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皇帝的话,徐公公却摇了摇头:“也不算是求情,而是……”

他低声将赵景焕为父求情,从光源寺为长乐公主求来平安符的事情一说,却见皇帝的神色不变,只是眼底酝酿着风云。

徐公公又说:“方才还有人来报,说曾广先生亲自去劝,但这位赵小公子却是个倔强的。”

皇帝忽然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问:“赵家……已经许久没有人在朕耳边提起赵家了……”

蓦然,皇帝又冷笑了一声:“曾广原来还没死吗?朕还以为他要装一辈子死。”

徐公公也知道当年曾家与皇室发生的纠葛,别看皇帝说话狠辣,其实对曾广却还有几分旧情在,否则的话曾家如何能够名满天下,便低着头说:“能让曾广心思出门阻拦,想必这赵家小公子也有几分才华在。”

“只怕又是个不知好歹的曾鹏。”皇帝却如此说道。

徐公公瞧了一眼他的脸色,又说:“曾公子才华横溢,老?奴至今记忆犹新。”

“才华是有,却不能为我所用,可惜了。”皇帝淡淡说了一句,忽然又问道,“赵家,赵德海,这孩子是不是当年白夫人留下的那个?”

一听到白夫人的名字,徐公公低头掩住眼底的波澜:“陛下好记性,正是白夫人之子。”

“白兰……她若是还在就好了。”方才提起曾广的时候,眼底都毫无波澜的皇帝忽然说道,带着不知道是怀念还是感慨。

徐公公也低声应了一句:“红颜早逝,奴才也依稀还记得当年白夫人的风采,赵公与白夫人的渊源,也是在青州围城中结下的。”

一声赵公,果?然让皇帝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他眼底流露出几分怀念:“一晃眼,赵怀已经过世十几年了……白兰走了也有十年了吧?”

徐公公忙道:“八年……赵小公子将将九岁。”

“已经八年了啊……朕也老?了。”皇帝感叹了一声,忽然又说,“如今想起来,倒是朕对不起赵怀和?白兰,于大兴,他们都是有功的。”

徐公公低着头说:“陛下对赵公多有赏赐,不然那赵德海也坐不到户部郎中的位置,这份恩宠,赵公泉下有知必然也会感恩戴德。”

皇帝却忽然笑了起来,摇头说道:“赵怀若是还活着,说不准早就指着朕的鼻子大骂了……是朕一直不死心,竟是荒唐到了现在。”

“陛下……”徐公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子嗣一事一直是皇帝的心病。

皇帝的话锋却忽然一转:“说起来,朕还从未见过赵家那个孩子。”

“赵德海此人,无大才,无大能,一直以来倒是也并无大错,只可惜他比起赵怀远远不如,看?得也不够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避开就能避开的。”皇帝感慨道。

徐公公弯着的脊背又压低了一些,口中问道:“陛下可要见见?”

皇帝没有回?答徐公公这话,只是看着那不断吟诵的和?尚道士,半晌才说:“当年白兰能救青州之围,朕一直觉得是上天恩德,你?说,上天今日会不会偏爱那孩子?”

徐公公低声应是,心底却已经明白皇帝的意思,若是上天庇护,那么赵景焕的诚心感动天地,长乐公主便能苏醒,如此,赵家说不准能回到当年。

若是不能,被上天摒弃的人,即使有赵公和白夫人的情分在,恐怕陛下也不会松手。

等?曾先生赶到赵景焕面前时,只看见还穿着单薄的夏衫的赵景焕额头青紫一片,皮肤渗出的血丝干了又裂开,看?着惨不忍睹。

可那小小的身躯却并未停下,一步一步的走进城内。

若不是那惨白的脸色,颤颤巍巍的身体,只看他那镇定如常的神态,周围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做寻常的事情,而不是从城外的光源寺走到现在。

周围的百姓或许不知道这个孩子在做什么,却被他那坚毅的神情所折服,不知不觉让出一条道来,让他顺利的走向东街。

曾先生走下马车,口中叹了口气。

赵景焕停下动作,牵扯出一个笑容来:“先生,你?也来劝我吗?”

曾先生却瞪了他一眼,只问道:“我劝你?,你?便会回?去吗?”

