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清觉得李久归这几天实在有些奇怪。

具体表现就是,有事没事一直看她,还是用一种混杂着怜惜心疼……还有隐约“瞻仰(?)”……的眼神?

黎清清觉得后面这个形容一定是她的解读出了什么问题。

她放下手?里?的话本——就是上次李久归买回来的那一堆,黎清清闲着没事,偶尔也会拿来翻着打发时间——抓住李久归躲闪不及的眼神,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李久归:!!!

那一脸“你怎么看出来”的表情莫名喜感。

而且就李久归这几天的异常真是太明显了,就是黎清清瞎了也不至于没发现。

李久归支支吾吾试图顾左右而言他,但是在黎清清平静的表情下?,很快就缴械投降。

李久归从一开始就觉得,清清虽然好看,但是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总能带来一种莫名的压力。

这一点在祝尊告诉他,清清的长相同她的母亲,那位已经飞升的碧琼仙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之后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

作为万万年间飞升第一人,碧琼仙人的传说遍布修真界,而渡劫飞升时剑斩雷劫的那惊世之?举更是脍炙人口,但是有关碧琼仙人经历的切实记载却没有多?少。只知道这位仙人转世前的道侣是那位“以身镇魔”的谢剑仙。

而且有关她到底有没有转世这一说法,也是众说纷纭。

毕竟若当真转世,以她的年纪,就算被唤醒了上辈子?甚至上上辈子?的记忆,她的修为提升也未免太过恐怖了,满打满算甚至不足千岁……一个大多?数修士尚囿于元婴劫的年纪。

所以即便剑宗那里仍旧有碧琼仙人转世后拜师剑宗的骨龄测定记录,修真界的大多数人也更坚持她并未曾转世、只是暂时封印了修为的说法。

但是不管是封印之前还是之后,碧琼仙人在修真界好像都没有什么活动的踪迹。

在那之前,她是“谢剑仙”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道侣,就连谢剑仙年少时也曾下山历练、闯出过赫赫威名,但碧琼仙人好像从未下镇魔峰一步;而那之后,她好像突然出现在化羽城拜师剑宗,在剑宗外峰和主峰上呆了一段极短的时日后,便重新进了镇魔峰,之?后便再无音讯,再次出现便是飞升时的一鸣惊人。

因为这种种缘故,这位名动修真界的仙人,竟然连一块留影石都没有留下?。追慕的众人只能从后人们赞美的华丽辞藻中,对这位仙人的风姿揣测一二。

李久归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机会目睹对方仙貌……虽然是幼年版的。

他现在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一开始看一个小女孩看呆了有什么了。那可是和碧琼仙人近乎一模一样的长相,仙人风姿怎能是他一个练气期小修士能直视的?看呆了简直太正常不过,旁人想要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碧琼仙人并无留影石和画像遗落在世,只是若仔细翻阅过往记载,便可知道这位仙人当年长居镇魔峰、名字尚无人知晓的时候,都已荣登修界的“美人榜”。

虽然比起百年一次修真界年轻一代的大比排名,青崖阁弄出的这些所谓“美人榜”“才俊榜”其不管是权威程度还是排榜的专业性都备受质疑,每年收到的投诉堆起来都足够把青崖阁后面那座万丈悬崖填平,评委更是时不时的被人提着剑追杀威胁,所作所为屡屡被各个门派长老(此处除去美人榜每年在榜的玉清宗大长老)批判为不务正业,但这也不能否认这两个榜单给青崖阁带来的巨大收益——从其上山的台阶都已经改成灵石铺路就可见一斑。

虽然排名的争议从未平息,但是能登上美人榜的确确实实都是世间难寻的大美人。

也是因为这个,碧琼仙人的相貌必然是极好的。

但美貌又分?为很多?种,艳丽的、娇媚的、温柔如水、空谷幽兰……

各式各样的猜测不一而足,有的说是如刀剑般锋锐迫人,有的说是月下?寒霜的清冷,亦有揣测她如火焰般炽烈艳丽……

但是看见眼前女孩尚且稚嫩却能窥见未来绝色的眉眼,李久归不由生出些“原来是这样啊”的感慨来。

——她沉下?脸来的表情其实依旧温和,但就是让人不敢生出丝毫冒犯来。

清清尚且年幼就已经如此,不难想象,当年的碧琼仙人该是如何凌然不可侵|犯之姿。

只是想起这孩子的身世,李久归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怜惜。

不同于祝尊发出的“她竟没杀死这个孽种”的疑惑,李久归更倾向于当时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碧琼仙人不得不抛下?这个孩子?。

