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是从没见过人类吗?”听一神一妖说完,宋阳乐靠着前台点点桌面,有点好奇:“感觉不怎么……”

他顿了一下,继续:“……了解人类的样子。”

“也不能说‘从没有’吧。”涂姐换了个姿势托起下巴思索:“要说以前肯定是见过古人类的;不过后来经历了——”

“咳!咳!咳!”掸灰的泰逢似乎被涂姐刚才的话说中,猛地大声咳嗽起来。

“——呃!反正这俩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啦!你想嘛,一个上古时是烛龙家的神二代,一个是二代从小的跟班,他们那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古神看不上人类很正常……”余光见躬着腰咳嗽的泰逢咳得简直都要从凳子上摔下来,涂姐放下手越说越小声,最后干脆清了清嗓子,对问话的人类青年挥挥手做出严肃脸:“去去去!小崽崽知道这么多干什么?问这些还不如多看点书去科|技|兴|国!”

“……”宋阳乐沉吟了一下,抬头委婉道:“你用这个来转移话题就太没有说服力了吧?”加重的“你”字读音寓意明显。

涂姐瞪他:“……滚啊!”

虽然还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具体信息,但大概连起了半个月以来包括穷奇、狰、鵕鸟等在内的某部分对收费规则敢怒不敢言还一副要继续维持合作模样的顾客网的宋阳乐耸了耸肩,正|欲|再跟涂姐“聊(tao)”几句话,侧边楼梯上熟悉的脚步声响,稳稳待在胸腔里的心脏顿时跳了一下。

他转过头。

刚睡过午觉的应老板走下来,漆黑带亮光的眼睛和他对视,然后自然而然地把手中的陶杯递给他。

“……”大约每天早上的礼物就算是赔偿了。

心跳恢复平稳,宋阳乐面无表情地接过陶杯,觉得自己可能是终于get到了这位老板的最近的脑回路——一天到晚都看着,就是为了|监|督他这个端茶递水的小弟是不是保持整洁了呗,至于他隐约想到的某种猜测……根!本!不!可!能!别说他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了,哪怕是真的,追人也没有这么追的!呵!

活该你单身一辈……一百年、不,还是几十年就够了……

↑怀着对某条龙的腹诽,人类青年端着杯子离开了前台,耳朵根红红的,满眼的不高兴。

涂姐旁观得牙酸,想了下,看向面前的应龙,忍着无形的dan疼尽量降低自己“过来人”的感觉语重心长地劝告:“老板,想要追求别人呢,像你这样子是不行的……”

应龙懒淡瞥了她一眼:“谁说我要追他?”

“……”哦,那你一反应“别人”就反应到人家身上。涂姐内心冷漠。

“我只是有些好奇,”应龙顿了顿,补充:“他是第一个知道我的龙吟声的生物。”

——即使是上古天界,龙的数量也极为稀少,到他离开天界之前,也一共只有他和烛龙两条。而他们都是诞自于天地,生来便各居一方,后来脾性也天差万别并不相投,这导致他们的鸣吟声和自己系属的语言都各有不同。除了纯属于自己的信|徒,包括血缘子嗣在内的其他生物都是无法得知龙吟之意的。

然而他从未刻意发展过自己的信|徒,也从没见过全心全意信|仰自己的人类;但比起上一次清明节中听到过的无意义吟鸣,那天凌晨唤醒他的细微龙吟声里表达的意思很清晰……

神|灵的眼神淡淡的,但即使从侧面看,也看得到里面对方不自知的亮光。

诶……

涂姐和泰逢对视一眼,都没忍住,同时翻了个白眼+笑出了声/笑呵呵。

“——涂姐你们在笑什么?”

“——笑什么?”

刚接了水从厨房出来看到两个同事在笑摸不着头脑的宋阳乐和听到涂姐笑声的应老板同时出声;后者停了停,转向一边的脸又转向另一边。

“啊……”面对应老板懒淡瞥过来的视线和小阳乐不明所以的目光,纯粹被宋阳乐卖|了的泰逢空出一只手使劲揉了揉自己脸部的肌肉,含糊不清地道:“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笑运动一下。”

得到借口的一人一龙又同步转向涂姐。

“我也……”涂姐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借用”吉神的理由,但是发现两个一听到“也”字就露出了不信任的眼神,立刻识趣地将后面的内容吞回去,然后急中生智地改口:“……我也,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宋阳乐放下陶杯,十分感兴趣地凑过来:“什么好笑的事情?”

“……嗯,”涂姐努力想了想,还真的想出了一件:“我的一个小辈过几天要带着他的重孙女过来看我。”

宋阳乐一脸茫然:“……这个好笑吗?”

