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以前和陆舒有过一段相依为命的日子。

他娘是小妾,在凌家没有地位,又性格懦弱,逆来顺受。他爹孩子多了,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凌家在江湖上树敌太多,被人算计,一夜之间破败。

当时凌寒尚年幼,被他娘亲护着,方才逃过一劫。他答应娘亲会好好活着,自此以乞讨为生,受尽了屈辱。

青楼门口是个很好的地方,那些客人在姑娘面前多数出手阔绰。

有一次凌寒饿急了,偷吃里头的东西被打了一顿,从此便在青楼里做事。

陆舒生在青楼,不知道爹爹是谁,经常被骂小野种。不过他比凌寒好一点,所以经常偷偷拿东西给凌寒吃。

两个少年理由默契地互相取暖。

陆舒从小粉粉嫩嫩,长得像个小姑娘。青楼里最不缺的就是春宫图,都乱七八糟地堆在陆舒住的小隔间里。

老鸨本就打算让陆舒稍大一些当她的摇钱树,让他随时翻一翻。陆舒不懂这些,闲来无事就把那些当话本看。

有一次,陆舒拿过去让凌寒看。凌寒告诉他,这是不好的东西。

两年后,陆舒稍大了一些,老鸨便盘算着将他卖了。陆舒反抗,看上他的那老头吩咐下人给他服用了失声的药物。

那天晚上,凌寒将房间里猥琐的老东西砸晕,带着陆舒逃走了。

反正在这种地方也是被欺负,不如逃到外头,起码自由自在,还能死在一块。

凌寒拉着人跑了很长时间,喘着气,安慰他:“好了,好了。”

耳边是无尽的风声。凌寒扭头,看向陆舒:“怎么了?不开心么?”

陆舒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意识到怎么回事后,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耳边一片安静。凌寒不明所以:“怎么不说话?”

陆舒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之后,凌寒带着失了声的陆舒在外头流浪。他俩住在荒废的草庙里。凌寒一直记得他之前叫起自己名字的脆生生的声音,下定决心一定要带他看大夫。

陆舒身体太弱了,动不动就发热,担心拖累凌寒,偷偷地离开。

回来后,凌寒没有发现人,急疯了到处找,最后在河边发现了他。

陆舒蹲在河边哭。

凌寒走到他身后,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那人不再抽泣,才蹲下抱住他,对他道:“不哭了,回家吧。”

两人自此相依为命,不久就是中秋,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他们挤在一起吃月饼,抬头看着那轮安静的皎洁的月亮。凌寒给他讲故事,不知怎么最后变成了鬼故事,吓得陆舒缩在他怀里不敢探头。

过了段时间,凌寒拿着打架赢来的银子去找大夫,求他给陆舒看看嗓子。

大夫瞟了眼那几个碎银子,看都不想多看,直接挥手扔到了地上。

凌寒知道这点银子远远不够,买了点吃的东西带回去。

“这个给你,我搬东西换来的。”凌寒不敢让陆舒知道自己跟着一群混混在一起,怕陆舒生气。

陆舒将饼分开,一人一半,把大的那半给他。

陆舒吃完自己的那一点就不吃了,凌寒:“不吃了么?”

陆舒摇了摇头,皱着眉,表示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凌寒现在还处于微饿状态,没想到这人的饭量竟然这么小,笑他:“小鸟胃么?”

陆舒冲他笑。

凌寒瞧着可爱,凑过去想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还没挨上就被人打了下后脑勺。

凌寒:“知道了,不能乱亲。”

陆舒的娘亲给一个有钱的人家当了妾,可能都忘了自己的儿子。

凌寒曾半夜溜进去那个青楼,陆舒待过的小隔间已经堆满了杂物,角落里的春宫图已经落了灰。自从他给陆舒说过那些春宫图不是什么好东西,陆舒就把它们全都堆角落里,再也没有翻看过。

自己那么宝贝的人,竟然被人这么肮脏的觊觎,凌寒把阁楼里落了灰的春宫图都烧掉了。

后来,陆舒无意间发现了凌寒身上的伤痕,生气了。凌寒便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些体力活。

凌寒身形高大,和陆舒完全不同。他们每晚睡在一起,待凌寒熟睡后,陆舒就盯着他的脸看,入魔般能看很长时间,发觉自己的异常后,浑身都会发烫。

吃饭时,陆舒问他有喜欢的姑娘吗?

