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潜意识里隐隐觉得,这?场景、那只手都甚为碍眼。

继而裴辞马上又被自己脑海里的这?等想法给惊到了,震惊又无奈地想:怎么就至于小心眼到这种地步、连女人都要去计较了?呢?

但情理上虽想得清楚明白,心底却似乎隐隐约约总有个声音在弱弱地鼓噪着:就是连女人也不行。

裴辞有种一头雾水、不明其理的不痛快。

卫斐的心情更不会好到哪里去,连开口的欲望都稀薄,只轻轻反握了一下卫漪的手,微微屈膝,福身行礼道:“倘若无事,请陛下允嫔妾告退。”

裴辞蹙了?蹙眉,扫了她身后的卫漪一眼,只低声下气道:“你?是不是生气了??朕还有话与你说……让她先出去吧。”

卫漪霎时呆住,惊愕之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低着头仓促退了?出去。

张禄也连忙乖觉地推到殿外?稍远处,亲自为二人守着门。

待四下无人,裴辞连忙上前握了卫斐的手表忠心道:“阿斐,朕只是那么一说,糊弄一下母后罢了?。纵然真翻了牌子,朕也必不会去华盖殿的。”

“这?后宫是陛下的后宫,”卫斐冷冷淡淡道,“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宫嫔都是陛下的女人,又何必如此厚此薄彼呢?”

裴辞沉默了?片刻,轻轻道:“你?还是生气了?是不是?……先是朕与你说错了?话,人心偏颇,五指亦有长有短,从来就不可能真正端平。”

卫斐听得明白,皇帝是在与她解释她第一次侍寝时,二人在明德殿内的那番争执。

但卫斐在乎的早不是那个了?,或者应该说,已绝不仅仅是那个。

不得不说,太后与懿安皇后这对婆媳虽然关系并不大好,但在恶心她这件事情上,个个功力超绝、不相上下,炉火纯青、臻于化境。

卫斐本来早做好了皇帝总有一天会翻旁人牌子的准备,当?然,同时也做好了主动出击、截胡争宠的心理预备。

今日任太后换选了?哪一个人,卫斐下定决心去抢时,都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人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左右她上辈子也不是什么五讲四美的良善之辈。——真要把人为此气成了?乌鸡眼,那倒还简单了?,以后争斗起来,痛下狠手时,便是自保而?不为害人,还好叫卫斐容易过得去自个儿心头的那道坎呢。

后宫之中,本来就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卫斐先前就是来宫斗的,争宠是顺带的;现不过两边掉了?个儿,把人为帮皇帝“守身如玉”换成了?主要目的,宫斗反成顺带的了?。

但左右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实际操作起来时,也并不如何冲突。

但太后也明显瞧得出该如何治她,知道现今的沈韶沅与李琬都完全不是卫斐的对手,干脆就挑了?身在慈宁宫、心飞承乾宫的卫漪,好好恶心一下这?对姊妹情深的堂姐妹。

卫斐是绝不可能对卫漪出手的,不仅仅单是感情上的不能,更是身体?上的不能。

——她来这里前,是与那个自诩正规“政/府/机/关”的阴曹地府,签订了?“正式”合同的。

但倘若有朝一日确认当真是沉尘之转世的皇帝碰了卫漪……卫斐脑海里只要稍稍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胃底一阵翻江倒海。

虽然卫斐自己明明也很清楚:她与卫漪一齐入宫,同样是皇帝的宫嫔,并不存在什么谁先谁后谁抢谁的狗血问题,但……该有的恶心反胃,半点不少。

很突兀而?莫名其妙的,卫斐冷不丁想到了一个已经在她记忆里消失很久的故人。

很可笑,但也很嘲讽的是,卫斐竟然在此时此地、此情此境,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与时间点上,感?觉自己突然能体会到了一点点沉华当年突然发疯的缘由。

虽然两者情况大有不同。

但这?还是无可避免地彻底败坏了卫斐最后一丝能与人好好说话的心情。

卫斐当?年最后有多厌憎沉华,现在就有多反感?被沉华一步一步慢慢同化、深受影响的自己。

一样的卑微可怜,一样的无能狂怒。

“陛下现在愿意为了嫔妾疏远六宫、但一个月后、一年后、三年后、十?年后呢?”卫斐抽了抽唇角,漠然道,“陛下恐怕不知道,女人一旦嫉妒起来,是会变得非常可怕的。”

“阿斐是在吃醋么?”裴辞听后,反而?有点小得意般开心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卫斐的眉心,柔声道,“连你?妹妹的醋都吃?朕还以为……你们感情甚亲、都不分你?我了?呢。”

当?年沉华指使人在商场上好好地“教训”了?沉尘之一顿,警告他:“不要再用那种肮脏的眼神看你?不该看的人。迟早有一天,非得叫人挖了?你?这?对招子不可。”

现在的卫斐仰起脸,朝着对面的同一张脸笑了?笑,只道:“她是个好妹妹,但嫔妾却从不是一个真正的好姐姐。嫔妾惦记着陛下的时候,陛下任多看谁人一眼,都会叫嫔妾心里不痛快好久。”

——这?并不是现在的“毓昭仪”应该对皇帝说的话……但,卫斐已经心情差到不想再去在乎这?些了?。

与沉华如出一辙的偏执、独占、霸道、独/裁、狂妄,自视甚高,宁可负尽天下人、不许任何人负她。

唯一的区别大概在于,沉华曾深深地沉醉于“珍藏”卫斐这?件事,她视卫斐为自己一生最完美、珍贵、独一无二的藏品,对她的“完美”顶礼膜拜,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不允许任何人去打?破她身上的那层“完美”,包括沉华自己。

