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萝没细想这件事,却是心疼姜烟,忍不住催促她快些去睡。

姜烟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烟青色绣牡丹花帐幔,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红萝期间还掀床幔进来瞧了一眼,见着她眼睛瞪的大大的,只以为是锦被没有熏香的缘故,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寿安郡主养的娇,每日的锦被要用茉莉淡香熏过,睡之前这屋子里要点上沉水香,何时点香何时将香掐灭,那都是有讲究的……

可如今,屋子里除了刺鼻的药味儿什么都没有。

实际上,姜烟早已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上辈子在湖心小院养病的时候,一日三餐难以饱腹,哪来这么多穷讲究?

她想了很多。

老天爷没有亏待她,给了她重生归来的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

最重要的是,外祖母还活着!

对她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守着外祖母,上辈子,皇太后是在两年后去世的,去世时,她被彼时的夫君二皇子困在二皇子府,连外祖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她想了很多,连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姜烟是被外头的吵嚷声给吵醒的,“你睁大你的狗眼睛好好瞧瞧,这里是宁国公府,可不是皇宫!就算是在宫里头也是长公主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你敢忤逆长公主的意思?”

“你们是郡主身边的丫鬟,不仅不想着孝顺太后娘娘和长公主,却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丢了咱们宁国公府的脸面,打!给我狠狠的打!”

这是曾嬷嬷的声音!

姜烟一辈子都忘不了,上辈子也好,还是这辈子也罢,她在这个老嬷嬷手上吃了不少暗亏。

这个曾嬷嬷乃是韶华长公主,也就是她亲生母亲的贴身嬷嬷,平日里很是得脸,行事更是心狠手辣,毫无人情味可言。

姜烟忙趿了鞋子出去,果然见着曾嬷嬷带人按着飘絮,如今飘絮跪在院子里,白嫩的小脸上想必已经挨过几个耳光了,高高肿着,却是倔强着不肯求饶,嘴里更是道:“哼,有本事你今日就打死我,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同太后娘娘交代!”

“姓曾的,当初我在宫里,你在太后娘娘跟前装的像是兔子似的,在我面前也是一口一个‘飘絮姑娘’,如今回到宁国公府怎么就成了老虎了?狐假虎威!”

“我看你们一个个就是心虚,所以不敢给我们姑娘请太医过来,不就是怕事情闹大了吗?”

“我可告诉你,姓曾的,这件事闹到太后娘娘跟前,从上到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姜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上辈子飘絮也是偷偷将信送进宫里去,这信是交到了慈宁宫,只是飘絮回来的时候却被守在二门处的曾嬷嬷抓了个正着。

曾嬷嬷正愁逮不住她们的错处,如今又添两分心虚,一咬牙,只道:“打,给我往死里打,人打死了,长公主那边我去交代!”

宁国公府里谁是当家谁是做主的那个,众人是一清二楚,如今虽说是宁国公夫人管家,可就连老夫人都要看韶华长公主的脸色。

曾嬷嬷一句话下来,在场的婆子一个个抡起袖子,想要大展拳脚好等着领赏。

姜烟知道这些人胆子大,却没想到这些人胆子这么大,厉声道:“我看谁敢!”

她怎么说也是当过几年皇后的人,一声令下,威严无比,倒是将在场的婆子们都震慑住了。

曾嬷嬷这才转身,也不说请安行礼,只皮笑肉不笑道:“大姑娘醒了?您身边的丫鬟不懂事,奴婢这正替您教训她了!”

曾嬷嬷乃是韶华长公主的乳娘,别说是在宁国公府没人敢得罪她,就连她到了宫里头,也有几分面子的,如今这宁国公府是韶华长公主的地界,也就是她曾嬷嬷的地界了,她自然不会将姜烟这只流落平阳的老虎放在眼里。

“是吗?如今本宫……我倒是要谢谢曾嬷嬷了?”姜烟说这的时候,哪里还有半点平日温柔恭顺的样子,美目一扫,倒有几分咄咄逼人,“可曾嬷嬷教训我身边的丫鬟,是不是越了规矩?”

“打狗还得看主人,飘絮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曾嬷嬷明明知道我在这府中却不知会一声,上前就给了飘絮还几个巴掌,别说是在宁国公府,就连在宫里头的时候,也断然没有人敢这样对飘絮。”

“曾嬷嬷一口一个飘絮不知道规矩,可您了?您乃是宫中出来的老人,难道您就知道规矩了?是不是今日我撂下一句替母亲管教曾嬷嬷,母亲不仅不会责备我,反而还要谢谢我?”

曾嬷嬷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大姑娘这般能言会道。

在她的印象里,姜烟虽有些娇纵,可也是只在皇太后面前这般,搁在了韶华长公主面前,就像是小白兔似的。

其实也怨不得姜烟养成了这个性子,宫里头娇养着长大的姑娘,性子虽骄纵,可从小见得多看得多,是最惜命不过,宫里头的贵人又多,稍不注意就得罪了谁,所以从小姜烟就养成了慎言慎行的性子。

虽说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可宫里头的主子都是差不多的性子,个个是端庄贤淑,温文尔雅,没什么看头,就连那顶得宠的妃嫔皇子们,也是不敢恃宠而骄,谁叫当今皇上最是看重规矩的一个人了?

可如今这小贱蹄子怎么像是转了性……若是换成先前,早就赔笑脸了。

曾嬷嬷是个聪明人,不过是须臾之间,脸上的不快就一扫而空,笑着道:“这当主子的要罚奴婢,奴婢还敢说个不字吗?大姑娘若是要罚,责罚奴婢就是了。”

瞧瞧,这话说的多委屈。

在宁国公府,姜烟虽是大姑娘,可也是皇太后亲封的寿安县主,如今这满府上下除了韶华长公主和老夫人,就数她身份最尊贵了,甚至就连宁国公夫人都要往后排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