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舸是曾经认真?思?索过大庄国祚是如何走到了风雨飘摇、几近亡国的地步。

在逐渐意识到这天?下的至高权柄也不过一个烂得岌岌可危的烂摊子后;在无数个朝中无人可用、苦苦思?索下一步又该如何去走时;在洛阳城破、为人俘虏后;在大草原上任人欺辱磋磨时,裴舸都一直没有停下过自己的思?考。

后来裴舸也明白了,有些事情确实诚然有他自己的过错,但还很有些事情,也确实是造化注定、无力回?天?。

真?要?论的话,可能都不只是骂一骂桓宗皇帝如何昏庸无德就能完的,还要?再追溯到他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在位的时候。

所以裴舸渐渐也就释然了,从根子上就彻底烂透了的那些,就不是他想管就能管得了,他最多也不过就是尽人事、看天?命。

在阿鲁台的手?下遭受折辱的时候,裴舸就曾认真?地列过若一切都从头再来,自己得要?避开的一二?三四?要?事。

一自然是最不可再轻信阿鲁台挑拨而错杀重侯,当然,他也该要?与重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提醒对方,镇北侯府满门都对他这个皇帝不假辞色、不甚恭敬,又与淮南王一脉来往密切,实在是瓜田李下、本就令人生疑。

若重侯爱惜羽毛,也该自觉注意了。

二?便是再见到杨建、江充的第一刻,就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此二?者,巧舌如簧,谗言惑众,实在是一万个的留不得!

三却是有些复杂了,政务上的事情总是要?麻烦许多,万事万法瞬息万变,从不是一句“得要?这么做”、“不能那么做”、“得推行这个法”、“不能再用那个法”就能简单解决的。

或者反过来说?,只有能用要?杀什?么人、不要?杀什?么人来解决的事情,才是真?正简单而好实行的。

就比如说?同样是如何用人,重侯不能杀、杨建要?杀、江充最好也立马杀了……这列下来一看就很明白。

但在萧惟闻的事情上,就要?再麻烦许多。

裴舸回?忆,自己最后与萧惟闻走到离心离德的地步,固然有两人政见上的屡屡不和的缘故:裴舸急于求成、萧惟闻守旧求稳,但终究裴舸才是皇帝,萧惟闻心有抱负而屡屡不得志,也就日?渐沉默顺从,不再多说?,只随波逐流了去。

但萧惟闻之殇,从不是这一层之过,其中还有更大一部分?的缘故,在于他的发?妻张氏。

后来害得萧惟闻心累疲乏,再厌倦于在朝堂上发?表任何意见,张氏才是那个当居“首功”之人。

张氏善妒不容人,与萧惟闻夫妻感情极不融洽,这些裴舸都早有听闻,但真?正让他完完全全记住张氏这毒妇的是——后来重侯死后,朝中武将凋零、人心离散,裴舸无奈,最后只得遣了萧惟闻这么一个文臣去率兵抵御阿鲁台似乎已经势不可挡的南下步伐。

双方在大同交手?,后大庄退到长城以内固守太原,战事最激烈的那一场,两国士兵在平阳关混战七天?七夜。

其时,朝野内外谣言横行,许多人都在传大庄军队已败、领将萧惟闻已死,张氏那毒妇许是听信了这等谣言,甚至都尚等不及亲眼见到萧惟闻的尸首归洛,就为了抢先?掠夺萧惟闻死后自己与儿子所能瓜分?到的最大利益,而极其残忍地一口气毒杀了萧惟闻的三个庶子及其生母。

裴舸尚且还记得,萧惟闻当年娶张氏,是因为张氏自己求到了太后面?前、而太后又紧跟着求到了桓宗皇帝面?前。桓宗皇帝其时虽然也并?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盛气凌人的表妹,但多少还要?看顾点太后的脸面?,且比起专横跋扈的自家人,他更不喜欢胆敢违逆自己的臣子,于是一时兴起,一出乱点鸳鸯谱,便将两个人彻彻底底绑成了一对怨偶。

