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两天戏,池重乔的状态越来越好,明天早上徐行舟会进组,而今天下午有一场非常激烈的戏份,平缓了好几天的颜橙始终没办法融入进去,连着NG了四五次。

“卡!”

郭安城叫停,“颜橙啊,你这段情绪不对……”

池重乔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刚刚换完衣服。

这小破手机震了半天了,他刚拿起手机,又接到一个电话。

池重乔划开手机:“喂,陆爷爷?”

陆老爷子道:“重乔你现在在哪儿?有没有空替我看看遇舟?”

池重乔道:“我收工了。遇舟出什么事了?在哪儿?”他说着跟副导演打了招呼,小跑着离开影视城。

陆老爷子:“那孩子今天出去了,好像是跟陆卓打了一架。现在人在医院,具体我也不知道,陆遇舟不肯告诉我!我昨天就去疗养院了,人不在家里,赶不及去看他,重乔快帮我去看一眼。”

池重乔道:“您别着急,我在车上了,哪家医院?”

陆老爷子:“市第一医院,二号楼病房号618。我让陈寒把遇舟的电话号码发给你。文书他俩出差去了,陆卓指望不上,只能请你去帮爷爷看看。遇舟不肯视频,打电话过来就说没事,我真的放心不下……”

陆文书和傅俐是陆卓陆遇舟的父母,这两位可真是大忙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不在家。

池重乔打车赶过去,在本地最大的医院里绕了一圈才找到的地方,拎着在医院外面临时买的水果篮,敲门。

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缝。里头传来沙哑的嗓音:

“请进。”

池重乔推门而入,一小护士正在给陆遇舟打点滴,耳朵跟脸颊都红了一片,调好点滴的速度后红着脸离开了。

病床上的陆遇舟眼眸一抬,他脸色白得纸一样,眉目却像寒潭,幽深冷邃,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你不肯视频,我只好代老爷子来查岗,”池重乔随手放下水果篮,仔细端详陆遇舟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这是怎么了?”

他靠近了才发现陆遇舟脸上贴了一块狭长的纱布!

陆遇舟道:“胳膊上划了一道,不是大事。”他微微侧过脸,挡住划伤的半边脸,淡淡道:“脸上也是,不好看,所以没跟老爷子视频。”

陆老爷子的妻子是正儿八经的华籍德裔,陆遇舟混血的特征比陆卓更明显,眉骨高,眼窝深,高鼻薄唇却是典型的国人长相,因而五官显出一种韵味极特别的俊美。

这么好一张脸居然划了这么长的一道口子。

“伤口缝针了吗?这是怎么弄的?”池重乔没有随便碰他。

陆遇舟道:“嗯,缝了两针。不是大事,酒瓶划的。”

池重乔微微皱着眉,打电话给陆老爷子,“喂,老爷子,我在医院了。嗯看到人了,没骨折,划了道口子……周嫂回老家了是吗?好,您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他瞥了眼陆遇舟的脸,没透露脸上那道被遮起来的划伤,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问:“饿吗?”脸上的伤就不说了,回头留着让陆遇舟发作,顺便在老爷子面前给陆卓上上眼药。

陆遇舟点头。

池重乔起身:“正好我也没吃,你有什么忌口的吗?”可怜见的,住在病房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人来看看。

陆遇舟不愿意麻烦人,只是道:“都可以。”

池重乔道:“你等我会儿,很快上来。”他瞥眼点滴,确定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药液不会滴完,又顺手将撂在一边的手机递给陆遇舟,调整了空调的温度这才离开。

走时还体贴地关上了病房门,陆遇舟目送他出去,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罗纷。”

那头传来稳重的声音,“在,老板,您吩咐。”

陆遇舟靠在床头,右臂和脸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舌尖顶了顶口腔里的软肉,道:“监控拿到了吗?”

罗纷:“已经到手了。”

陆遇舟道:“……先压着,等老爷子回来再说。”

罗纷犹豫片刻:“老板,我觉得您就该直接发给老爷子。大少爷太不像话了,自己搞砸了项目,还要嫉妒您……”

陆遇舟声音平缓:“罗纷。”

罗纷一长串的话卡壳,低声道:“是,我明白了。”

陆遇舟道:“少去老爷子面前说闲话,老爷子年纪大了,好不容易出去修养一阵,再给你们几个电话搅和了。”

罗纷叹气:小少爷无论哪一点都比大少爷强出六七条街去,先生和夫人怎么就看不到小少爷的好呢?

