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七七喜悦的跑到男人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木承转头的一瞬,古七七朝他露出了甜甜的笑颜。

木承立刻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丫头,怎么会在这里遇到?”

古七七蹭了蹭他的掌心,平日里孤高清冷,凡事靠自己的大师姐,此刻就像寻常小女孩遇见兄长一般,忍不住撒娇。

木承看着最疼爱的小师妹清瘦的样子,眼里有一丝内疚:“这阵子,你受苦了。”

古七七本没什么,他这么一说,她那点酸涩竟然有些压不住,鼻尖一酸,眼眶便红了。

木承在宗里本就最疼她,急忙低头看,惊慌的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古七七压下情绪,抬起指尖抹去泪花,复又展露笑颜:“我就是想你了。”

木承松了一口气,说:“你这丫头。”

古七七忽然想起他的奇遇,忍不住问:“师兄你怎么晋升的?”

木承说:“大概是运气好吧,我月余前找到了一颗祛魔丹,再加上机缘已够,便轻易的进阶了。”

古七七万万没想到,嘴巴都因为惊讶张开了。

“祛魔丹?你居然找到了祛魔丹?”

“对,在探索一处遗迹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运气未免太好了些。”木承想了想,“祛魔丹上有丹师的标记,是个‘渊’字。”

古七七失声尖叫起来:“宋季渊炼的?”

木承点头:“应当是他,据说他此生一共也才炼制了两枚,一颗毁了,另一个却被我找到,这不得不说有些巧合。”

古七七的脸色却有些发白。

她在水下洞穴看过记录,宋季渊自己尝试了一颗,还觉得有些臭,寻思是否加些蜜糖,根据他的描述,没人打扰,轻松晋级,应当就是另外一颗祛魔丹。

那就只剩一颗。

如果是这样的话,师兄手上的祛魔丹哪里来的?

她忽然想到墨白。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墨白没有毁掉祛魔丹,而是偷偷藏了起来,随后辗转给了木承师兄?

算算时间,师兄得到祛魔丹的时间也正好在墨白苏醒一月之后。

一切都对的上。

可是。

怎么可能呢?

可是。

为什么呢?

古七七满满的不可置信,满脑子塞满疑问,困惑快要把她折磨的炸掉了。

偷偷藏下祛魔丹,逼她吃下长灵丹,被全修真界指指点点,背负秘契反噬,被师父责罚,还来天玄宗道歉。

为了救心魔入体的师姐差点去了半条命,然后留着藏起来的祛魔丹,故意转给自己的师兄?

这么做为什么?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把长灵丹和祛魔丹都给了天玄宗,自己只带着六成的材料回宗,这一趟不仅血本无归,还要承受师尊的怒火。

据说他在戒律堂跪了有月余。

他究竟发了什么疯?

可若这一切是真的,他其实在帮她啊。

救了她的命,治了她的病,还帮了大师兄。

虽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于情于理,她欠他一个道歉。

前些日子,她还那那样骂他。

古七七又是烦闷又是难受又是憋得慌,咬着红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木承有些慌,急忙问:“怎么了?”

古七七却一咬牙,歉疚的朝师兄摆摆手,说自己有急事,匆匆忙忙的跑了。

木承拦都没拦住,笑着摇摇头,转头继续苦恼的对着发饰。

忽然有些愣,上回送给小师妹的发带,今儿个都没瞧见她用,怕是不喜欢吧?那今天便选个簪子吧。

他终于做出了选择,心情很舒畅。

古七七一溜烟跑过梅花十三桥,在岸边微微喘息的时候,才想起一个问题。

墨白最近似乎并不想跟自己多言。

她方才脑子一热,便想去见他,可这会儿冷静下来,却忽然有些无措。

怎么办?

神识扩散出去,很快便发现墨白正待在云浮酒楼。

那便,先去瞧瞧吧。

如果实在不愿意见她,那不见便不见,她以后若是得了大宝贝,便赔给她。

迈开脚步,古七七很快便出现在了云浮酒楼的楼下。

她看见墨白正懒懒的靠着窗,一只手肘支起来,手背撑着脸颊,宽袖垂下来,闲闲散散,敛了平日那嚣张霸道的锋芒。

这般看来,倒像是一个百无聊赖的贵公子。

对面坐着方辞云,而几个小辈,则嘻嘻哈哈围着另一桌吃东西。

古七七没敢进去。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挪不动脚步。

男人浅懒的眼风看腻了月亮,微微倾了脑袋,忽的瞧见门口的一袭白衣。

墨瞳一眯,站了起来。

古七七察觉到他的视线,心脏骤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眼见男人蓦然起身,抬起墨靴,往外走来,她一时想前进,一时又想后退。

那人却敛了所有表情,将将走到厅外,便一个转身,上了二楼。

古七七愣了。

他不想见她。

古七七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转身出了客栈,沿着长街快速的走起来,愈走愈快,愈走愈快,眼圈不争气的红了,这时候再怎么克制也无济于事,眼泪终于蓄满眼眶,涌了出来。

