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七七随手一挥,火焰便消散在空气里。

她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被抢并不奇怪,一切还未成定数。

她坐在河边等。

这是她最擅长的事儿,不思考不玩草根不丢石子,就坐在草地上,静静的瞅着远空。

不久鸣珏便来了。

恭敬的站在她身后,叙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们几人赶到钱家的时候,才发现御剑宗的几个小辈也在,原来他们早在一周前就同钱家老爷说了这事儿,见是仙师,老爷哪敢拒绝一个字,只可惜不是自己的儿女,而是一个小丫鬟,当下就拿出了卖身契。

御剑宗也没亏待他们,给了一大笔丰厚的补偿。

可结果等他们联系小丫头的时候,小丫头却直接拒绝了。

古七七听到这里有些诧异,她扭头问:“拒绝了?”

鸣珏点头。

这也是至今御剑宗逗留不走的原因。

因为没有办法说服小丫头离开。

古七七问:“拒绝的原因是什么?”

鸣珏说:“我方才赶来之时偷偷联系过苗儿,她也拒绝了我,我问她原因,她便指指远处的小少爷钱宝,说她不能走,小少爷离不了她。”

古七七就是喜欢鸣珏这点,不会叫做什么事儿就做什么事儿,也并没有拿御剑宗现成的拒绝原因来偷懒,而是亲自去确认,才来复命。

古七七不由称赞道:“做得好。”

鸣珏有些愣,闷闷道:“我事儿没办成,哪里做的好。”

古七七说:“两件事去查一查。”

鸣珏恭敬的等吩咐。

“一个娇弱的女孩儿,为什么会说出,他离不开我这种话,我方才查看过,钱宝也只是拿她当普通杂役使唤,这种活儿什么人都能干,有什么顶替不了的?”

“你去查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

“还有,虽然灵气养人,但一个普通的,来历不明的小丫鬟,身负异灵根的事儿还是比较稀少,想想办法查一下她的来历。”

鸣珏没想到大师姐仅凭这些就能理清思路,不禁对她颇为崇拜,忽然想到一事,问:“师姐,既然苗儿不肯走,会不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钱宝手上?或者可以去试着恐吓钱宝?”

古七七没回应他,反倒笑了,问:“你觉得呢?”

鸣珏皱着眉毛,认真思考半天,才说:“御剑宗一周前就联系了钱家老爷,按说钱宝早就应该知道苗儿被修士看中,怎么还会带着她上街玩乐?仍旧当做杂役使唤?这只说明钱宝尚不知情。”

“御剑宗的人并没有去联系钱宝,甚至叮嘱钱老爷,叫他也不要透漏风声。”

“所以这事儿不能让钱宝知道?”鸣珏得出了结论,惊讶的挑起眉毛,“为什么?”

古七七见他理顺了,便说:“兴许答案就藏在你要去查的事里。”

鸣珏点头,随后便急匆匆的走了。

古七七瞅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觉得这桩事的关键点,也就看谁能说服苗儿了,而苗儿的决定,只受一个人的影响。

钱宝。

暮色渐渐升起来,淹没了城镇。

稀稀碎碎的烛火亮起来,像跌落的星子。

商铺里走出小二,捏一把火折子点亮了灯,河岸边上的暖香阁敞开大门,仿佛一夕之间活了过来,红绸罗缎,银镯皓腕,软玉温香。

河上又开始飘过画舫,有琴声传出来。

古七七闲来无事,拎一坛子酒,几个闪落,便上了最近的游舟,她丢下银子,坐在船舷边。

一条腿支在船沿上,一条腿伸出去,荡在外板上。

夜风吹来,扬起她的长发。

古七七拍开泥封,仰头将酒倒入口中。

倒有几分洒脱和惬意。

身后的船舱里有人交谈有人哄笑,觥筹交错的声响同着水波一起摇晃。

“最近城里来了好多外地人,个个看着都不好惹。”

“再不好惹能有你媳妇儿不好惹?”

随后船舱里便传出了会心的大笑。

“你们最近看见钱宝那个傻子没?”

“怎么了?”

“钱家生了他也真是够了,都十五了,还什么都做不好,身子骨又弱,还喜欢城南城北的乱窜,苗儿那丫头天天给他收拾烂摊子。”

“可不么,前些年被劫,被捅伤了肺,好不容易拉回一条命,还是苗儿冲到匪窝把他给救出来的,这之后更不行了,几步都离不开苗儿。”

“他再不济也是少爷,收了苗儿做妾也行啊,苗儿也不亏。”

“他就没这心思,一天到晚只想找个保镖,你看他对苗儿呼来喝去,又是抗瓮又是下水,什么时候心疼过?”

