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男孩的声音干净清澈,因为感冒带了点鼻音,听起来糯糯的,软软的,像是叫人想尝一口的棉花糖。

说实话,他没有经过专业的发声训练,唱的其实一般般。

而且选的是最简单的生日快乐歌,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单调的歌词。

可傅迟的目光落在温愿一张一合的浅粉色唇瓣上,听得全神贯注。

温愿裹成一团认真哼唱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

傅迟从小就在一座空旷的宅邸里长大,身边旁支的同龄孩子也有许多,尽管很热闹,却一直和他无关。

他其实无所谓身边有没有人,甚至对许多人的接近厌恶至极。

但绝不包括温愿。

傅迟很享受这只主动靠近自己的小动物,这是一种极其奇妙的体验,想对他很好很好,让他离不开自己。

但是不久,他发现这样是没用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对他不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他,温愿并不缺愿意对他好的人。

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

“你看着我干嘛啊?”察觉到目光,温愿有些不自在地停了下来,反应过来了似的懊恼道,“哎呀,我刚才是不是……跑调了呀?”

傅迟的喉结动了动,“有一点。”

温愿挠了挠脸颊,生日快乐歌也能唱跑调真是没谁了。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但这就跟检查自己默写似的,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写的全是对的。

温愿没什么自信地道:“要不,我重新给你唱一遍吧?”

……虽然不能保证这次一定会唱对。

傅迟微微挑眉,很轻地道:“好啊。”

温愿清了清嗓子,恍惚间听到傅迟笑了声。

他偏过脸望去,傅迟的唇角罕见地出现弯起的弧度,在温愿呆呆的错愕神情中道:“没有跑调,你唱得很好听。”

温愿揉揉耳朵,诧异道:【男主都会开玩笑了!他学坏了!】

系统琢磨了一会道:【我觉得这样的男主更有人情味了。】

不过原著里男主是在和女住相处后受到对方的感染,走完快一半的剧情才第一次展露明显的笑颜,逐渐敞开心扉。

想到这层,019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宿主……怎么像拿了女主剧本?

温愿闷闷地“哦”了声,“对了,你过生日有吃……”

像是猜到他要说这个,傅迟已经起身,“饿不饿?冰箱里还有蛋糕。”

温愿红着脸,垂下的眸子一闪一闪,“会不会太晚啦?”

系统:【宿主,太明显了。】

温愿鼓了鼓脸颊,他晚上就没什么胃口,只为了吃药才草草填饱肚子,夜宵也没吃,还吹了那么久冷风。

越想越饿了。

傅迟善解人意道:“不会,就当陪我吃。”

温愿一下笑开了,狡黠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是你说的啊,我是陪你才吃的。”不是自己馋!

傅迟宠溺道:“我说的。”

傅迟端了两份过来,自己却没动。

吃完蛋糕,心满意足的温愿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满是糖霜的香甜气息。

傅迟捻去他唇角一丁点残余的奶油,道:“先上去睡一会吧,明天还要上学,要洗个澡吗?”

温愿是洗过澡的,便摇了摇头。

走到一半,傅迟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叮嘱道:“要刷牙。”

温愿眼泪都困出来了,扁扁嘴巴道:“我好困了。”

“不准撒娇。”傅迟严肃道,“长蛀牙会很难受的。”

温愿微微睁大眼,他哪有在撒娇!

他委屈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少刷一次牙会怎么样嘛。”

要是谢凛估计已经抱着温愿一边讨要好处一边回房了,但傅迟还是一步都不肯让,他叹了口气,揉了揉温愿的脑袋,“听话。”

他十分负责地站在一旁拆了套新牙刷,监督温愿刷满了三分钟,才领着他去卧室睡觉。

温愿很深沉地道:【我觉得傅迟根本不是拿我当朋友。】

系统沉默,它也很疑惑,这是男孩子之间的正常互动吗?有点暧昧了吧!

温愿悄悄咪咪说人家坏话:【他像我爸爸。】

系统:【???】

温愿从他身后钻出来,打量了一圈,“这是你的房间吗?”