“要我联系护工照顾……”

陆遇舟道:“不用,小伤。”说着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眼监控截出来的视频,闭上眼睛开始盘算。

陆遇舟这样睚眦必报的性子,指望他吃个闷亏是不可能的。

陆卓……

正思索间,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陆遇舟睁开眼睛。

是池重乔上来了。

他估计着陆遇舟到现在应该什么都没吃,也就买了点方便清淡的晚饭,实实在在的两份骨汤饭。他还担心不够吃,毕竟陆遇舟这个年纪的男生正在长身体,饿得快不说,饭量也大。

他还买了一次性的毛巾牙刷和漱口杯。

池重乔支起小桌子,一边打开包装,一边道:“周嫂回家去了,伯父伯母都不在,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我照顾你一阵,你有人陪着,他老人家也放心点。你看是要出院,还是在这儿住?回家的话,陆卓应该还在家里。”言下之意,回家休养是不可能了。

陆遇舟道:“我住宾馆就行。”

“少爷,”池重乔递筷子给他,“我说直白点吧,我要是把你往宾馆一丢,别说老爷子那儿说不过去,我良心也不安。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那儿住几天,等周嫂回来了,我再给你送回去。”

陆遇舟一时没有接话。

池重乔抬眸,眉眼间含着他特有的,内敛的真挚:“我刚才答应老爷子说要照顾你,总不能转头就找个地方把你一丢不管了,你就当是给老爷子吃个定心丸,忍我两天,反正周嫂这几天就回来了。”

陆老爷子对池重乔一家可谓是关照有加,池重乔本人也很受老爷子照顾,把老爷子最疼爱的病号孙子撂一边,池重乔做不出这么没品没情商的事。

陆遇舟和池重乔关系比较生疏,让他麻烦池重乔照顾自己……

这对陆遇舟来说很难接受,他宁愿找个地方自个儿待着,但池重乔说的有道理,他也希望能让老爷子放下心。陆遇舟对上池重乔的眼神,默默点头。

陆遇舟吃过饭后脸色稍微好了点,但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单薄又苍白,眉眼压低,俨然是没什么精气神的模样。

池重乔按了床头的铃,让护士来换下空瓶。

池重乔道:“你休息会儿吧,待会水吊完了我会叫护士的。”他并不询问陆遇舟的伤到底怎么来的,男孩子打个架伤成这样,估计面子上也过不去,池重乔考虑到小孩子的脸皮,没打算问。再说了,他一不是人亲哥,二不是挚友,没立场问。

陆遇舟也确实撑不住了,他本来为了一个陆卓已经搞黄的项目熬了好几天,总算是把项目拉回来,今天谈完事情后回来,不想碰上和朋友出来泡吧的陆卓。

陆卓喝了酒,在狐朋狗友的撺掇下跟他打架,可惜陆大少爷喝多了,打架毫无章法,边上有人递了个酒瓶给陆卓,陆卓当即就把酒瓶砸了,飞溅出来的碎片划了陆遇舟的脸,手臂上的伤口则是制住陆卓时被划伤的。

手臂上的伤口又深又长,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流了不少血,陆遇舟缝针的间隙给罗纷去了信息,让他要一份监控,又打了电话安抚住不知道怎么就收到消息的老爷子,这会儿疲惫得要命。

而陆卓,他应该不在家,酒醒发现自己闯祸后肯定跑去找陆文书去了,现在估计正在飞机上心惊胆战。

陆遇舟脑子里转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渐渐睡着了。

池重乔忍着困,看了眼刚换上的药瓶子,订了几个闹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陆遇舟是被闹钟吵醒的,手机刚开始震动的时候他就醒了,睁开眼睛找那个罪大恶极的手机,却见还在埋头的池重乔伸出手摸索了一下,拿到手机后准确地制止了对方继续作恶,然后睁着迷迷蒙蒙的眼睛仰头看了眼陆遇舟的吊瓶,发现还有一半后,头一低,又睡着了。

陆遇舟:“……”

他困得不行,合上眼睛没五分钟,手机又响了。

陆遇舟很无奈地睁开眼,提前把手机给摁了。

五分钟后。

再次被吵醒的陆遇舟略微支起身,拿起池重乔的手机,关了闹钟后,迟疑一下,小心在池重乔手指上贴了一下。

他这次倒是运气好了,碰对了,手机自动解锁。陆遇舟径直找到闹钟,往下一滑就看见一排闹钟,全都是间隔五分钟的。

陆遇舟:“……”

他眼神有些微妙,这一排的闹钟应该都是为他定的,是池重乔担心自己睡过了没人盯着点滴,才定了五分钟一次的闹钟。

这一排的闹钟,又好笑,又戳心。

有点可爱。

陆遇舟放下手机,看着池重乔沉睡的侧脸,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