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宇啧声道:“我听说干工地的天没亮就要开始干了,你怎么还闲在家里?”他凑近慕别,眼神变得有些锐利,“说,你是不是想趁着容话不在家做什么坏事?”

慕别笑容依旧,“我有资历,所以可以比别人晚上工。”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和盛玉宇对视,“容话帮了我,我怎么可能害他?而且我现在出不了门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你把我堵着不让我出门吗?”

一连两个问题都被对方轻易化解,盛玉宇揣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继续打量慕别,像是要透过自己的眼睛将人看穿一般。

慕别笑出声,含着些几不可察的鄙夷,他说:“你问了我这么多,可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你这么遮遮掩掩,其实说不定……”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随即淡声道:“你才是那个对容话别有企图的人。”

“你胡说八道!”盛玉宇被他这么污蔑,火气瞬间窜了上来,“容话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对他别有企图?”

“好朋友?”慕别说:“你家住何地,从什么地方来,做什么工作,又是怎么和容话认识成了邻居?”

盛玉宇厉声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你不敢把这些东西告知于人。”慕别嘴角微勾,“凭我和容话同住屋檐下,有理由怀疑你身份不明,接近我和容话的住所图谋不轨。”

盛玉宇被这一串话噎的瞪大了眼,慕别趁势继续点了把火,质问道:“你敢说吗?”

“我有什么不敢?”盛玉宇气的连话都险些说不清,“你!你给我听好了!我老家是辛夷谷的,我从辛夷谷来到湛海找容话,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在西餐厅上班,住在一个小区,互相护持,互帮互助!”

慕别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所以你在来湛海之前,就认识容话?”

“我当然认……”盛玉宇掐了话音,猛地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慕别没拆穿盛玉宇话里的漏洞,也不知道对盛玉宇的话信了几成。

盛玉宇却一改之前火冒三丈的气焰,站在原地时不时窥探一下慕别的表情,神情显出不安。

慕别将盛玉宇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没点明,只礼貌的说:“感谢你的解惑。”

说完便打算绕开盛玉宇出门,盛玉宇踩着拖鞋哒哒哒的紧跟在他身后,急切的追问:“我都和你说了我的事,你呢?你把你的来历说清楚再走!”

慕别换上外出的鞋,瞥了一眼盛玉宇,“我的名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在昨晚偷听的时候。

盛玉宇没来由的被慕别这一眼看的有些心虚,连带着声调也跟着降了下来,“除,除了名字。对了,你的年龄呢?”

慕别手抚上门把,闻言脚步顿住,不答反问,“容话今年多少岁?”

盛玉宇不假思索,“上个月才满的二十岁!”

慕别拉开大门走出去,话音在关上门的前一刻,从门缝中传了出来:“我今年二十三。”

快到晌午了,日头正猛。老欧端着个小马扎坐到棚子的阴凉地,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水监督着搬砖工人工作,远远地看见慕别从不远处走过来,赶忙放下水壶迎了过去,脸上堆着真切的笑容,和昨天满脸精明相的工头仿佛不是一个人。

老欧笑呵呵的说:“我还以为您今天不来了。”

慕别也笑了一下,不和老欧寒暄,直奔主题,说:“人来了吗?”

老欧忙不迭点头,“来了来了,早来了!就等您了!”

闷热的板房内,端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慕别在老欧的引领下走进来,见到他后,老欧忙介绍道:“张总,就是这位!”

被老欧换作张总的人从椅子上站起,朝慕别颔首道:“您好。”

他是开发商派来的人,因为是做房地产行业的,对从事风水玄学一脉的人十分尊重,即便慕别看上去比他年轻不少,但他仍然用尊称称呼。

慕别道:“你好。”

张总昨晚偶然从工头老欧的一通电话里得知工地上来了个似乎颇有些门道的搬砖工人,便跟公司上层申请,今天特意来工地上和人见上一面。

他因为最近工地上屡屡频发怪事,接触了不少干风水这行的人,事急从权,也不打算绕弯子,询问慕别,“昨晚我听老欧说大师你只在工地待了小半天就发现了工地里的异样,敢问大师有几成把握能解决这件事?”

慕别眉梢微动,“很急?”

张总咬牙道:“很急!”

施工的进度已经比原定计划落后了一大截,耗得越久他们就赔的越多,这也是张总为什么会在听了老欧一个电话就想也不想的要来见上慕别一面,他们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火烧眉毛,急的不能再急了。

“急也没用。”慕别挑了一把椅子上坐下,“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张总闻言眼睛一亮,“这么说,大师您是有办法解决了?”

