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勤很明显有点儿尴尬。他看着齐眉,推了推眼镜,说道:“齐小姐,是这样,对方以抄袭作为诉讼理由,现在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如果我们打名誉侵权,万一对方拿出非常不利于我们的举证,在舆论上对方也能打以大欺小的牌,很难真正大获全胜。”

齐眉不为所动,定定地看着李刚勤:“所以李律师的意思承认抄袭?”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刚勤有点儿头疼,觉得这齐眉咖位不大,脾气不小,“我的意思是我们先争取庭外和解,这样更稳妥一些。”

“这样舆论就不会说我欺负对方了?”齐眉挑起了眉毛。

“起码我们能先一步掌控话语权……”李刚勤说了一半,看向王阳明,说道,“王先生,您作为一个经纪人应该更了解,我们胜利也给你们打赢了好几次官司了,哪一次让你们吃过亏?”

齐眉见李刚勤越过了她这个当事人,直接去跟王阳明对话,轻轻哼了一声:“行啊,那你先起草庭外和解协议书,如果你能谈下来,也行。”

说着连坐也没有坐,对王阳明说:“我谈好了,先走了。”

王阳明错愕,“哎”了两声,见齐眉走得实在快,跟不上,只能掉头来对李刚勤说:“不好意思啊,我们齐眉就是小孩子脾气,李律师不要介意,我跟你来具体谈谈合同的问题……”

齐眉一离开公司的咖啡厅就去门外打了个车。她现在还不算大牌女星,顶多也就是跟现在某些个稍火点儿的练习生差不多的水准,身边虽然有助理,多半是在她工作的时候帮忙的助理,生活助理由于之前她的车祸事件,已经自己要求调到别的人那儿去了,也算是见风使得一把好舵。

现在齐眉虽然被公司又拉了回来,可公司包括媒体都在观望,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背景和路数,不敢往大了捧也不敢往小了欺。于是到现在,新的生活助理也还没有到位。

齐眉戴了副大墨镜,在公司外面拦了辆出租车,说道:“去永一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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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珏本来替齐眉跟曾贤断了案子挺伤心,结果隔天一上班就又接到了齐眉的电话:“不好意思,我可能还是得见一见别的律师。”

马小珏顿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她其实挺希望齐眉来他们律所找律师的原因有几个,除了她想跟自己的好朋友除了生活也有工作上的合作以外,还想帮他们的曾律获得一个亲面偶像的机会,当然啦,他们律所一向是做金融合规方面的案子的,如果齐眉的案子找他们做了,这知名度可就往另一个方向拓展了,今后也不也开辟了娱乐圈方向的案子吗?

马小珏喜不自胜,赶紧说:“那我现在就下楼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到了。”齐眉那头说完就挂了电话,对着前台的姑娘说:“不好意思啊,能不能让我见见曾贤曾律师。我之前跟他谈过一个案子。”

前台的小姑娘瞪着一双眼睛,仿佛能透过齐眉的墨镜看到齐眉的双眼。她猛地站起来,说:“齐眉……小姐?”

齐眉还没回答,马小珏就在走道的另一头叫了起来:“齐眉——!”

永一律所的接待大厅是大理石地面,光滑得很,马小珏一路小跑带漂移,直接滑到齐眉跟前:“你怎么自己来啦!也不提前跟我说让我去接你!”

齐眉说:“我长着两条腿,还用你接啊?怎么说,你说的那个曾大律师现在有没有空?”

“他没有空也要有空啊!自己偶像都来了,能没空吗!”马小珏挽着齐眉的胳膊,在前台姑娘的大睁的眼睛前得意洋洋地带齐眉往里走。她小声对齐眉说:“嗨,有个明星朋友可太遭人嫉妒了,明天她们就得拿零食来孝敬我了!”

齐眉失笑:“得了吧你,我这都还没成大明星呢,你别给我乱立flag啊。”而且她这辈子是来复仇的,可不是来做什么大明星的。

上辈子跌跌撞撞活到三十,她已经过早地意识到了人生的真谛并不在于获得多少的名、利、钱、权。这些东西固然重要,却不及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良好的感情生活和温馨的生活条件来的让人有幸福感。

上辈子她住在一个豪华的别墅里,过着别人都羡慕不来的光鲜亮丽的生活,将自己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做着一个最吸睛的女明星,可她只有马小珏一个朋友,而那时候的马小珏也已经嫁人,不再跟她紧密接触了。她仿佛活在一个最喧闹的寂静世界里。

她对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幸福没有信心,但是仇——是必定要报的。

齐眉跟着马小珏一路往律所里面走,一边问马小珏:“人今天到底有没有空啊?我总不能搅黄了他别的客户……”

马小珏低声说道:“放心吧,我早就替你看过了,曾律今天没有约,就是单纯办公室办公而已,而且我已经跟总秘书打好了招呼,帮你约上了!”

齐眉顿时对他们这些干律师的效率肃然起敬。

马小珏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自己的公司:“……我们虽然娱乐圈的案子没做过,但是你的这个案子本质上就是个知识产权的案子,曾律什么案子都接触过,而且少有败绩,绝对靠谱,你放一百个心!哎?你不是公司那儿已经给找了一个律师了嘛,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齐眉于是把刚才见李刚勤的事儿简单一说。

马小珏顿时虎着一张脸说:“什么玩意儿?!这人有毒吧?”

