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对,”齐眉的手肘支在车窗框上,托腮直视着曾贤的眼睛说,“就一箱东西,很快的。”

曾贤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齐眉又飞快说道:“新家就在我公司附近,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我要是自己搬得花大半天功夫呢,曾大律师行行好,再‘顺路’一次吧?”

曾贤沉默了两三秒,看了一眼手表,再看了一眼齐眉揣戒指的口袋:“行,我先停个车。”

齐眉的地址其实曾贤早就知道。并不是当天送齐眉回家的时候知道的。他调查季江城的时候,早就已经知道了齐眉的各种信息。虽然齐眉的信息只记载在薄薄一张纸上,可他扫了一眼就大致明白了。毕竟季江城有几套公寓他清清楚楚,其中还有几套是他“暂借”给季江城的。

季江城要那么多房子也没用,他又不能用来投资。一般人有多套房子总是彰显自己的财力地位,季江城光凭借他是季少的弟弟这个身份就够了,所以他要房子也不为了别的,多半也就是金屋藏娇,多踏几条船不被发现而已。

曾贤跟着齐眉上楼进门,一进屋就感觉到了一种很浓重的女性的生活气氛。

齐眉在这里住了好些时候了,到处都是二十二岁的她和季江城一起留下的痕迹。照片墙上贴满了她和季江城的拍立得合影,卫生间里有两个牙刷,厨房里的餐具都是两套。曾经陷入初恋的齐眉是个很会经营生活的人,她将整个房子布置成了她和季江城的爱巢,可惜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齐眉根本没在意曾贤在看什么,只是一指客厅中间的大箱子说:“就是这个了。”

曾贤回过神来:“没别的了?”

“没了。”齐眉说。

“这些东西呢?”曾贤随手一指四周。

“都不是我的了,”齐眉无所谓地说,“跟我没关系,收着也恶心,徒增烦恼。”

看到曾贤还在看她,齐眉反应过来,笑着说:“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这事儿……就我之前跟季江城在一起,这是他的房子,现在分手了,我也不想继续住下去了。这些东西我明天找人收拾,该扔的都扔了。”

曾贤随手推开了齐眉的卧房门。齐眉很随意地说:“随便看吧,我的东西都已经装进箱子里了。”

房间里面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有几身齐眉的衣服,还有更多季江城的衣物。床上有个亚马逊的熊,是送会员的,齐眉曾经很喜欢,以为是季江城专门给她买的礼物。

曾贤只瞟了一眼就说:“我不看,走吧。”

齐眉的箱子不小,又长又宽,齐眉本想着两人一起抬,谁料曾贤一个人好似没使劲儿似的一把就将箱子抱了起来。

齐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小跑,手忙脚乱地关灯锁门。

“看不出来曾律师力气这么大!”齐眉在后头笑着说,“肯定经常锻炼吧!”

曾贤随口说:“不算大。”

将箱子塞进了车,齐眉给了曾贤新的地址就坐上了曾贤的副驾驶座。曾贤又觉得这一幕挺新鲜。齐眉之前坐在他后座,现在坐在他的副驾驶。

齐眉很老实,一上车就系上了安全带,还调了一会儿曾贤的收音机。等调完了台她才问:“我调一调不介意吧?”

曾贤一时无话可说。

齐眉调了半天的台,才碰到一个她喜欢的音乐台。曾贤就跟着听她调的台。里面唱的是烂大街的

情歌,齐眉跟着轻声哼着。

齐眉的新家就在公司边上,曾贤知道她的公司,到达的时候顺口说:“去公司挺方便的。”

齐眉惊讶地说:“曾律师都知道我公司地址啦?害——合同上写过的嘛。”

曾贤又有一会儿没说话。齐眉下了车,曾贤也跟着下了车。这感觉挺新鲜,很少有人坐他的车自顾自的,好像他只是个司机。就算律所老板,偶尔跟他一起坐车,也得看他脸色。

不过齐眉不知道他曾贤是谁,曾贤也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替她将箱子从车里搬了出来,走进了新公寓。

齐眉现在咖位不高,工资也不高,租的是个老公寓,还没有电梯。

好在她住的楼层不高,曾贤上了三楼,就见齐眉拿钥匙开门。

这新公寓跟她曾经住的季江城的那间公寓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可齐眉进了这里才像进了自己家门似的,更轻松自在了几分。

曾贤将手里的箱子放下,打量了一遍新的公寓。整个公寓虽然老,里面重新装修翻新过,还算整洁宽敞。齐眉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汽水说:“太谢谢曾律师了,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这瓶汽水就孝敬您啦!”

还没等拒绝,曾贤手里就多了一瓶汽水,齐眉旁若无人地将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最先拿出来的就是那本日记。

曾贤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是该走是好还是该留。

见齐眉将一本书随手放在了桌上,就在桌边的曾贤看着那手写的封面,鬼使神差地就想去拿。

齐眉一回头,赶紧说道:“哎!这不能看!”