虽然这孩子必然不是在她期待中诞生的,但是稚童何其无辜,以碧琼仙人的心性境界,也绝不会做出迁怒之?事。

而先前祝尊曾说过这孩子身上的魔族力量被封印起来。就算是为了平衡身体力量,这也不会是她身为魔尊的父亲能做出来的,那是何人做出,便是一目了然了。

或许当年碧琼仙人是想带着这孩子一同离开魔界,只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这才让她沦落在外。

等等……

想到了什么,李久归满脸“慈爱”霎时一僵。

若这孩子真是碧琼仙人飞升以前的女儿,那她现在……起码也有一千岁了?

李久归准备摸头的手?一僵,不上不下?地停滞在半空中,原本到嘴边的话临时拐了个弯儿,说出来就成了,“清清,你今年……多大了?”

黎清清没料到他问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些许意外,一时沉默。

这个问题实在要看从哪个方面答了,如果现在这具能量构筑成的身体“年纪”,那她才刚刚诞生几个月;若问属于“黎清清”马甲的年纪,那便有一千多?岁;如果再远一些,从她初到这个世界,得到第一个马甲算起,那更是久远了……

只不过现在无论哪个回答,好像都不是很合适的样子。

而黎清清这短暂的沉默,已经让李久归得到了答案。

不管具体是多大,反正绝对不是外表这个年纪。

李久归僵在半空中的手?收回,放在自己的额上,又忍不住在额心捏了两下。

——怪不得清清对那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平日里那成熟沉稳的表现,也确实不是一个五六岁孩子该有的。

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眼见着黎清清想要开口回答,李久归却抢先一步打断她。

“我就随便问问,清清你不用回答。”

李久归试图使用“只要没得到肯定答复,就仍可以把她当成孩子”大法,只是脸上那僵硬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听他无缘无故问了这么个问题,之?后又是这个表情。

黎清清猜他知道了一些东西:或许是祝尊认出她来?又跟这孩子透露了身份?

对此她倒是没什么所谓,但李久归的反应又不像是如此。

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僵硬到都快石化的模样,黎清清试图安慰,“你实在不必介怀此事……”

这单薄的一句安抚显然没什么作用,李久归机械的上下?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缓和。

黎清清想了想,又道:“年岁这事其实与心智也无太大的关系……你别看纤纤那样子,她今年其实也有三百多岁了……但于妖而言,她也确实是个孩子……”

李久归微微张嘴,目瞪口呆:三百岁?!

时年十七的李久归颤颤巍巍,“那和邈……他……”

他一直把这三小只当宝宝,莫不是他才是其中真正的宝宝吧。

黎清清解释:“若不修炼,半妖的寿长与人类更近,和邈他今年十岁。”

这答案总算让李久归松口气,好在这里?面还有一只真崽。

李久归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虽然有黎清清这个例外在,但纤纤不管是外貌还是心智都更接近于一个真正的小孩子。是个货真价实的三百多岁的宝宝,把她当孩子照顾确实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样越发显得黎清清奇怪了。

李久归欲言又止了好几天,看黎清清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黎清清本来在等他问起,但是李久归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越发奇怪,却怎么都没有开口问的意思。

隐约觉得自己这么沉默下?去,大概又有什么不得了的剧本被按到她头上,就跟当年她身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魂契”一样。

黎清清只得主动开口解释:“是力量不足,外貌退为幼年……”

她停顿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若是力量恢复就能变回以前的模样”之?类的话。

毕竟这只是一缕不慎流落出来的分?魂,等到力量散去,她也就离开此界,倒没有什么恢复不恢复的说法。

李久归停顿了一下?,“嗯”的语气有些微妙。

虽然这会儿想这个不太合适,但……

若是清清长大了,他是不是就能看见以前碧琼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