她漫无目的的顺着长街快速行走,脑子里一片嗡鸣。

不知不觉走了好远,但她停下脚步,才发现停在了一处古宅前。

大门紧闭,屋檐下的灯笼也熄着。

门内很安静,像是没有小厮护卫杂役,连主人也不在,只能隐隐听见里面花木摇曳的沙沙声。

这是墨白的宅子。

古七七没想到自己胡乱奔跑,竟走到了这里,她看着门前立着的两个石狮子,心里又难过起来。

她干脆一撩长裙,坐在了台阶上。

月亮越过鳞次栉比的青瓦屋脊,高高的悬在天上。

她越想越难过,眼泪便不住的涌出来,用手背抹了,可新的还是源源不断。

真烦人,怎么抹都抹不干净,她干脆不擦了。

她甚至不太明白自己在伤心什么。

双修就双修,不理就不理,有什么大不了,又为何要强求,明明心里清清楚楚,彼此间也无任何承诺。

可就是难受。

她想起当年写过的秘契。

不会缠着他,不会造成他的的困扰,绝不会拿此事要挟他,两人平日相逢,权当不识。

那她这般矫情,该是不对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他不能好好说么?哪有人前一天还好好的,忽然就连话也不愿说了?他要是好好说,她也能接受的,她不是不讲道理,死缠烂打的人。

可忽然想到他真要来同她说那些冷冰冰的话,心里就涌上一股烦躁和委屈。

行了,越想越难受。

眼泪便又涌出来。

她哭的累了,将头靠在石狮子上,出神的望着地面,一副悲戚凄惨的样子,脑子里迷迷糊糊的,竟一坐就是许久。

男人穿透黑暗,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副光景。

白衣小姑娘纤细单薄,脸蛋和头发上落满了月光,眼睛红红肿肿的,可怜兮兮的靠着石狮子。

就像俗世里,一个平凡的,伤心又无助的小姑娘。

许是他的靴子踩到了砂石或落叶,她缓缓抬起头来。

在看见他的一瞬,那张小脸有一丝慌乱,紧跟着便迅速抬手擦了擦,站起身来。

·

古七七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他。

他大概又要掉头就走吧,她一咬唇,果然瞧见他抬起墨靴,她立刻站起身,说:“你别走,我走。”

他没说话,只用那双深邃的眸子望着她。

古七七受不了这种折磨,立刻便走上长街,选了个背对他的方向,闷头要走。

身后传来他凉薄的声音:“哭什么?”

哭什么?

他凭什么问啊。

古七七那点恼火涌上来,甚至忘了自己来的初衷。

“你管我做什么?我做什么事情需要向你汇报么?”

男人一滞,那声音更淡漠了,说:“是不需要。”

古七七听他这么说,心里又泛起委屈,紧跟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竟是不再理会她,要进宅子了。

她真的委屈。

可人家不理她,她也不能强求不是?

古七七强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本要迈步走,却终于想起来的目的,这事儿总要同他说清楚,便一咬牙,转身走向他。

一直到走到他身边,他也没任何反应,她低垂着眼儿,轻声问:“你把祛魔丹给了我师兄?”

墨白无所谓,只说:“没有,带出去的时候不小心丢了。”

古七七哪里信他这话,分明是刻意给的,他可以不在乎,但她古七七不是这样的人,便说:“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但对我是大恩,往后我寻了宝贝,自会赔给你。”

墨白打开宅子的门,背对着她,说:“不用了。”说完便要进宅子。

古七七一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墨白一顿,停下脚步。

古七七抬眸看他,语气坚决:“既然要断的干干净净,便要两不相欠。”

墨白被她这语气激怒了,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他缓缓的转过身,靠在门板上,墨瞳里凉薄又讥讽。

“古七七,你知不知道,祛魔丹是个什么价值?”

古七七一咬嘴唇,说:“我知道。”

墨白冷笑:“就凭你一个金丹期,去哪里寻来比拟祛魔丹的灵药?”

“我自会努力……”

“那我得等你多久?你一直找不到,我便一直等你?”

古七七一愣,窘迫道:“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墨白毫不客气,“我说不要还,你却要两不相欠,但你又拿不出东西,你在拿我寻开心么?”

古七七急了,说:“我不是。”

墨白又道:“还是你急着与我两不相欠,撇清关系,好同你那求来的道侣欢欢喜喜的双修?”

古七七圆瞳一凛,完全没想到他提这茬,她立刻辩驳道:“我不是,我没有……”

墨白冷哼一声。

他靠在门边,宽袖墨衫,俊逸的脸庞如年轻的神祗,那墨瞳沾染了夜间的湿气,愈来愈凉,唇角却勾起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古七七,你今夜就可以还。”

古七七不明白的抬头看他。

半身修罗半身仙的年轻男人微微侧身,露出了身后的木门。

“进来么?”

他彬彬有礼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