涂姐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不、不好笑吗?哈哈,哈哈。”

“……”太生硬了啊喂。在厨房听完没刻意压低的全场的宋阳乐心里对涂姐的应对已不再抱希望,顶着应老板的眼神,自然转题道:“你光这么说,我们还真不知道哪里好笑——是你那个小辈身上有什么笑点吗?”

“啊!对对对!”受到提醒的涂姐眼睛一亮,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洋洋侃道:“我这个小辈可好玩儿了。小时候就是一个团子,长大了倒好看了些,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跟我不大对付,几千年没怎么联系了,最近忽然……”

宋阳乐听着,认真点头;而应老板果不其然端起陶杯把说得兴起的涂姐喊起来占了座,一人一妖便换了张桌子继续说……

只是好奇啊。

收回留在前台的眼角余光,他垂下眼睛,看着桌面,感受到背后的视线,想:

——真是太好了。

***

深夜,C市刘家某栋私人别墅二楼某隔音房间,厚厚窗帘布拉下,明亮的灯光被遮得一丝不|漏。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刘皓俊紧紧蜷缩在墙角处的窗帘后,不算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仿佛想要把自己整个藏进窗边余下的一小块窗帘里,他露在窗帘外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睁着,一边摇着头嘴里反复喃念同一句话,一边恐惧得挥开周围试图接近他的人。

被连夜请来折|腾了快一天的中年医生看着屡屡被挥开但又不敢真的对刘家少爷动手的两个助手,无奈地看向身旁脸|色|阴沉的刘父:“刘先生,你看这……”

同样在这里白费了一整天工夫的刘父怒睁着三角眼瞪着墙角的刘皓俊,握着拳头使劲喘了两口|粗|气,才粗声粗气地下定决心:“你们该怎么做怎么做,不用管我。”

中年医生这才对助手们使了一个眼神,随后又怕这位出了名爱护早|产|独子的刘父记恨自己,一面看着助手们的轻重,一边觑着刘父的眼|色|道:“唉,刘先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想要小少爷好,就先得让他安静下来接受治疗啊。”

“我知道。”刘父鼻孔喘出一口气,阴沉着脸:“你能保证这次的治疗有效果吗?”

“一定一定!”中年医生连连点头,殷勤地作出保证:“您看要不是这次意外,前几年小少爷一直表现得很正常吗?刚好这几年我们又学习了几套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肯定让小少爷恢复得跟以前一样!就是……”

中年医生小心观察着刘父的表情:“这一次,还是延续上一次的‘植入’吗?”

刘父没有犹豫:“嗯。”

“可是,”中年医生看了看墙角被助手制|伏的刘皓俊,露|出为难的表情:“从这回看,小少爷的心里似乎有了动摇啊……”

“——不管你需要多少钱,你只要负责‘治好’我儿子就可以了。”刘父冷下眼神:“其他的,不该管的别管。”

听对方声音冷戾,中年医生唯唯:“是。”

两人一席话完,被注|射|了镇|定|剂的刘皓俊也睡了过去。中年医生对刘父报了话,就过去履行自己本职工作了;刘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半晌在中年医生的劝告下才转身下了楼去到一楼大厅——一个多年不见正好来C市拜访他的老友已经在楼下等了他一个多小时了。

坐在沙发上一身西装的普通中年人听到脚步声,扭过头,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老刘,你还是这么忙啊。”

“哪里。还不是我那个不肖子闹的。”刘父走过去做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叹了口气:“别人家孩子在他这个年纪都开始接管家业了,他却还非要闹着去学什么物理,这下好了,倒学出个病来。”

中年人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见老友向来温和的脸上表情没有任何看热闹的意思而是纯粹的惊讶,向来自诩钢筋铁骨的刘父也不由卸下了心防,将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的旧事和最近的状况简短说了一些,阴沉着脸:“也不知道我在商场上拼|杀半生,怎么会有个这么怂的种。”

“也不能这么说,”中年人笑笑:“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么。”

“什么‘人|命’,只是个三|流|家庭的私生子罢了;再说人也没死,不过是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而已。”刘父不在意地说完,又冷哼了一声:“倒是我家这小子,越来越没种了,连拿个小玩意儿都战战兢兢的,碰上对方又是那件事里的一个小角色,还复发了。”

那可不是个“小角色”。中年人笑了笑,没说话。

“今天这么一看你我,比起一个糟心的儿子,还是一个人好啊。”刘父看着他感慨:“敖野,我不如你。”

“延续血脉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天|性。”中年外表的敖椰温和地笑:“一个人和血脉传承,说不上什么高下。”

刘父哈哈笑:“说得好!你还是不愧我这些年见过的最洒脱的人!”

但是你又见过几个“人”呢?敖椰看着对面的中年人类,面上温和笑着和对方交谈,心想:

这个算是废了。看来想要得到真相,只能继续往下了。

——人类眼中的“怪物”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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