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暻晞的伞很大,很安全地将雨阻隔在伞外。

时乌有些拘谨,两个人保持着刚好碰不到的距离。顾暻晞腿长,时乌腿短,是以时乌走的很急促,顾暻晞发现后,放慢了脚步。察觉到了顾暻晞的照顾,时乌小声道:“谢谢顾师兄。”

话说出口,她才又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太难听了。

“感冒了?”顾暻晞问她。

“是啊,偏偏还快月考了,老天爷可能专门跟我过不去。”时乌苦着个小脸哀怨道。

正说着,两人走到了学校大门,刚刚巧和董叶生从外面回来,跟时乌打了个正照面。时乌第一反应就是躲,往顾暻晞身旁挤了挤,想要躲在他身后,迈了一步后意识到已经无济于事了,放弃似的低着头往前走,假装没看到董叶生。

余光中,董叶生不坏好意地给她使了个威胁的眼色。

“这么怕班主任吗?”顾暻晞有些好笑道。整个人就差点刨个洞钻进去了。

时乌使劲摇摇头,争辩道:“我才不怕他呢!我只是……”

只是今天上午刚进了办公室而已。

校门口除了有出来的学生,还有等待的家长,和路边的小推车,格外的拥挤,一个电瓶车按着刺耳的喇叭冲过来,时乌害怕地抓住了顾暻晞的手腕,往他那边躲。顾暻晞转了个身,跟她换了个位置,把她护着,声音温柔道:“没事的,别害怕。”

雨还在下着,两个人又一路无言地向前走,时乌偶尔会抬头,看一下顾暻晞的侧脸。

他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一点都不像别人说的那么高冷,她想。

***

“苏楠楠,你根本想不到,这个人有多么忘恩负义,我专门从校门口返回来接她,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了吗?”

“不用了,我走了。”钱浩扯着嗓子学时乌沙哑的声音,“多冷酷呀,喜马拉雅山都没有你冷酷……”

“所以,昨天来接你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钱浩扯了半天,八卦道。

苏楠楠也一脸探知欲地看过来。

“那个、就是、一个、认识的……哥哥。”时乌磕磕绊绊地答道。

“切!”钱浩嫌弃的一声,把头凑过来,神神秘秘道,“咱俩这关系,就就跟哥坦白说了吧。你是不是早恋了?”

“早你个大头鬼呀!”时乌用试卷敲了一下钱浩的头,“不抄试卷了,那我收起来了?”

“抄抄抄!”钱浩像拿圣旨一样地把试卷捧到手心里,“小浩子保证不八卦了,一心一意抄试卷,下堂课就要交……”

话还没说完,衣领便被拎起来,英语老师周灵皮笑肉不笑道:“小浩子?你还挺有自我认知的。”时乌和周围的人一起笑了起来。

“时乌你还敢笑!跟钱浩一起拿着书站到外面去!”

时乌:“……”

两分钟后,时乌站在走廊里,一下一下地吸着鼻子:“钱浩,我如果明天发烧不能来上学一定是拜你所赐。”

钱浩:“……”是这个理。

“所以说我月考如果考差了也怪你。”

钱浩:“……?”

“明年就要中考了,希望我这次考差了不要影响中考。诶,万一我明天发烧把脑子烧坏掉了怎么办?”

钱浩:“???”

感情就早自习站了个走廊,时乌后半生都要赖上他了???

董叶生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时乌,你过来一下。”

时乌感觉自己又要面对一阵狂风骤雨,用眼神刮了钱浩一眼,赴死般地往办公室走去。

“你认识顾暻晞?”董叶生开门见山的问道。

时乌没想到董叶生竟然问了这个问题,一下子被砸懵了:“认识,怎么了?”

老班不会也怀疑她和顾暻晞谈恋爱吧?真的没有啊,他们就只比陌生人好一点点而已呀。

“别害怕,这是个好事。”董叶生见时乌一脸严肃的样子,缓和了神色,“顾暻晞是我上届教的学生,他成绩非常好,各方面都很强,你的物理和化学有些薄弱,有时间可以和他多请教一些。”

“奥,好。”时乌懵懵地,不晓得董叶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董叶生上届只带到初二,又返回来带初一她是知道的。

“感冒还没好呢?”董叶生又问。

“非但没好,还更重了。”时乌吸着鼻子,委屈巴巴道。

“那就别在外面站了,先回教室读吧,等下我跟你周老师说说。”

“好的,老班你真好!”时乌立马开心起来。

看着时乌开心离开的背影,董叶生揉了揉眉心。虽然只带了顾暻晞两年,那孩子却让人一直忘不了,刚认识的时候那么地活泼开朗,父母出事后整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时乌是个小开心果,两个人多接触一下,说不定顾暻晞能开心一些。

时乌开开心心地回到教室,进门前给了钱浩一个挑衅的眼神,钱浩看见她直接进教室,拦住她小声道:“你敢不听母老虎的话,小心她罚你站一上午!”