凌寒愣了一下,道:“没有。”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家的赵老爷好像想把女儿嫁给我。”

陆舒眼里有什么闪了闪,垂下睫毛,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抬头冲他笑。

凌寒:“不过我不喜欢她。”

凌寒大大咧咧道:“我这人从来不想儿女情长,现在最重要的是挣大把钱,给你治嗓子。”

陆舒小口吃着饭。

凌寒:“那千金大小姐真伺候不起,把府里的每个人都欺负了个遍,有一次又要拿鞭子抽下人,我看不下去,便拽住她的鞭子。大小姐竟然脸红了。”

凌寒觉得好笑,完全想不通这些事:“你说她脸红什么?”

陆舒摇了摇头,把碗里的米戳得千疮百孔。

“之后她便要嫁我。”凌寒道,“他爹经不住软磨硬泡,这几天竟然经常关照我。”

陆舒点点头,挤出一个笑。

“但我不喜欢她,”凌寒抬手刮刮他的鼻子,半开玩笑道,“我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陆舒放下碗。

凌寒:“你怎么又吃了一点就不吃了?”

陆舒摇摇头。

凌寒凑近:“怎么了?不开心么?”

陆舒还是摇头。

睡觉时,他们又和以前一样睡在一起。只不过陆舒对他很冷淡,睡觉时中间还刻意保持了距离。

凌寒靠近了一点。

陆舒后退,重新留了距离。

凌寒又靠近,直到陆舒无路可退,得意地看着他。

陆舒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凌寒突然皱了皱鼻子:“你用了什么?好香。”

陆舒睁开眼睛,耸着鼻子闻了闻,疑惑地摇头。

凌寒:“那一定是体香,我闻闻。”说着就去闻他。

陆舒笑着躲。两人打打闹闹就滚在了一起。

陆舒喘着气,脸颊有些红。

凌寒觉得身体变得很奇怪,突然想把这个人压在身下——他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能对陆舒胡思乱想。

然后晚上做了一晚上的春梦。

第二天,凌寒早早就回来了,拿了些热乎乎的糕点回来。

陆舒看了看天色,觉得奇怪。

凌寒:“明日我们重新找地方。”

陆舒有些讶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凌寒:“我说我有婚约在身。大小姐自然容不了我,挑了我点小毛病就赶走了。”

陆舒垂下睫毛,手指头动了动。

“好了,不难过,”凌寒揽住他的肩膀,“我得挣大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天天大鱼大肉。”

经过昨晚,凌寒今天满脑子都是他的小哑巴,一直在想,若他们能成亲该有多好。

睡觉时,凌寒看到那张白净的脸,有些呼吸不过来。

陆舒睁着黑黑的眼睛,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陆舒的眼睛很好看,鼻尖微翘,嘴唇是浅色的,就是太瘦了,瘦得让人心疼。

凌寒鬼使神差地靠近,亲了下他的唇。

然后两人都有些愣住。

陆舒的脸飞速变红。

“对不起——”凌寒的道歉脱口而出,之后就落荒而逃,防止自己对他做些更过分的事,

这晚凌寒打地铺睡的。第二天醒来,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幸好陆舒没提这件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凌寒重归就业,还是一个人打遍一条街的水平。

