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酒年摇了摇头,把那些不知名的情绪,连带着乱七八糟的念头,统统都甩了出去。

她旋身回到自己座位,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心情极好地招呼对方。

“大学霸,回头。”

等林风岳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转过身看到的,就是整整齐齐,摆了一桌的饭菜。

叶酒年从中拣出一份餐盒,拆开封盖,将它推到林风岳的面前,“这是蔬菜粥,试试?”

林风岳有些意外。

先前元肖肖要帮她带饭,就被她借口吃过给拒绝了。

她有些挑食,外面的东西很多都吃不惯,又不愿麻烦旁人,冒着大雨去特意帮她,索性就这样算了,横竖一顿不吃也无妨。

不料叶酒年问也没问,就径自给她带了饭来,只是带便罢了,没想到桌上大半吃食,竟然都很合她口味。

林风岳自然会觉得有些奇怪,投过去询问的目光,但心中倒也没想太多,只以为两人口味相近。

叶酒年看对方难得惊讶,睁圆了眼睛的样子,心里面别提多得意,口头上却装出了十成十的满不在乎:“你肯定还没吃饭吧,我随便买了些,看看有没有爱吃的。”

林风岳垂眸向面前的热粥看去,入眼是晶莹饱满的米粒,和鲜嫩碧青的菜蔬,一白一绿相互映衬,十分讨喜。

她将手放在餐盒侧面,感受到一阵热烈的温度,顺着指尖传到了心底,林风岳的心里,也久违地升起了一股暖流。

她轻声道谢:“粥就很好,多谢你呀。”

这副眉目低垂的样子,冲淡了林风岳身上原有的疏离感,显出一股子清润柔和的味道来。

这让叶酒年隐隐感觉,两人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她不由得欢快回应:“你喜欢就好啦!”

粥还是烫的,热气腾腾升起,氤氲在两人中间,平添了几分朦胧梦幻之感。

林风岳透过薄烟袅袅,恍惚中像是看见了一只大型犬,正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摇着尾巴求表扬,让她忍不住想要抬起手,摸一摸对方的头顶。

她也确实情不自禁地抬了手,眼看就要越过桌面,才恍然惊醒。

林风岳几乎要被自己的动作吓得跳起来,她指间猛地一颤,就想要收回手去。

可对面的叶酒年正盯着她,这样动作生硬地收回去,实在是太刻意了……

林风岳福至心灵,不着痕迹地在桌面上扫视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一个汤匙,她无比自然地拿起,好像原本就是为了此物而来。

可她表面上再怎么轻描淡写,也是掩饰得了动作,掩盖不了事实。

林风岳垂下眸,不去看叶酒年的表情,只管瞧着眼前的粥,她把汤匙放在碗里,一边下意识地慢慢搅拌,一边认认真真地怀疑人生——

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思犬成疾,否则怎么总把叶酒年,和她的旺财联系起来?

叶酒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动作,又打开了话匣子:“先前我说要请你吃饭的时候,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她冲林风岳眨了眨眼,笑容极甜,“你可别嫌我太寒酸,不愿意同我共进晚餐啊。”

“说到这个……”林风岳张口想要答话,却突然顿住,猛地背过身去,以手掩面,狠狠咳嗽了几声。

等她止住咳嗽,喘匀了气,方回过身来,对着叶酒年摇了摇头,带了些鼻音继续道:“我倒是不觉寒酸,可也不愿意同你共进这晚餐。”

“这是为什么?”叶酒年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又极力劝导,“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呀!”

“无不无聊倒不重要,关键是——”林风岳一边说着,一边把粥端回了自己桌上,“我感冒了,一起吃饭是会传染的,到时候你若生了病,只怕真的是要闷死了。”

叶酒年脑袋一时短路,竟然二话不说,装模作样地也咳了几声,“没关系的,我也感冒了,不碍事。”

这话一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宛若智障,肯定是要被对方笑话的。

不料林风岳听了这话,也顾不上吃饭不吃饭了,当即就要脱下外套,把衣服还给她。

叶酒年忙按住她的手,制止道:“你别,我开玩笑的!你瞧我的手多暖,待会吃了饭,我还热呢!”

天地良心,叶酒年本来只是想阻止林风岳还衣服,这才抓住对方的手,谁想到此刻,两人肌肤相触,她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怪不得古代帝王中,不乏周幽商纣这等昏庸之辈,叶酒年终于能理解一二,当真是美色误国,美色误国啊!

掌心里那一片肌肤凉滑如玉,握起来又柔若无骨,无端让叶酒年想起一句话来——温香软玉抱满怀。

这样想着,从来不知羞为何物的她,一时间竟然有些脸红心跳,深觉自己太过唐突。

奈何叶酒年没脸没皮惯了,松了手却又不愿彻底撒开,她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轻浮,一边还是没忍住,在林风岳瘦削的肩膀上又拍了两下。

占足了便宜后,叶酒年才做出一副格外诚恳的样子,用力点头道:“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是留着吧,你比我更需要它!”