眼前的房间风格冷淡得和傅迟本人如出一辙,也就床边来不及叠好的被子显出些人气来。

看得出来,床的主人离开得很匆忙。

“嗯,”怕温愿多想,傅迟开口道,“时间太晚了,家里的客房还没收拾,你先在我房间将就一下。”

鸠占鹊巢什么的,温愿:“不太好吧。”

傅迟:“睡得下。”

他想说自己还是去睡沙发吧,傅迟直接道:“我去给你拿被子。”

温愿虽然还有一丝心有余悸,但他对剧本盖章的男主的性向和人品还是挺放心的,便道:“好吧。”

两个直男睡一张床应该没有大碍吧,温愿不确定地想。

要去床上躺着,温愿这才除去身上裹着的厚厚的毯子,穿着单薄的睡衣往被子里钻。

温愿甫一挨到绵软的床垫,彻底歇了出去睡的心思,男主的床也太太太舒服了吧,他每天早上怎么起得来啊!

他自以为隐蔽地悄悄弹了两下,丝毫没发现这孩子气的举动被傅迟尽收眼底。

傅迟在床边站了一会,确定他躺好了,放在顶灯开关上的手指一顿。

之前在黑暗里看不到,后来傅迟给他裹得严严实实,自然也没机会看,傅迟现在才注意到,温愿略微凌乱的睡衣领口有一道极为刺目的青.紫痕迹。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在傅迟脑袋上敲击了一下,他愣了下,直到温愿喊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不动了,站在那里不冷吗?”温愿已经很想睡了,但是床的主人还没上来,他只能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朝傅迟招了招,“快上来呀。”

傅迟没有关灯,他阴沉着脸,高大的身躯蓦地朝温愿压下去。

“怎,怎么了?”温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受惊兔子般的看着傅迟。

仿佛掺着雪籽似的,傅迟冷冷地问:“谁?”

问得没头没尾的,温愿带着黏糯的鼻音道:“什么谁?”

随即他发现傅迟的目光并不在自己的脸上,他顺着朝那看去,而傅迟已经在温愿反应过来前,一颗一颗地解开了他睡衣的纽扣。

不仅仅是锁骨下方那一道,温愿的上半身零零星星地布着十数道痕迹,在他羊脂玉般白皙通透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浅一点相互交错的大抵是蹂.躏娇嫩肌肤留下的指痕,傅迟冰冷的手指覆上去,而胭红的微微肿起的,应该是……吮.吸过后的吻痕。

傅迟的第一反应,“是谢凛?”

温愿的神色躲闪起来,抿起了唇,很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傅迟宛如实质的目光一寸寸地检视着温愿的身体,这些痕迹很新鲜,像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

结合温愿半夜从家里跑出来的行为。

傅迟的心中瞬间有了答案。

在他对温愿起了点心思之后,在礼貌的范围内调查过对方的家庭情况。

接温愿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和母亲吵架闹翻了才跑出来,万万没想到还有其他的隐情。

那么具体动手的会是谁,是他的继父,还是说……是他那个继弟?

温愿挣扎着摆脱傅迟的桎梏,不去看他,闷闷地道:“你别问了。”

傅迟说了一个名字,温愿眉宇间有一瞬间茫然,傅迟确定地道:“裴亦扬,是他,对吗?”

果不其然,温愿听到裴亦扬的名字后,嘴唇动了动:“……我真的不想说,”他祈求地抓着傅迟的手腕,逃避道,“你别问我了。”

以温愿的敏感,傅迟不敢更进一步,他撇开目光,不去看那些残忍却莫名勾.人的鲜妍淤.痕,“除了这些……伤,别的地方还有吗?”

见他不再追究,温愿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了。”

听到确切的回答,傅迟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后背都汗湿了。

傅迟攥进的手缓缓松开,掌心里陷着几道指甲印。

他哑着嗓子道:“他对你做出这样的事,你还帮他瞒着?”

