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无事还是亲自去了王府,并美名其曰,给人还银子。

其实就是想见裴诀了。但绝交信才送出去没几天,沈小公子实在拉不下脸,只能瞎找了个借口。

沈无事刚翻进王府,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太不矜持。正纠结着要不要翻出去,突然被几个眼尖的巡逻侍卫发现了。

侍卫们瞬间忘了自己正在巡逻,狂热地围了过来:“沈公子!”

沈无事淡定地拍了拍手上的土:“我——”

没等人说完,侍卫们就热情踊跃道:“沈公子是来找王爷的吗?太好了,王爷在书房!”

沈无事:“……”

然后沈无事就一路享受王妃待遇,被簇拥着进了王府。

一侍卫突然富有感情地叹了口气。

沈无事不解,随口问了声:“怎么了?”

侍卫沉重道:“唉,王爷这几天不知为何总是茶不思饭不想,像是被人抛弃一样……”

沈无事心里一动。

另一侍卫也跟着叹气:“就是,都瘦脱相了。”

沈无事没想到裴诀竟然这么在意自己,心里的别扭早就没了,转而被自责代替,觉得是自己不好。

又有一个侍卫也想在准王妃面前表现自己,不甘示弱地大叹了口气:“头发都白了不少。”

沈无事:“……”

然后大家含泪请求沈无事劝劝王爷,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这样下去不行啊。

裴诀正在书房里翻书。手边的毛笔正是沈无事昨夜扔变态的那支,没办法,豫王殿下见不着心上人,只得借物缓解相思。

沈无事站在门口,想了想,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里头传来一个声音。

沈无事推开门。

裴诀抬眼,没想到这人竟然过来了,心里一乱,第一反应是将手边的毛笔藏好。

这是什么表情?沈无事撇撇嘴,淡定道:“我给你还银子来了。”

裴诀应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捏住袖子里的毛笔。

沈无事朝人走过去,无意间瞟见了皱皱巴巴的一张纸,好奇道:“这是什么?”

正想仔细瞧瞧,豫王殿下不动声色地遮住。一只手藏好毛笔,另一只手遮住被自己揉皱的绝交信,整个人狼狈异常。

“那个,”沈无事想起侍卫们的话,撇撇嘴,“你要好好吃饭。”

裴诀愣了一下:“什么?”

沈无事低声道:“你这几日不是一直茶不思饭不想么?”

豫王殿下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诚实道:“你别听他们瞎说。”

沈无事:“哦。”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沈无事淡定地把钱袋放在桌子上:“这是欠你的银子。”

裴诀看了一眼。

“那个,”沈无事清清嗓子,“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裴诀:“好。”

你再给我说一遍?沈小公子被气着了,鼓起腮帮子往外走。

裴诀吩咐一旁的小厮:“送客。”

……竟然都不亲自送送我?沈无事握着拳,气冲冲地加快脚步。

其实豫王殿下不亲自送人是有正当理由的。

因为脚崴了。

豫王殿下高贵冷艳,杀伐果断,昨晚第一次当梁上君子,还被人发现了,一时慌张就崴了脚。

第一次崴脚的豫王殿下面无表情地保持风度,整个人更加冷峻。

王府的院子里,众人心想王爷和王妃小别胜新婚,定会激烈地亲热一番,很有眼色地去准备热水。

没想到不一会儿功夫,沈无事就气势汹汹地从房里冲出来。

……这么快?众人目瞪口呆,不小心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再加上沈小公子脸色不好,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沈无事朝他们点点头,脚下的步子顿都没顿,坚定往前。

侍卫们一溜烟挡在沈无事面前,不让人走。

沈无事:“……”

最前头那个侍卫苦苦哀求道:“你再给王爷一次机会,他只是太激动了!”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啊,一激动难免会快一些!长夜漫漫,谁还没出现过失误!”

沈无事:“……”

沈无事忽略耳朵的七嘴八舌,气冲冲道:“你们王爷就是个傻子!”