有一天,遇到一个人,那人说认识他爹,要凌寒跟着他混,凌寒抡起棍子就打,那人就轻易躲过。

那人功夫很好,说凌寒跟着他一定可以享尽荣华富贵。

凌寒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便拉住陆舒的手。

那人却眉头一皱,因为他本来也只想要一个凌寒,要一个拖油瓶做什么。

凌寒忙道:“他待我很好,我们两个从小就在一起,今后也要一直在一起。”

那人看了眼病恹恹的人,悄悄对凌寒道:“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所谓的真心人。”

那人说完,朝陆舒摊开手,手里是两颗药丸。

陆舒不明所以。

那人道:“你哥哥要跟我学本领,非要带你,但我实在负担不起两个人,所以你们俩我只能收一个。”

“你们不是谁都离不开谁吗?现在有两颗药丸,我可事先说清楚,左边有毒,右边没毒,一人一个,活着的那个人跟我走。你长得乖,让你先选。”

凌寒闻言,立刻拉着陆舒:“我们走,苦就苦些,受这种威胁做什么?”

但陆舒把两颗药丸都抢走了,想都没想就放进嘴里。

凌寒急红了眼睛。

药丸有剧毒,陆舒很快就气息微弱,意识模糊。

那人只想着等他们求饶,让这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少年看清楚眼前人,没想到这个少年这么刚烈——

凌寒气得握拳,双眼赤红,狠狠道:“他要是醒不过来我弄死你。”

那人在心里骂了声小混蛋,但自己理亏,没有办法。抢救了很久,陆舒活过来已经是个奇迹了。原本就体弱,经过这遭,更加弱不禁风。

那人把他俩带到阴暗的黑云堡。

陆舒发病时不想让凌寒看到,一个人跑到草庙里,天寒地冻,再加上体内的余毒发作,整个人瑟瑟发抖。

凌寒找到了缩成了一团的人,抱着他,直到他恢复知觉。

凌寒向他表明心意,想同他成亲,结为夫妇,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坚定过。

陆舒摇摇头,然后被亲了。

凌寒:“你不同意,我就一直亲你。”

陆舒低着头,不说话,手指头一直在局促不安地乱动,然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月色清冷,照得这人的脸更加好看。凌寒抱住他:“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是个好日子,不然你今后又反悔。”

……陆舒抬手打了下他的后脑勺。

凌寒:“你同意了?”

陆舒摇摇头。

凌寒:“摇头就算是同意了。”

陆舒:“……”

凌寒松开他,郑重其事道:“一拜天地。”说完自己低了低头。

陆舒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笑,也稍微低了低头。

凌寒抬头,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陆舒又挨近了一些,和他额头贴着额头。

“二拜——”凌寒看了看这座庙,道,“二拜月老。”

他们对着庙里的佛像又是一拜。

凌寒:“夫妻对拜。”

陆舒低头时,不小心和他碰到了脑袋。觉得像是玩过家家一般。但凌寒当真了,拉着他的手道:“今后我们便是密不可分的人了。”

陆舒的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凌寒:“将来我还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陆舒没给他回应。

凌寒快速亲了亲他的唇,道:“你可不能负我。”

陆舒红着脸,点点头,拉着他的袖子,等洞房。

凌寒哭笑不得,摸着他的侧脸:“你这样子可以洞房?”

陆舒点点头,解他衣带的手有些颤抖。

凌寒有些慌:“是不是要准备东西?”

陆舒耳垂有些红,看了眼油灯。

凌寒被逗笑,抱住他:“舍不得,不如我们骗骗月老,说我们已经洞房了?”