“说的也是,就是苗儿太苦命了,他逼着苗儿应下了终生伺候他这个条件,苗儿这辈子是别想逃脱了。”

说着说着,那声音便轻了。

古七七有些听明白,原来是因为钱宝抱着苗儿这个免费苦力兼保镖不撒手。

苗儿练气后期,比一般的壮汉都力气大些,又是个惟命是从的小姑娘,他自然不肯放手。

若是被他知道苗儿要被带走,以他那纨绔又骄纵的个性,定然不愿,有一个修士保镖,那他更可以肆无忌惮了,他虽不敢反抗修士,但他明里答应暗里不放人,苗儿必定不肯走。

看来御剑宗定然是调查过,才没有向钱宝透露一丝一毫。

这就棘手了。

酒喝完了,古七七将酒坛子丢在身后,刚想再去拎一坛,眼前便冒出一只精巧的小酒坛子。

握着酒坛那人手指修长,骨肉匀称,极为好看。

垂下来一截月牙白的丝绸宽袖,清雅温润,像是常年握笔,身上有油墨的清香。

这位倒真是她的至交好友,青衣书院的大师兄洛青衣。

古七七不客气的接了酒,拍开泥封,低低一嗅。

眉目骤亮,惊喜的叫道:“梨花白。”

洛青衣看见她的脸,饶是看惯了,也仍旧时时被她惊艳到。

古七七不客气的仰口就灌,一旁的洛青衣一下子急了。

“喂,这是灵酒,药王谷小师妹亲自培育的梨花,我特意求来酿的。”他伸手便夺,“我们修士寻常酒自是不会醉,这坛我都不敢这么喝。”

古七七避开他抓来的手指,一边灌一边问:“洛八卦,你来永宁做什么?”

洛青衣见抢不过也就由她去了,撩开袍边,随她一道坐在船边,晃荡着腿,说:“墨白和方辞云来了永宁,我看看有什么劲爆的消息。”

古七七闻言冷笑:“洛八卦,你们祖师爷赏赐的‘梦笔紫豪’就被你们拿来记录这些东西,他老人家的棺材板还压得住么?”

洛青衣却丝毫不气,只道:“每个宗门都有自己赚钱的方式,我们书院又不像你们,野蛮粗鲁,五大三粗擅长挖矿,我们靠笔杆子挣钱,当然有正经书籍,只是销售量不高,这几年《九宗秘事录》销量节节攀升,利润可观,不弄点劲爆的,怎么行?”

古七七拿眼斜他,凉凉道:“你说谁五大三粗?擅长挖矿?”

洛青衣赔笑:“当然不是说你,你可是小仙女。”

古七七哼了一声,又把脸闷到酒坛子里。

洛青衣有些好奇,问:“人家墨白和方辞云神仙眷侣,来红尘增进感情,你来干什么?”

古七七瞪了他一眼:“他们来得,我为什么来不得?”

洛青衣却道:“你冷冰冰的像块石头,又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石化在天玄宗就行了。”

古七七喝光酒,把酒坛子一砸,恼道:“拔剑吧,兄弟。”

洛青衣笑嘻嘻的压住她的手,忙不迭的道歉。

晚风不住吹来,古七七终于觉得不对劲,脑子里乱哄哄闹腾腾的。

洛青衣皱着眉毛,说:“叫你不要喝这么多,你非不听。”

古七七傻乎乎的笑,说:“我吹会儿风就好。”话还没说完,人就“咕咚”一声摔在了船板上。

洛青衣手忙脚乱的把她扶起来,叹口气,说:“本来碰见你,还想叫你给我写点东西,这下醉醺醺的,怎么写。”

古七七重新坐好,歪着脑袋问:“写什么?”

洛青衣扶好她,说:“自从登过你的消息后,你是不知道多少人给你留言,写情诗诉衷肠,可我找你好几次,你都不给一点回应,我知道你不在乎没兴趣。”

“但就权当是为了帮我,稍微写点什么,我登在秘事录上,保证哄抢。”

古七七美眸盯着他,脑子里浆糊一片,根本听不懂,耳边传来他的问询。

行么?写么?

古七七不太明白,但看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说:“好吧。”

洛青衣大喜过望,立刻掏出传影书,问:“你想写什么?”

古七七低垂着脑袋,陷入沉思,一会儿想到大师兄,一会儿想到鸣珏,居然还想到了双头蛟龙,最终那画面定格在墨白那张烦人的脸上。

古七七挥挥手,挥不走,再挥还是挥不走,顿时恼了。

赶不走你是吧?

行!

她表情一阵严肃,对着洛青衣,认真的说:“就写这个。”

洛青衣紧张记录。

古七七端正坐姿,严肃认真,夜色中脸蛋上的红晕都不是很明显,不仔细瞧,当着看不出她醉了。

红唇轻启,声音沙糯绵软。

“人生短短几个秋,跟谁双修不是修。”

洛青衣的下巴和笔一起惊掉了。

他哆哆嗦嗦的问:“你当真?”

古七七揪住他的领子,怒道:“给我登。”

随后古七七往后一翻,昏睡在了船板上。

第二天,整个修真界都炸了。

天玄宗天仙大师姐,性感求双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