而就连裴舸也不得不承认,张氏那毒妇确实命好,她呱呱落地的时候,承恩侯府早已是权势轩赫、炙手?可热,她日?渐长大的那十几年,便也恰恰好是承恩侯府张家光景最好的那十几年。

所以后来一直到嫁给萧惟闻前,张氏身上在闺中时被惯宠出的娇骄之气也半点不减。而在传闻中,张氏爱慕萧惟闻才华,萧惟闻却似乎早已心中另有所属,两人从新婚燕尔时起便已经是争执不断,经常因为一点家宅小事不和而闹得满城风雨,给诸多世家贵族当了茶余饭后的笑话。

再后来张氏六年无所出,那时候的承恩侯府已经日?渐隐退、而萧惟闻却渐得重用、年年高升,承恩侯张达看自家的女儿实在是不懂事,便主动给女婿送了两名良家妾以缓和翁婿关系,萧惟闻自然没有去拒绝。

后来庶长子、庶次子挨个落地,张氏才好不容易诞下了萧府嫡子,却又是个体弱多病的,文不成,武不就,又被张氏跟个眼珠子、肺管子似的悉心看护着,不容旁人插手?半分?,而这个“旁人”里,甚至疯魔到都包括萧惟闻自己。

裴舸日?渐掌权最初那几年,因为萧惟闻是他亲近的心腹臣子,便经常有世家大族因为欲阻裴舸这个皇帝而不成行、转而去攻讦萧惟闻这个天?子近臣,而其中被屡屡拿出来说?事的,就是这位萧大人“治家”之不严。

儒家历来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尚在于治国之前,家不齐者,也无怪乎那一阵子,萧惟闻的家事几乎被与他有利益纷争者当做了笑料、把?柄来大肆传播。

萧惟闻被张氏弄得极其狼狈,而那一阵也是裴舸与他君臣最相得之时,裴舸权势尚未梳拢在手?,又非常看重萧惟闻的才华,还试图亲自出面?为两边说?和过,当然,最后效果寥寥,叫裴舸看着都心有戚戚焉。

后来许是见张氏实在是太过顽固,萧惟闻便干脆再不插手?她那一边的事情,以至于最后养得庶子出色、嫡子平庸,张氏百般借嫡母身份打压而不得,便最后兵行险着,狠心干脆借萧惟闻死讯刚刚传开之际、众人毫无防备之时,亲手?毒杀了萧惟闻的三名庶出子及其生母。

此事当年后来真?正广泛传开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纷纷感慨世间竟然有此等狠毒妇人,简直是堪比吕后再世、连昔年□□宫闱的梁皇后都尚无可与之相较。而在萧惟闻活着从太原回?来后,张氏见东窗事发?,也索性干脆地吞金自戕了。但经此一役,萧惟闻中年丧子,一时便就此心灰意冷,与朝政、人事皆是怠怠。

所以当裴舸真?正回?来后,思?来想去,他现在年纪这么小,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或者就算是能做得也无法做、以免太过张扬引得桓宗皇帝的注意。但有那么几件是他当下迫不及待就想做的,首中之首自然是找到机会杀了杨建那个小人,可惜他当下暂时也难能接触到前朝,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去做一些边角料的功夫,就比如说?,在张氏真?正嫁到萧家之前,彻彻底底,毁了这门亲事。

而要?毁一桩亲事,方式或许有千千万,但对于裴舸这种做了几十年皇帝、习惯了生杀予夺的人而言,能靠杀人解决的,永远是最简单、最方便、最快捷的事情。

而本来裴舸还不确定那条蛇一定能咬得死张氏那毒妇,好在天?赐良机,太后那私心偏颇的老妇竟然叫桓宗皇帝宠爱的毓昭仪带着张氏逛园子……这一口纵然是咬不死那张氏,单只要?她在毓昭仪眼皮子底下出了此等祸事,太后那老妇多半咽不下这口气,双方一结怨,待毓昭仪见招拆招,枕头风吹起来,肯定是更不会愿意让桓宗皇帝给张氏和萧惟闻赐婚了。