陆舒疑惑地看着他。

凌寒轻吻他的唇,轻轻撬开他的牙齿。

陆舒蓦地瞪大眼睛,从未有过的感觉袭来,很快浑身发软,站都站不稳。

凌寒轻笑:“你的春宫图是不是白看了,还以为你什么都懂。”

陆舒不服气,正准备打他,又被亲了亲唇。

………………

陆舒腿发软,腿根被磨得发红,像个小鹌鹑一样缩在凌寒怀里,不肯露脸。

凌寒在他耳边道:“将来再还,多还几次。”

凌寒还说了,他会治好他的嗓子,给他买个大宅子,把他养的胖胖的,不再生病,两个人一起活到一百岁。

凌寒抱起他:“回黑云堡吧。”

陆舒不想回去,一脸不开心。

凌寒:“我成家了,现在得养家。”

陆舒抱着他脖子,笑着蹭了蹭他的脸颊。

凌寒很有悟性,跟着那人学到了很多东西。那人之前认识他爹,给他说了很多报仇之类的话,凌寒开始意识到自己必须负起该负的责任,变得强大。

后来凌寒见过太多美人,皆不为所动,只想着回家看他的那位心上人。

他寻访了不少名医,陆舒的身体无任何好转。

他们再也不用饥寒交迫,陆舒却对他越来越冷淡,经常想离开。但他们拜过天地,经历过生死,凌寒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他们自那晚草庙里不算洞房的洞房之外,后来温存也一直没有做到最后。

偶尔陆舒会咬咬他的唇。

凌寒心如止水地睡觉,一方面某人的身体不好,另一方面自己明日还得在江湖上扩大势力,和外族勾搭起来造反。

凌寒虽然偶尔恋爱脑,无暇搞破坏,但大部分时候的状态还是在线的。

直到陆舒的身体每况愈下,撑不了多长时间。

那一刻,凌寒才发现自己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带着他走。

陆舒是他唯一的软肋。

陆舒能平安无事,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后来,他们在江南安居了,在那个牌匾写着“陆府”的大宅子里。陆舒的身体一天天变好。

凌寒欺负他不会说话,故意逗他,惹得人急得满头大汗,偏偏说不出话反驳,只能很凶地打他。

这段日子,陆舒养得不错,身上的肉多了不少,一双眼睛就像小时候那般黑亮,晚上就光溜溜地钻进他的被窝。

凌寒险些叫他祖宗,身体一僵,手脚无处安放:“怎么了?”

陆舒向他讨要夜生活。

凌寒被逗笑,欺身压住他:“要不要完整的?”

陆舒点点头。

凌寒:“不要命了?”

陆舒认真地表示要色不要命。

凌寒:“从哪儿学来这么一套又一套的?”

陆舒已经朝天人仰马翻呈大字地躺着了,让他快伺候自己。

凌寒失笑:“小祖宗,一天比一天娇纵。”

陆舒抬腿踢了他一下,表示自己很有感觉了,然后拿出个小瓶子。

凌寒愣了一下,按住他的手:“别闹。”

陆舒根本不怕他,很懂地伸出手指头挖了些膏脂,给他示范怎么用。

凌寒:“……你哪来的那种东西?”

陆舒瞪了他一眼,管我。

凌寒亲他的脸,哄道:“乖,再过些日子,舍不得你。”

陆舒直接搂住他的脖子,堵住他的唇。

之后便是万劫不复。

情到浓时,陆舒红着眼睛,突然发出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像小时候一样,叫了他一声哥哥。

凌寒亲了亲他的唇:“乖,再叫一声。”

之后便发不出来了。

凌寒将他的手按至枕侧,哄道:“再叫声相公听听。”

陆舒眼睛都红了,急得又发不出声音。

“那我们先不说了,”凌寒安慰般亲了亲他的脸颊,“慢慢来。”

凌寒:“将来你好了,骂我,我也甘愿听。”

……这种爱好也是很独特了。

这次之后,陆舒的声带也开始慢慢恢复。

凌寒经常打着陪他说话的名义,厚颜无耻地骚扰他。……以至于陆舒恢复后,第一件事就是骂他,牙尖嘴利,骂他的话不带重复的,可见憋了多长时间。

凌寒一脸幸福地听着,甚至觉得他骂人的声音好听,想亲亲他。

……变态又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