时乌歪着头比了个耶:“老班特许我这个重感冒患者回屋休养生息。”

钱浩:“……这不公平。”

时乌摸了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孩子。”

钱浩:“……”

好心情似乎让感冒好了一点儿,中午午饭后,时乌拉着苏楠楠去买奶茶。

“一杯燕麦奶茶,一杯草莓奶茶加珍珠椰果,十五元。”店员将奶茶递过来。

时乌开开心心接过两杯奶茶,把加了珍珠椰果满满当当的那杯递给苏楠楠,伸手去摸兜……摸了半天,空空如也人。

“我钱好像丢了。”时乌小声问苏楠楠,“你带钱了吗?”

“啊……我好像没有了诶,我摸摸。”苏楠楠衣服裤子都摸了一遍,只找出来一张五元的纸币。

“我们先付五元。”时乌硬着头皮道,“明天再付剩下十元可以吗?”

“啊?”店员有些为难,“我们不赊账的。”

“我给钱浩打个电话,让他借点钱过来吧。”苏楠楠道,“他这会应该就在附近……”

苏楠楠正说着,突然见一个身影走近身边,待看清来人时,她惊讶地张大了嘴。

“多少钱?”顾暻晞问店员。

“十五元。”

顾暻晞掏出一张十元一张五元的纸币递过去。

苏楠楠疯狂地去扯时乌的袖子,结结巴巴道:“学长,你这是,帮我们付、付钱吗?”

时乌攥住她太过激动的手:“谢谢顾师兄,我明天把钱还给你。”

“不用还了。”顾暻晞道,“算我请你喝了,算作……”

本来想说算作回礼的,但她把他从行政楼救出来、给他递毯子递水、又把自己的外套让给他,不知道算作哪一次的回礼了,又或者,哪一次,一杯小小的奶茶当回礼都太过轻薄。

“那谢谢、谢谢学长了。”苏楠楠磕磕绊绊隔着袖子抓着时乌的手道。

“嗯,不客气。”顾暻晞应了一声,走开了。

因为都是回校,三人走的是同一条路。

时乌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撸起袖子小声控诉苏楠楠:“你见到你男神也不能虐待我吧,你看我胳膊都被你掐的起印儿了。”

苏楠楠眼里哪还有时乌,晃着她的胳膊道:“乌乌,我们要不要走快两步,跟顾学长聊聊天呀。”

时乌连忙摇头,坚决道:“不。”

也不是很熟。

“那也行……”苏楠楠托起下巴星星眼,整个人像一朵盛开的花:“好开心呀,走在顾学长的后面也觉得好幸福!”

她这句话的声音有些大了,前面的顾暻晞脚下微不可查地一顿,继而继续往前走了起来。

一中的教学楼四面组成了一个天井,过了入口后,顾暻晞往左走,时乌和苏楠楠往右走,一直走到楼梯拐角,苏楠楠彻底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了,抱着时乌蹦了起来:“啊啊啊啊!!!!今天顾学长跟我说话了,还给我买了奶茶!!!!!”

“这简直是我人生一大光荣史!!!我能记一辈子,太开心啦!!!!”

时乌按住她的头:“冷静冷静。”

苏楠楠把她那杯料特别多的奶茶捧到手里:“这杯奶茶,我不能喝,我要保存着,作为我和顾学长今日一面之缘的伟大见证!”

时乌:“……”

疯了疯了。

她管不了了。

然而,半个小时后,苏楠楠把盖子掀开,去吃杯底的珍珠和椰果的时候,时乌意识到,所谓学长,在吃的面前还是一文不值的。

“喝完顾学长的爱心奶茶,我觉得自己现在倍倍儿有能量,我要好好学习,争取月考……不考倒数,进步最大,让顾学长知道我是一个勤奋努力的好孩子!”苏楠楠豪情壮志道。

时乌无视掉她的疯言疯语,打开了自己错题本,挑了一些自己没有攻克的题出来。

这些有机会的时候,去问问顾暻晞吧……毕竟学霸。

*

高一八班。

顾暻晞午饭回到位子上,习惯性地掏出一本习题集,不知过了多久……

“顾同学……”

“顾暻晞!”

顾暻晞终于听到有人喊他,从题海中回过神来,他的手里仍然拿着笔,宛若艺术品般修长的双手让眼前的女生微微失神。她今天穿了淡蓝色的毛衣,配深蓝色的格裙,刚进八班就收到一片低声赞美,这给了她很大的勇气。

她叫了很久,顾暻晞才听到,果然不愧是学霸,她暗暗想着。

顾暻晞见她走神,打算继续做题。

“顾同学。”女生回过神来,把手里的试卷拿起来,摊到顾暻晞面前:“这道数学题,你能教教我怎么做的吗,听数学老师说你这次考了满分,而且有比他更简便的解法。”

八班从女生开口起就安静的不像话,空气仿佛都凝结成冰了,顾暻晞拒绝别人虽然已经是家常便饭,但直接找到班里来当着大家的面搭讪,这还是第一次。

顾暻晞看着面前的试卷,眉头微微皱起,他很讨厌自己的领地被占用的感觉。

“不好意思,我忘了。”他的声音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