“我觉得他对我有点儿先入为主的印象。不管怎么说,我没跟他签合同,让王阳明去周旋了,我是不会同意庭外和解的,希望你们曾律不要让我失望。”

马小珏赶紧拍着胸脯保证。齐眉来律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律所,她走到哪儿,前方记者就转播到哪儿。对于一些已经惯常打明星案子的律所来说,见个小明星他们司空见惯,但是永一律所专长不一样,好多成员又是年轻人,免不了追星搞粉圈什么的。

齐眉本来也不算怎么火,可她一来,整个律所的人被粉她的人一安利科普,就都知道齐眉了。

曾贤也很快收到了总秘书给他的通知,他微微挑起眉毛,沉默了一会儿,挂下电话说:“行,让她去小会客室等我把。”说着,他将之前放到最底下的知识产权相关资料又拿了出来。

曾贤隔壁座位的程强立刻就把头又伸了过来:“曾哥,你偶像来啦?!”

曾贤起身,顺手将资料往他头上一拍:“没有的事,不是我偶像。”说着扣上西装的纽扣,走向了小会客室。

程强摸着自己的脑袋撇了撇嘴:“什么不是偶像,一般人都不给插队的……”

曾贤不紧不慢地走向小会客室。他倒不太意外齐眉回头来找他。李刚勤这个人过于保守,也没有打过知识产权相关的案子,对小明星打的案子套路不太了解。这种案子,不管怎么打,当事人本身都会蒙受一定的损失,但是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才是关键。所以这种案子,非但要大打,而且要打得人尽皆知;非但要获胜,而且要大获全胜。

曾贤拿着资料,一打开门,就看见马小珏坐在小沙发上,他一愣,目光一扫,这才发现齐眉站在窗边,视线正透过窗外定定地看着什么。

曾贤清了清嗓子,说道:“齐小姐。”

齐眉回过了头来,脸色更加古怪了,叫曾贤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没什么问题。

齐眉收回自己的心思,微笑着靠近,握住曾贤伸出的手说:“你好,曾律师。”

“请坐。”曾贤请齐眉落座之后,又看了一眼马小珏,马小珏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说:“哎呀不好意思,我先出去啦!”

等马小珏匆忙出了门,曾贤才说道:“齐小姐怎么亲自来了?我们本来还没约一个时间吧?”

“这不是约上了吗?”齐眉微笑着说,“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

“一事不烦二主,我知道之前我自己撤了曾律师的案子,又回来麻烦您确实不太好,所以我就干脆自己过来道个歉,也希望曾律师能给我这个案子提提建议。”齐眉话说得漂亮,曾贤心里本来就没有不痛快,听着更加熨帖,于是点点头说:“齐小姐有什么想法?”

齐眉一听,嘴角又上扬了几分:“我肯定希望赢。”

曾贤也笑了笑:“帮当事人争取利益最大化是我们的目的。考虑到齐小姐职业的特殊性,这个案子如果和解了,反倒可能对齐小姐的名誉产生更大的负面|影响。不过我需要先详细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几个方面……”

齐眉和曾贤聊了整整两个钟头,外面的人都等的不耐烦了。尤其是马小珏。一般曾贤第一次跟当事人见面都只是了解个基础,决定这个案子究竟接不接,总共花不了半个小时,可这一次两个钟头都没出来,该不会是聊崩了吧?

又等了十分钟,门终于开了。齐眉和曾贤一起出了门,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

齐眉跟曾贤握了握手说:“那这件事就拜托曾律师了。”

“没问题。”曾贤说着看向了早就探头探脑的马小珏,马小珏赶忙上前一把搂住齐眉:“谈妥了啊?”

“妥了。”齐眉笑着说。

马小珏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她回头看曾贤已经回头了,赶紧低声对齐眉说:“我就跟你说了吧,他绝对靠谱!你们在里面聊什么了?我在外面都担心死了……”

齐眉应付着马小珏的话,神思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曾贤握她的手又大又温暖,手指很长,骨节个个分明,像是一双弹钢琴的手。他的声音也跟她梦里救她的人重合了。如果是那双手抱着她,手的大小,应该刚好……

齐眉又想到了曾贤的身高。梦里那个人很高大,她在对方胸前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娇小。那人将她从驾驶座上扶出来的时候好像她只是个轻飘飘的娃娃。曾贤的身高着实不低……

而那头的曾贤目送齐眉离开之后,再一次走进了小会客室。他从齐眉先前站着的窗边望出去,只看到了下方的停车场。停车场里零零散散停着几辆车,他的那辆也在里面,两边都是空位。

曾贤没看出什么,只是回想起了齐眉的手。手指上那个戒指没了。那枚戒指他难得记得清楚,是有一次季江城跟他要钱,他问了原因,季江城说要买礼物送人。那时候过年,他就让季江城在他的柜子里随便挑。他的柜子里多的是五湖四海的人送给他的礼物,他从来没仔细清点过。季江城随手就取了那枚蓝色的戒指。

没想到是送给了齐眉。

想来季江城曾经也有那么一点儿喜欢齐眉,毕竟从他这儿要东西送女人的次数可不多。

曾贤收回心思,走出小会客室,对总秘书说:“帮我准备一下和齐眉的合同,过几天要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