赵景焕却摇了摇头:“此次只能让先生失望了。”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倔……”曾先生骂了一声,忽然蹲下身体,将一块玉佩拴在了赵景焕的腰带上。

跟在后头的程先生一看?见那块玉佩,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的就要阻拦,却只接到他叔父一个怒视的眼神。

不等?赵景焕反应,曾先生却已经跳上了马车:“走吧,回?去。”

曾先生的马车来得快,走得更快,除了一块玉佩什么都没有留下。

赵景焕低头去看那块玉佩,只看玉质便胜过当初碌国公送给他的那块,而且是十分少见的紫玉,上面的花纹精美无比,最中间的地方写着一个萧字。

萧,是国姓!

赵景焕紧绷着的那跟心弦微微一颤,猜测到这块玉佩定然是皇家御赐,曾先生绝对不会做无用之功,故意将玉佩带在他身上,恐怕还是因为玉佩有特殊的意义。

赵景焕深深吸了口气,记住了曾先生这番好意。

也许在旁人的眼中,他这一番作为愚钝而冒险,可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却知道只要能够见到皇帝,见到长乐公主,那他的计划就能成功大半。

再?一次,赵景焕没有再?犹豫,继续往东街的方向行动,至于赵子高却在进城之前,却已经被他让人绑回?去了。

他是赵家的嫡长子,是赵德海的儿子,赵怀的孙子,说不定还有几分特权,可赵子高却不同了,那份心意他领了,却不能让他一起去东街。

远远的看?见东街的影子,赵景焕一脸镇定,心底却也开始不安:“系统,皇帝会见我吗?”

系统:【系统为正能量学习系统,非行为推测系统。】

赵景焕也不在乎他的话,他只是想说说话排解心底的焦虑:“古代世界太可怕了,动不动就要株连,我要反省自己,纨绔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系统冷哼:【恭喜宿主有了思想觉悟。】

随着东街越来越近,那些侍卫已经摆出警惕的姿势,赵景焕的呼吸反倒是平稳下来:“成与不成,就看这一次了。”

“若是皇帝执意不见我,那咱俩就得想办法去劫狱了!”

系统冷哼:【就你这小身板,还劫狱?】

赵景焕苦中作?乐的说道:“我这是开玩笑,反讽手法你?懂吗?”

碌国公是第一个发现赵景焕的,毕竟他一直关注着这个赵家小子的一举一动,虽然心底也觉得赵景焕冲动了一些,但倒是不如其他官员那般冷嘲热讽。

因为儿子,也因为老父亲,碌国公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言。

却有人颇为看不惯赵景焕,低声说道:“赵德海倒是生了个孝顺儿子,只可惜没有脑子。”

“他真以为跪一跪,长乐公主就能好起来吗?”

“若是长乐公主不能好起来,陛下定然会迁怒,反倒是证实了他用心不诚……”

“就算他诚心诚意又有什么用,咱们都进不去,难道陛下还会见他这么个小孩儿?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在他们的议论纷纷中,赵景焕果?然被拦在了东街之外,几个侍卫铁面无私,丝毫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

赵景焕也不心急,直接跪在了门口,朗声喊道:“赵家赵景焕求见圣上,草民在光源寺求得平安符献与陛下,天佑大兴,祈圣体安康。”

周围一片寂静,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把人赶走。

赵景焕得庆幸因为长乐公主的伤势导致不能随意搬动,皇帝身处东街,所以他才能靠近街道口,否则的话普通人靠近宫门口喧哗,那可是能够直接入狱的。

“赵家赵景焕求见圣上,草民在光源寺求得平安符献与陛下,天佑大兴,祈圣体安康。”

赵景焕再?一次喊道,里头依旧毫无动静。

倒是有几个官员低头露出嘲讽,甚至说道:“没想到第一个来送死的是赵家人,赵德海那么谨慎小心,倒是生了个胆大包天的儿子。”

碌国公皱了皱眉头,转身吩咐:“去把赵公子送回?去,别让他惊扰了陛下。”

下属应声正要过去,却见里头的门被打开,一个太监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弓着身低着头说道:“赵小公子,陛下有请!”

赌对了!赵景焕心头一喜,却没有急急忙忙的跟着一起进去,反倒是继续自己三跪九叩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进了东街。

周围的声音再一次消失,而落到赵景焕身上的视线却更为复杂锐利。

而长乐公主的病房之外,一位高僧忽然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我们等的人来了。”

对面的道士略微皱眉,眼底闪过几分怀疑,口中却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了尘大师,你?这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

了尘大师却起身说道:“待我出去迎一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