脉络,暗道曾广这?一套无非是取悦当今,赵景焕别的不提,孝心感?天的事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曾家远离朝政已久,想要借此事在皇帝面前露个面也情有可原。

这?般一想,许多人自以为看透了曾广的招数,暗道这?赵德海也是个蠢笨的,儿子在皇帝面前露了脸,他不想着让自己早日复职,还?眼巴巴的送给了曾家,这?不是蠢是什么?

再一打听,赵景焕这?名声还未起来,直接被曾先生关进了藏书阁中,据说除了上课不许他随意出来,要把整一个藏书阁里头的书都誊写一遍。

不少人暗地里笑话起来这赵家得?不偿失,曾先生也是个面善心苦的,甚至还有人觉得?曾先生碍于情面收下了赵景焕这?个弟子,却还记恨当初火烧藏书阁的事情,在故意收拾他呢。

陆康陆鼎就是其中之?二,私底下忍不住笑话起来。

“还?以为他赵景焕走了大运,进了陛下的眼,谁知道这?才几日的功夫就消声灭迹了,听说被先生关在藏书阁里头,每日苦哈哈的在抄书呢。”

“我也听说了,他抄书抄得?眼睛都红彤彤的,手腕都肿起来了,嘿嘿,我还?以为先?生喜欢他,现在看来哪里是喜欢,分明是故意折腾他呢。”

“谁会喜欢他那种不学无术,就知道装神弄鬼博虚名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倒是好,公然求什么平安符,谁不知道长乐公主能够醒来多亏了太医院。”

“把藏书阁的书都抄写一遍啊,那他岂不是七老八十都出不来了?”

赵景焕不在听不见他们的笑话,这?些话却刺痛了魏玉宸的耳朵,他猛地起身冲过去,一脚把陆康兄弟俩踹了个底朝天:“长舌小人,让你们在背后说他。”

陆康陆鼎被吓了一跳,见他满脸阴郁的模样也不敢硬来,委委屈屈的哭诉道:“表哥,你就知道护着他。”

“我们也没说什么啊,都是大实话,分明是先生故意罚他的。”

“是啊,曾先生罚他抄书,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本事你倒是去问曾先生啊!”

“放屁,反正不准你们说他,再让我听见一句,我就让人把你俩的嘴缝上!”

陆康陆鼎瑟缩了一下,生怕这?家伙真的抓住他们折腾。

魏玉宸脸色阴沉沉的瞪了他们一眼,扫了一眼学堂觉得?待不下去了,赵景焕一不在,他完全就没有读书的心思,睡觉都睡得不安稳了。

冷哼一声,魏玉宸索性一甩袖子就往外走,口中喊道:“本世子要问问那曾老头到底想干嘛!”

在他身后,陆家兄弟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