简直是天?助我也。

裴舸盘算的很好,唯一美中不足漏算的一点,是当时到底还是稍稍不慎、被机敏过人的毓昭仪给看见了。

在毓昭仪撵他们去洗漱、烧衣时,裴舸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便在肚子里打了满腹草稿如何去说?服对方与自己统一战线。

卫斐看着这张不到两岁的稚嫩的脸庞,却是有些胆寒了。

要?毁一桩亲事方式有千千万,但眼前这位,一出手?却立刻便是毫不留情的杀招。果然是做过近三十年皇帝的人,实不可真?被他两岁小儿的面?貌所蒙蔽了。

卫斐开始有些犹豫,还要?不要?放任裴舸继续生活在广阳宫中了。

卫漪是个心中没成算的,可不要?哪天?被这小子算计作了垫脚石、刀下鬼,还反要?替人周旋、替人开脱、替人请罪。

卫斐思?量着她先?前诉与小桃红排的那出“借尸还魂”,也是时候该更快些搬上戏台子了。

“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张以晴真?的死了,或者不死却残,太后必不会善罢甘休,”卫斐沉下脸来,面?无表情道,“若最后追查到你,此事又该如何善了?”

裴舸自然是想过的,这也是他为何敢在卫斐面?前动手?却不怕她发?觉后当初拆穿自己、有恃无恐的根源所在。

裴舸忍不住缓缓笑了,图穷而匕首现,平静地反问卫斐道:“可是谁又会怀疑一个两岁的小孩子能做下这等事,是全皆是出自他一人私心呢?”

言下之意便是,倘若卫斐真?不帮忙掩盖一二?,真?查了下来,裴舸到底有个皇嗣身份托底,可卫漪和广阳宫却怕是难逃其咎、福祸难料了。

“原是在这里等着我呢,”卫斐也冷冷地笑了出来,同样面?无表情地平静问道,“你就不怕,我将你之事、全皆告知与陛下么?”

“你不会的。”裴舸成竹在胸道,这个问题他方才回?来路上、沐浴之时已经再三仔细地思?量过了,“桓宗皇帝多疑善变、刻薄寡恩,你我既溯流而归,你又不惜以身饲虎、苦心积虑主动陷于桓宗皇帝那龙潭虎穴的深宫中,应当与朕一般,也都是为了大庄这数百年之基业不倒、国祚不衰、社稷不崩。而今大业未竟,倘就这么在桓宗皇帝面?前暴露了你我身份,出师未捷身先?死,岂不是大不值得?”

方才裴舸问出太子继是否攻下阿鲁台这一问后,恰逢卫淑妃回?来了,此事便遭中途打住,之后不久,萧夫人又过来了,便彻底被推到了更后边,且还提醒了裴舸他今日?真?正得需要?做的那件“正经事”。

几番打岔,现而今裴舸已经又自己也想通了,抑或者在卫斐当时那极短暂的迟疑瞬息,连裴舸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发?现,他好像又骤然心生退缩之意、不敢再真?的去听到那个答案了。

——裴舸安慰自己:左右,太子继成与不成,那都已经是他的身后事了,再枉自挂念纠结,也无甚他用。

现在真?正重要?的,是他已经回?来了,回?到了年幼时,回?到了一切错误还没有发?展到真?正摧枯拉朽、不可挽回?之时,回?到了可以避免自己再走一遍被俘虏折辱、险些成亡国之君的悲惨命途前。

既然都让他回?来了,那他自然不能去白白地浪费了重活一世后占得的先?机,当下当下,专注当下,无关其他。

“我们其实是可以开诚布公来谈谈合作的。”裴舸面?容诚恳,言辞真?挚,“卫淑妃是朕两世的养母,您是她的堂姐、又是卫昭的姑母,若非必要?,朕也实在并?不想去如何为难你们……您在朕心中也已是半个长辈,既你我利益一致,何不坦诚交心、守望相助呢?”