温愿倒不是这样想的,但他和裴亦扬两人表面上的兄弟关系让他觉得难以启齿。

“好嘛,我们不说这个了,”温愿笑了一下,露出浅浅的梨涡来,“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

温愿一副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没心没肺的模样,傅迟又气又心疼地道:“你还想有什么大事?你知不知道……”

温愿眨着眼,“知道什么?”

傅迟把被子拉上去给他捂得严严实实,对上他怯生生的眼神,一时开不了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机,要是现在告诉他的话,温愿又会被吓跑的吧?

这样做只会把温愿彻底推向谢凛。

傅迟长舒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稍一不注意,就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被伤害,落得一身狼狈。

他太脆弱了。

脆弱得惹人怜爱,也惹人想要破坏。

温愿不知道他的想法,笑着道:“好啦,知道你最关心我了。”

他一双眼弯成月牙,软软地和傅迟卖乖:“那,最关心我的傅迟同学,我们可以睡觉了吗?我真的好困好困哦。”

傅迟的眼神柔和下来,妥协道:“好,不过要再等一下,”他不自觉舔了下唇,“要上点药。”

温愿拗不过他,嘟囔道:“好吧,都听你的。”

像是表达不满似的,温愿拱了拱被子,打着滚,抗议地用后背对着傅迟。

还说不是小孩子,傅迟替他把后腰一截漏风的地方掖紧,转身下楼拿了药箱。

动静不大,但管家还是醒了,“少爷,哪里伤着了吗?”

傅迟:“不是我,林伯,您继续睡吧。”

林伯颔首道:“好的。”

心里却忍不住猜测,少爷和那个漂亮的男孩子是什么关系。

又是半夜亲自开车去接,又是亲手上药。

……不过,还是有点欣慰的,从小他看着长大的不近人情的小少爷,也学会照顾人了。

“不用解开,”傅迟从医药箱中拿出棉签和碘酒,“你自己抓着衣服,把红.肿的地方露出来就好。”

温愿:“……”

红肿什么的,让傅迟说出口怎么这么羞耻呢。

“嘶,好痛。”温愿清秀的鼻尖沁了点汗珠,棉花的纤维接触到敏感的皮肤,痒痒的,温愿难耐地动了动腰,被傅迟一把按住,嗓音低低地警告道:“别乱动。”

那么凶干嘛,温愿很委屈。

难熬的上药时间过去,药水接触伤口咬人似的痛已经逐渐被麻麻的感觉取代,果然舒服多了。温愿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软绵绵的声音弱不可闻:“还没有好吗?”

“好了。”傅迟收拾好药箱,“可以睡了。”

温愿迫不及待地闭上眼,“那你也快点关灯上来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温愿朦朦胧胧进入梦乡,傅迟才放轻脚步,转身出门去了浴室。

他还有问题得解决。

傅迟打开冷水冲淋,洗了许久才回房,却再也睡不着了。

脑海里全是温愿布满痕迹楚楚可怜的样子。

清早,傅迟早早睁开眼,身边有座小型火山翻滚着挪过来。

他没想到的是一晚上过去,温愿的烧不仅没退,反而更加严重了。

傅迟给二人请了假,用被子把人裹起来抱着去了医院。

温愿躺在病床上,脸颊烧得通红,柔软的发丝被汗水濡湿,黏在脸颊两侧。

医生先简单的做了个检查,给温愿挂了瓶药水。

傅迟坐在病床旁边给温愿换毛巾时,他的手机响了。

屏保上的名字刺眼得很,傅迟想也没想直接挂断。

谢凛锲而不舍地拼命拨过来,烦得要命,温愿被震动声闹得头疼,蹙着眉胡乱伸手摸索。

傅迟连忙按住他扎了针的手,接起电话不耐烦道:“喂。”

那头谢凛焦躁的声音响起:“愿愿你去哪了,是在医院吗?哪家医院我马上……”他一股脑说了一半,忽然顿住,接电话那人的声音很明显不是温愿。

谢凛愣了下,唰地变了脸,“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