说着齐眉一把就将书给抽了回去。“里面是我的日记,这东西可不能给别人看到。”

“……不好意思。”曾贤将手插回了口袋。

齐眉将另一本书塞进曾贤怀里:“这本可以看。”

曾贤拿住书定睛一看——《小王子》。

“童话书?”曾贤顺口说。

“给成人看的童话书。”齐眉说,“特有名,曾律不会没看过。”

“真没看过。”曾贤说着,随手翻了翻。齐眉买的是全英文版的,本来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英语,可她一次都没有看过这本书。她看的是网上的中文版。

直到很多年之后,齐眉在开始有抑郁症的时候才开始看这本书的原文,她才真正理解了这本书里说的许多含义。

曾贤翻看了没两页就将书放在了桌上,对齐眉说:“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齐眉抬头看向他说:“没问题,谢谢曾律师,有空一起吃饭!”说着又低头继续捣鼓自己的箱子。

曾贤双手插兜站了两秒钟,离开了齐眉的新家。他也没有直接回家,车开着开着就到了齐眉原先公寓的楼下。

齐眉走的时候把钥匙放在了信箱里,曾贤随手取出,再次走进了那间公寓。

公寓里倒是整洁,齐眉虽然走了,也没有将这个地方弄得脏乱。曾贤四处走了几步,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找几个人来南江花苑,清理房子。”

人很快就到了,全是全副武装的清洁打扮,一进门全都先给曾贤鞠了个躬。

曾贤随手指了指墙上的拍立得照片:“都烧了。”

有人立刻上前来将那些照片全部取下塞进了一个小小的销毁箱里。

“开始吧。”曾贤淡淡地开口,所有人都飞快动起了手。他则揣着兜在各个房间走了走,走进齐眉的卧室时,一个清扫人员正拉开卧室的床头柜,里面除了避孕套还有几件齐眉的内衣。

曾贤瞟了一眼。都很新,而且是情|趣款式,大约都是季江城的品味。曾贤对清洁人员挥了挥手,那些东西也都进了销毁箱。没有几分钟,整个屋子都被清理了一遍,除了家具几乎什么都没有剩下。这时候曾贤看到一个检察人员对着台灯摸索着,和身边的几人点了点头,将一样很小的东西卸了下来。

曾贤的眉头一皱,说道:“拿给我。”

检查人员将一个针孔摄像机放在了曾贤的手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火气猛地从曾贤的肚腹升腾上来,他的嘴角甚至微微向上扬了几分,露出了一个冷笑。

检查人员见状立刻取来了一台电脑和读卡器,摆在曾贤面前。

曾贤将针孔相机交给他们,检查人员飞快操作读卡,又赶紧退到了屏幕后方。屏幕前只剩下了曾贤一个人,曾贤随手拖拽了几下,嘴角又冰冷地上扬了几分。

好得很。

“继续,仔细点儿。”曾贤一开口,所有人立刻如临大敌,将房间的角角落落都搜查了一遍。

除了曾贤手上的那个,总共搜出了四个针孔摄像头,两个在卧室里,一个在洗手间,还有一个在厨房。

卧室里的摄像头加起来足足有三个。

曾贤握着那几个摄像头,定定地看着那些清理人员打扫收尾和第二次搜查。

第二次的搜查足足花了一个钟头,曾贤也就坐在那儿看着。等一切结束,所有人冲他再次鞠躬点头,纷纷离开了公寓。曾贤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客厅里将摄像头里的记忆卡一张张读取,面无表情地看了好一会儿。

季江城没有什么头脑,就算他想要搞点儿什么性癖也只会光明正大搞个摄像机摆在床前,针孔摄像机不是他的风格。

记忆卡不大,也没有无线连接,也就是说放置摄像机的人隔一阵子就得过来取卡,否则前面的内容都会被重写。

如果齐眉没有让曾贤来帮忙搬家,曾贤不会多费这个事来清理一遍她的屋子,也就不会发现这些针孔摄像机。

这个公寓虽然是齐眉住着,到底是季江城的,除了他们俩还有谁能进来,一问便知。

曾贤将电脑合上,施施然起身,又打了一个电话:“老马,江城在哪儿。”

-

对此一无所知的齐眉在新家好好睡了一个安稳的觉,第二天又去公司报道了。自从她打赢了官司,她的知名度也提升了。公司里有不少艺人练习生,本来不是所有人都认识齐眉,可现在,路上碰到任何人都会向她点点头。

齐眉对此已经习惯了。上辈子就是黑火起来的,这辈子走同一个路线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这辈子的主要目的是复仇。

王阳明一早就在公司门口等她。见到齐眉,王阳明赶紧快步迎上去又跟着她说:“你那个事,我看还是不要继续麻烦曾律师搞了,都是泰华的同僚,到时候搞得不愉快,损失的都是公司的……”

“这是公司的意思吧?”齐眉边走边说,没有对王阳明的话有一点儿反应。

王阳明叹了一口气:“我也觉得很不公平,但是现在你是话题中心,你们几个都是公司捧的正在上升的人,这会儿爆出点儿内部不合的消息,很败观众缘的……”

“所以是调查出结果了?是谁?江艺晨还是许曦颜?”齐眉将墨镜摘了下来,面上毫无波澜。

王阳明又是一噎。

“你不说,我就默认她们都有份了。”齐眉回头看了他一眼。王阳明竟然觉得有点儿害怕这姑奶奶了,赶忙说:“江艺晨是买了点儿水军,她们经纪人给我沟通过了,觉得这个事如果你不答应,她们可以补偿给我们一些东西……”

“好啊。”齐眉立刻说。

王阳明本来还以为要好说歹说一番,没想到齐眉立刻就同意了,他登时有些傻眼。

“我说过,我只想要回欠我的东西,是谁补偿,怎么补偿,都不是问题。”

王阳明瞠目结舌。

齐眉说道:“既然承认了,价码放这儿了。我要两个单独的MV,一个广告。这是下半季度她们的资源,如果不给,我不介意闹点儿新闻搞单飞。到时候官司输了她们还得赔钱。”

“齐、齐眉啊,这公司……”

“公司跟我签的合同上可都是有利于我的条款,如果公司损害了我的名誉,我一样有权利打官司。”齐眉面无表情地说。

王阳明无话可说,只能仍由齐眉离开。想了半天怎么去跟江艺晨的经纪人谈话,他忽然意识到——齐眉怎么知道那组里另外三个人下半季度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