“您虽然现今在宫中独占鳌头,可人心易变,帝王心更容易改,荣宠恩爱,从来都是最靠不得的东西。现在桓宗皇帝待您再好,可等日?后梁皇后、窦皇贵妃、昭贤德妃、庄嫔景氏等再都一一入宫了呢?您也未必就有完全的把?握完全压下她们一头吧?”

裴舸这几段话的信息量太大,比先?前被卫斐忽悠着玩一问一答的时候透露出来的都多,卫斐一时静默下来,有些消化不良。

裴舸却只以为卫斐是在静心思?索,也不打搅。

桓宗皇帝多疑善变、刻薄寡恩……那龙潭虎穴的深宫……梁皇后、窦皇贵妃、昭贤德妃、庄嫔景氏……

这还是卫斐自己遇着的皇帝与后宫么?

卫斐一时竟不知是自己的记忆印象哪里出了差错,还是眼前这位似乎是重生的皇帝再跟她一般地胡乱忽悠人。

“我有一个问题,”卫斐沉默了很久,有些艰难地迟疑着缓缓试探道:“‘桓宗皇帝多疑善变、刻薄寡恩’,那他的这个‘桓’,又是打下了哪里的‘桓’呢?”

《周礼》有言:“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勤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武定四?方曰桓;克亟成功曰桓;克敌服远曰桓;能成武志曰桓;壮以有力曰桓。”*通俗来讲,就是有开疆扩土、勇武作战事迹的皇帝,才会谥号“桓”。

西汉著名的少年将军、大司马,终年二?十九的霍去病逝去后,汉武帝赐予他的谥号就是“景桓侯”。

裴舸就像是被人凭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对着卫斐这一句,静默许久,才惜字如金地从唇齿间挤出来了八个字:“北伐山戎,南平百越。”

这就是裴舸最最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虽然桓宗皇帝于朝政上确实是昏庸无能、好色败德、暴戾嗜杀……但他在位的十余年间,大庄也确确实实是有平下好几次过边境叛乱。

虽然与此同时,百姓们依然是过得民不聊生、凋敝枯槁,以至于几乎没有几个人还能记得他有如此功绩……但当最后真?写到了史书上,也是要?远比丢了冀、豫两州,还被瓦赖人俘虏去的裴舸好看上许多。

“身后虚名,自有后世之人评说?,”裴舸面?无表情道,“你既然是从熹平二?十九年后的乱世里回?来的,那朕可不可以先?暂且认为,至少在扶助大庄国祚不被贼蛮侵蚀这一点上,你我立场所求,并?不相悖。”

卫斐沉默了很久,但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平静道:“但您自己也说?了,帝王心最是易改。现今你我立场虽不相悖,但来日?待你我立场变换,倘你再一朝翻脸,我这边怕更是难为……却似乎也并?非是要?定得与您合作为优。”

——卫斐其实在从裴舸这里旁敲侧击出大庄竟然此后再一朝便被人打得连皇帝都丢了时,便已经决定得需要?留下这个人以继续窥视讯息、谋求其变了。

但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卫斐要?想真?实地演下去,却似乎又并?没有非合作不可的理由。

“现今后宫我既然已经能独占鳌头,”卫斐只冷冷淡淡道,“日?后自也有把?握对付得了梁后。”

卫斐想逼一逼,看能不能从对方嘴里再挖出些东西来。

果然,裴舸沉默片刻,竟还又胸有成竹地开口了:“是,您纵然不需要?一个在后宫中的帮手?,可您总需要?一个来日?能继承大统的‘儿子’吧?”