林风岳方才捧过粥,指尖已经带上些许暖意,可手背却还是冷冰冰的,此时叶酒年的手覆上来,她便感觉到不同于自己的灼热体温。

她又看了看叶酒年微微泛红的脸,顿时了然于胸——对方竟果真觉得热。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便再推辞,是以林风岳点了点头,仍旧穿着那件外套。

叶酒年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眼睛一转,就欺身向前,做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等你身体恢复,可得把这顿饭给我补回来。”

林风岳听闻心中有些无奈,明明都是你自作主张,怎么反倒怪罪起我的不是来?

她这样腹诽着,口上却还是极为纵容:“好。”

叶酒年终于心满意足,高高兴兴招呼道:“那咱们快些吃饭吧,待会就要凉了。”

她今日的胃口倒好,足足吃了两人份的量,才停下筷子。

林风岳有意放慢了速度相陪,此刻也正好喝完那碗粥,她放下汤匙,用湿巾轻轻拭了嘴角。

叶酒年探头过去:“这就不吃了?”

林风岳点了点头:“吃不下了。”

说罢又顿了顿,看向叶酒年桌面上的餐盒,有些为难,“只是还剩下两份饭菜没动,浪费就不太好了……”

“别担心!”叶酒年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江兼发了条微信,让他留着点肚子回来加餐,才抬头对林风岳笑,“有人会解决的!”

说罢又拿出她先前买的药,举到对方眼前,邀功道:“这是感冒药,包装上有服用说明,你待会记得吃呀。”

林风岳其实不爱吃药,但她更不愿拂了对方的好意,只点头温声应道:“好。”

晚上是英语晚自习,英语老师向来大方,体谅众人考了两天的试,索性选部电影放给大家看,她自己则回办公室里批改试卷去了。

这次放的电影是《怦然心动》,林风岳先前已经看过一遍,对内容并不好奇,再加上她服了药,这会子药性上来,着实有些困倦,便径自伏在桌面上,枕着一窗雨声,沉沉地睡了过去。

教室里窗帘放下,灯管全关,光线暗得很,叶酒年坐在后面,只能看见林风岳的剪影。

然而她今晚,也并不想做别的事情,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看电影,一边盯着大屏幕,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男主。

少年你怎么肥四?空有一副好皮囊,可惜为人处事不决,性子又磨磨唧唧,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女主!

大兄弟你清醒一点!你就差在脸上写着喜欢了,怎么还看不清自己心意?活该你要追妻火葬场!

窗外的雨断断续续,伴随着她的吐槽,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等到晚自习结束,还是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林风岳只得同叶酒年共撑一伞。

虽说两人身量都瘦,但毕竟是单人伞,要都顾着还是有些勉强,谁让她俩中间的缝隙,还能再容得下一只手。

林风岳其实并非有意如此,她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现在也只是下意识地保持距离而已。平日里就算是元肖肖她们靠的近了,也会让她不自在。

叶酒年本没想太多,只是在她伸出手,想将对方揽过来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一丝迟疑。她想了想,到底还是作罢,只把伞往右边倾了倾。

这样走了一段路,林风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自己这边,雨丝似乎少了许多。她看了看头顶上明显倾斜的雨伞,心中仿佛有个声音,轻轻喟叹了一声。

林风岳低下头,直接挽上叶酒年的胳膊,身子紧紧靠过去,又探手将伞柄正了正。

她比叶酒年矮不了多少,这样靠过来,两人的脸都快要贴到一起。

叶酒年垂目就看见林风岳放大的侧脸,睫毛纤长微翘,鼻梁秀致挺拔,唇线抿出一个坚毅的弧度。

她的心开始胡乱跳了起来,叶酒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也不去想,只顺从本能,扶上林风岳的肩膀,将对方揽得更紧一些。

鼻尖又传来一缕幽香,和她被捂住口鼻那次一模一样,只是此时更加馥郁。

叶酒年放轻呼吸,细嗅了嗅,这味道不同于她闻过的任何香水,给人的感觉,就像山谷里温柔沉静的风,抑或是甘冽清澈的泉,香气幽微深远,当中还带着一丝丝清淡的甜。

她嗅上一口,只觉得心中一下子涨得满满的,是说不出的餍足与怅然。

就好像她终于寻回了某些遗失已久的东西,一边因失而复得感到满心欢喜,一边却又为这中间长久的分离而失落难过。

她忽然想起电影中的一幕,在男主布莱斯的内心独白里,他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意:“Ihadflipped,pletely.”

——我早已怦然心动了,彻彻底底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考试,想请个假,周日晚上再继续更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