然后回也不回地走了。

沈无事气得不行,又不想和这木头一般见识,努力平复了半天心情。

前面有一小群穿黑色衣服的,沈无事认识,是飞鸾宫的人。正纳闷着他们要干什么。这时,不远处一队穿青衣服的迎面而来。

沈无事直觉有好戏要看了,跃到了一旁的树上。

穿黑衣服的是飞鸾宫的人。飞鸾宫里面全是夜猫子,白天睡觉,晚上行动,所以白天能看到他们很稀奇了。

飞鸾宫的人本来就怼天怼地,如今加上在倒时差,各个无精打采,半睡半醒,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暗黑气息,眼眶下也是青的,心情很暴躁。

青衣服的一直都看不惯飞鸾宫的这群乌合之众,高傲地仰着脑袋。

双方都在心里骂对方脑残,本来相安无事,没想到擦肩而过时,青衣队伍里不知谁定力差,小声地骂了句脏话,被黑衣服的听到了。

飞鸾宫的这群暴脾气马上就不能忍了,顿住脚步,冷声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好戏要开始了,沈无事坐在树上,乐呵呵地看着热闹。

青衣服被挑衅了,不服气地回敬了一句。

然后双方互相问候了几句,很快就打了起来,地面上一时间乌烟瘴气,尘土飞扬。

沈无事悠闲地坐在树上,乐哉哉地看着热闹,阴霾心情一扫而光。

就是可惜手边没瓜子啊。

几个回合后,飞鸾宫的人大获全胜。白天行动真是太限制发挥了,本来一回合就能把对方按趴下的。

青衣服那群人鼻青脸肿,爬起来骂了句傻叉就跑了。

沈无事在树上笑得不行。

突然一黑衣男子使轻功飞了过来。沈无事定睛一看,正是那日给自己要金枪不倒散的飞鸾宫宫主殷池。

殷池面色铁青地在手下脑袋上挨个打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一群废物!连青离派那种末流门派都打了不过!丢不丢人!”

一个手下不服气地嘟囔:“我们不是打赢了吗……”

殷池更凶了:“打了这么长时间,还有脸说!以后别说你们是我飞鸾宫的!”

沈无事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殷池突然顿了一下,暴躁道:“树上看热闹的敢不敢下来?”

沈无事敛住表情,从树梢一跃而下,朝人打招呼:“殷宫主好。”

殷池看到人,脸上的暴躁总算收了一些,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打了个哈欠:“我说谁那么悠闲,原来是沈公子,幸会幸会。”

“幸会,”沈无事盯着人眼底的淤青,好奇道,“殷宫主脸色不太好,没睡好?”

殷池不说话,幸福地摸了摸眼底的淤青。身后的一群属下也跟着甘之如醴地摸了摸眼底的淤青。

沈无事:“……”

沈无事看着这么一大群哈欠频起的人,不解道:“你们大白天不好好休息怎么出来了?”

殷池骄傲道:“我们飞鸾宫要开始改变作息了。”

沈无事:“……哦?”

“没办法,”殷池小秀了一把恩爱,“我心上人忍受不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对啊,一旁的手下也跟着点头,我们夫人适应不了,不让我们晚上唱曲,说再唱就上吊!

“太难熬了,”殷宫主都快哭了,请教道,“你这边有没有帮助调作息的药?”

话音刚落,飞鸾宫众人都来精神了,殷切地看着沈无事。

沈无事揉揉额角:“是药就有三分毒,慢慢调吧。”

飞鸾宫众人眼里的光又暗淡了下去,认命地打哈欠。

沈无事不厚道地想笑,低声问:“上次的金枪不倒散好用么?”

殷池清了清嗓子,吩咐属下先退下,压低声音:“还没用,主要是以防万一。”

沈无事不太懂了:“怎么说?”

殷池:“我夫人性子刚烈,万一我哪天醒来发现自己被废了,还能拿你给我的东西自救。”

沈无事:“……”

飞鸾宫众人恋恋不舍地挥了挥手,说他们要继续适应白天的生活了,大家有命再见。

沈无事跟人告了别,回到清明门。

刚进门,沈门主就喊住儿子。

沈无事回想了一番,最近好像没闯祸,于是大胆地走过去,冲他爹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沈门主道:“今日谢盟主派人送来邀请函,邀你明日去茶楼一叙。”

“我?”沈无事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谢闻竹邀我叙什么?”

沈门主道:“定是有什么要事罢,明日收拾收拾早点出发。”

“是。”沈无事正打断告退。

“对了,”沈门主突然叫住他,“阿诀是谁?”

沈无事被吓了一跳,以为他爹发现了什么,心虚地装傻:“什么阿诀?”

沈门主:“今日去你书房,发现纸上写了半页的阿诀。”

沈无事一下子就傻眼了,脑子里飞速运转,考虑怎么跟他爹解释。

沈门主耐心地等着人,期间还喝了两口茶。

“那个,”沈无事想了个拙劣的理由,“我在练字。”

沈门主英明神武,一点儿都不好糊弄:“为什么单练这两个字?”

沈无事冷汗直流:“寓意好。”

沈门主眼睛一眯,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那个!”沈无事忙道,“爹我先走了!明日还得早起!”

说完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