卫斐微微愣住。

裴舸不由笑了。——这一点,其实还是先?前张氏那毒妇提醒他的,本来裴舸自己都没有往心里去的。

“十年前桓宗皇帝避暑山庄发?生了什?么,”裴舸好心好意地与卫斐道,“张氏那毒妇藏着掖着,还要?你帮忙说?和以作交换,朕却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关于桓宗皇帝无嗣这一点,其实后世有很多种说?法。

裴舸一直比较相信的是后宫中梁后与窦氏作祟,互相屡屡暗害所致。但其实当时还有另外一种宫闱隐秘流言流传:说?是桓宗皇帝十一岁时,在避暑山庄撞上了光宗皇帝与僧道之流厮混,被当时明显不大正常的光宗皇帝在兴头上“赏赐”了虎狼之药……当夜就发?了高热,大病一场,险些夭折。

那件事后,光宗皇帝也非常懊恼后悔,就此远离求仙问道之流,逐渐修身养性起来,那天?在避暑山庄服侍的很多人也几乎都死了,个中细节已无法一一窥得,只是有嘴巴不严实的太医言说?,那药,似乎是伤及了桓宗皇帝的根本。

桓宗皇帝似乎也有被此等流言困扰到,所以大肆纳娶了一大群美人在后宫中日?日?夜夜宠幸,但后来生是生得出来,但生出来基本没有活过三岁的。便又有流言四?起,说?是桓宗皇帝根上已经不行了,生下来的也都养不活到成年。

后面?这些,裴舸其实是比较倾向?于是梁皇后她们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故意放出去的,但到底都是当年曾经甚嚣尘上的流言,且桓宗皇帝到最后也还真?的是半个孳息也没有留下,裴舸琢磨着,自己这般说?辞,倒也不算是完全在瞎说?。

当然,信与不信,却是各人的选择了。

——裴舸自己习惯了用杀人来解决问题,便也突然莫名害怕起眼前这位毓昭仪会仗着而今受宠且自己年幼,会先?杀了自己以扫平未来路上阻隔……虽然对方现在还并?没有表现出丁点这方面?的意思?,但裴舸细细琢磨罢,觉得人还是得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至少这么张冠李戴一下,在这位毓昭仪能真?正怀孕、诞下龙子之前,他都暂时是安全的。

这于裴舸而言,便已经是足够了。

“桓宗皇帝当初便是在避暑山庄伤及了本源、最终也没有孳息留下。”裴舸意味深长地含蓄笑着,委婉暗示卫斐道,“毓昭仪承宠也有将近一年了,难道就当真?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那一个‘例外’么?”

为着裴舸这一句话,当天?晚上,卫斐趴在皇帝身上,开始认真?思?索起眼前人是不是真?的会有什?么“弱精”、“死精”之病患。

“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朕?”裴辞被瞧得十分?迷惑。

“陛下将来会愿意封臣妾作您的皇后么?”卫斐贴到人耳边,轻轻吐着气,非常天?真?地问他。

裴辞的脸微微红了,伸手?抚上卫斐散落下的如瀑青丝,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抿着唇笑:“当然是要?阿斐做朕的皇后了。”

卫斐也笑,小小声嘀咕道:“臣妾也觉得……卫皇后是要?比梁皇后好听许多。”

裴辞一头雾水:“什?么‘梁皇后’?”

卫斐顿了顿,却是又马不停蹄地紧跟着问他:“陛下喜欢打仗么?将来有打算去北伐或者南征么?”

裴辞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但见卫斐问得认真?,也便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认真?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忸怩道:“朕自己骑射功夫倒还算得上模样,但要?真?是去领兵打仗,却怕要?万万不行了……朝中自有会打仗的武将在,来日?就算是当真?有北伐南征的必要?,朕应当也是留守洛阳、调度四?方。”

卫斐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突然就遏制不住地偷笑了出来。

裴辞更加是稀里糊涂了。

“最后一个问题,”卫斐趴在裴辞肩上,止不住地笑,异常厚颜无耻地问他,“你是不是第一次看见我就觉得分?外熟悉、一见如故、看到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裴辞微微一怔,继而脸颊更红了。

裴辞轻轻叹了一口气,拉过卫斐的手?捏在掌间,无可奈何地小小声感慨道:“是呀……阿斐可真?聪明,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卫斐紧紧抱住身下人的肩膀,笑得浑身打颤、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她知道,卫斐想,她现在当然是什?么都知道了……她还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狗屁桓宗皇帝。

他是她的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