慕别正襟危坐,不答话。

这张总是个精明人,见状立刻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合同,双手递到慕别面前,说:“大师先过目,事成之后,如果对上面的数字不满意,我还可以和上级申请,为您追加款项。”

站在隔壁的老欧眯着眼往那合同上写着数额的地方瞧了一瞧后,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才控制着没有惊呼出声。

慕别的眼神在合同上一扫而过,随即只见他唇角上扬,含笑道:“合作愉快。”

容话给小朋友上完课时,已经是中午了。

七岁的小女孩听他说完下课,整个头都埋在了琴键上,刺耳的琴音在琴房里响彻,容话把小女孩的身体从琴键上扶起来,说:“不可以这样,这样会伤害到琴键的。”

小女孩叫团团,人如其名,长的有些胖乎乎的,扎着两个马尾十分圆润可爱。团团闻言小五官都皱到了一处,“小容老师,我就是累了,不是故意的。”

团团一本正经说话的模样,让容话觉得有些好笑,他放下琴盖,说:“好,我知道了。你就是太累了,以后不会再把头埋在琴键上对不对?”

团团瞬间喜笑颜开,顺着容话的话往下说:“对对!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容话在团团两个边激动的说话边晃动的马尾上轻揉了一下,“嗯,下周我会来抽查《卡农》这首曲子你弹的怎么样,记得练习。”

团团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她仰着小脑袋盯着容话看,“小容老师,我没有你弹得好。”

容话根本不接招,说:“我小时候也弹得不好,多练习几遍就好了。”

团团委屈的像是快哭了,支吾半天,说:“可是,我对这首曲子不熟。”

容话哑然失笑,原来这才是根本原因。他重新打开琴盖,“我再弹一遍给你听,这次要仔细听。”

团团瘪着嘴点头,“好。”

容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卡农》的谱,指尖便就着琴键弹奏起来。

他弹得认真,心无旁骛,连他旁边的团团从座位上跑下来时也没能及时注意到。等到曲子要收尾的时候,他才将目光往团团的位置偏移一些,这一面正对着房门,容话没看见团团,却看见了一名正站在门口注视着她的女性。

容话看清对方的面容,最后一个琴键弹快了半拍,他站起身,情不自禁的朝门口的人喊道:“卢老师?”

躲在卢蔚澜身后的团团露出半个头向容话嘻嘻的笑,卢蔚澜牵着团团走进来,对容话伸出手,“容话,能让你记得是我的荣幸。”

卢蔚澜,国内最著名的女钢琴家,年仅29岁,便已揽获各类世界级钢琴比赛的大奖,如今在国际上也是十分知名的钢琴家。容话在几年前的一届钢琴赛事中得了冠军,比赛评委中的一员恰好是卢蔚澜,两人便因此有些交集。

容话伸出手,绅士的在卢蔚澜的指尖处轻握了握,“能让卢老师记得我的名字,是我的荣幸才对。”

卢蔚澜长的明艳动人,闻言笑道:“你是那一届钢琴弹得最好,长得也最标志的学生,想忘记都难。”

容话收回手,对卢蔚澜的称赞只是礼节性的笑了一下,“卢老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卢蔚澜把身后的团团扯出来,说:“我和团团的妈是朋友,今天特意来找她妈聚一聚。”她说完,话锋一转,问容话:“你是团团的钢琴老师?”

卢蔚澜是钢琴大家,在她面前称老师,容话有些自惭形秽,便只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团团扯着卢蔚澜的裙子,开心的说:“蔚澜阿姨,小容老师弹得可好了,我可喜欢听他弹钢琴了!”

小孩子童言无忌,容话被夸的十分窘迫。卢蔚澜在团团肉乎乎的脸上掐了一把,说:“是啊,不然我怎么会被琴声吸引上来,连你妈妈做的饭都不吃了呢?”

被团团夸和被卢蔚澜夸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容话皙白的面上难得浮现出红润的颜色,“卢老师……”

卢蔚澜冲容话笑了一下,“容小王子,一起出去吃饭。”

容话推辞说:“还是不了。”

他只是来团团家里做家教不是做客的,留在人家家里吃午饭于情于理有些说不过去。

卢蔚澜敛了笑,面朝团团,“你的容老师不打算留在你家吃饭了,你妈妈辛苦做的一桌饭菜要白费了。”

团团的小脸又立刻皱了起来,她踮起脚尖来拉容话的衣摆,“小容老师,请你留在我家里吃饭好吗?”

容话陷入两难,“我留下来吃饭不太好……”

团团噘着嘴,想了想,说:“那我还有关于钢琴上的问题要请教你,你可以不忙着离开吗?”

卢蔚澜忍俊不禁,在容话肩膀上轻拍了一把,“看来你是彻底把她的求知欲激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