但卫斐却在能在这上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无情苛刻些,她没有“收藏“同类的癖好,更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去妥协。

就算她喜欢沉尘之,也只是说,有些事情,若是为了?沉尘之,她兴许愿意去做……但那也是因为她自己乐意、自己喜欢。归根结底,她取悦的是自己,妥协的对象也是自己,而?不是为了?旁的任何一个人。

卫斐说句话的时候,语气称得上是阴沉森然,但裴辞听了,却反而微微红了侧脸,反而?理解成了?:“你?喜欢朕呀……朕也喜欢阿斐,阿斐与人走得近了?,朕也一样的不高兴。”

卫斐哂然失笑,并不想去与皇帝争辩,自己的“不痛快”,是自己不痛快了、便从来不会只一个人默默不痛快着的那种“不痛快”……是绝不会像皇帝那样耍脾气般不高兴,哄一下不行、哄两遍就好了?的那种。

“阿斐不怕,”裴辞很莫名其妙地就高兴得抿着唇笑,“阿斐其实是想让朕说,此生此世,唯你一人……但不好意思开口么?”

卫斐困惑地挑了?挑眉,实在是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表现出分毫“不好意思”的模样。

“若嫔妾当真提了?,陛下便会允么?”卫斐面无表情道,“‘她们都是毫不知情地被母后哄骗进宫来的,朕既是她们名义上的夫君,自然得对她们负担起应尽的责任’,嫔妾也明白,您也不想这样的,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裴辞的脸飞快地烧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卫斐拿他自己说的话堵他现在的嘴,他为着的是往昔的自己、还是方才的自己而?羞愧脸红。

“不错,朕先前确实是这样想的,”裴辞慢吞吞道,“而?朕现在的想法,实际上也并没有改变多少。”

卫斐的指尖狠狠地掐住了掌心肉,蓦然有些后悔今日矫情发作地来自取其辱了?。

“所以,朕会善待她们,也会看在她们苦困深宫的份上,优待她们母族一二,”裴辞低着头,轻轻道,“但再多的……朕确实是再给不了?她们了?。”

“朕也一向觉得,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插进去第三个人,就完全变了味道,”裴辞极专注地盯着卫斐,思?量着缓缓道,“就像朕喜欢阿斐、阿斐也喜欢朕,那就朕与阿斐两个人,好好地在一起,过一辈子。”

老话讲,齐大非偶,皇帝把话说得实在是太漂亮美好了,好得反而?叫卫斐难以去相信:“陛下难道不会觉得,那些被选入深宫一辈子不见天颜的女子,都很可怜么?”

“是很可怜,”裴辞点了点头,缓而?又缓地与卫斐道,“朕也不想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卫斐轻轻抽了抽嘴角,简直要被这句话气出个PTSD了?。

“在朕抗争不过母后、默许选秀发生时,就知道并接受了?难以避免地要出现的那么一个结果,”裴辞低低道,“朕知道是朕对不起她们,但朕也确实是只能做到那一步了……父皇在位时,十?余年间前后经选秀入宫的女子有一百八十四位,其中真正有敬事房彤史记载、得父皇临幸过的,唯有五十?五位。”

卫斐不意皇帝竟然会突然与她说起这个,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般愣在当场。

“她们中的大多数,都还是孤苦伶仃地老死宫中、无宠亦无爱地煎熬过一辈子,”裴辞认真地与卫斐解释道,“朕知道她们都很可怜,朕也从本心里并不想去做更进一步压迫她们的刽子手……如果日后有可能的话,朕也很乐意安排愿意离开的人秘密出宫。”

“但朕终究也不过是一个人,是人,就总会有私情偏颇、有力所不逮,朕是对不起她们,但朕更不愿意为了去对得起她们,就去惹朕自己喜欢的人伤心。”

“所以,阿斐,你?该对朕更有信心些,”裴辞轻轻握住卫斐的手,温柔道,“你?所担心的事情,朕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想过。”

——因为身体?上难以启齿的怪病,裴辞从来就是个对女人与美色不假辞色之辈,对于他而?言,情感?上的满足,要远比感?官上的刺激容易让他激动得多得多。

如果不是早就在心里偷偷惦记上了?卫斐,他第一晚就不可能那么轻易便答应了?让卫斐留下、与她同塌而?眠,后来更不会经卫斐的几下挑逗便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轻而易举就与她成了?敦伦之礼。

其实现在叫裴辞自己来看,也都会觉得略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就轻易沦陷至此、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单单想起她都会会心一笑、胸口略微发麻的地步。

但再细细想罢,也许感情本就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东西,也突然体悟了?些许《牡丹亭》中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真要论的话,裴辞想,他对卫斐,应当?是一眼沦陷、一见钟情。

一种从未有过的难言情绪弥漫心头,叫卫斐眼角微微发红,有些难为情般别过了?脸去。

裴辞抿着唇微微笑着,俯下身,轻轻亲在卫斐眼角,柔柔的,软软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这?下总不生朕的气了?吧,”裴辞垂着眼睫笑,与卫斐耳鬓厮磨着亲昵道,“好阿斐。”

那语调,实在是煽/情得厉害。

卫斐恍惚觉得似乎有一层蚂蚁在自己脊背股里爬过,酥酥麻麻,心痒难耐。

殿内的气氛不知不觉便分外?旖旎了起来。

正是情意浓浓时,外?面却突然响起了张福平显见是刻意拔高的劝架声:“卫嫔娘娘,您先消消气;重小侯爷,您也少说两句吧……”

卫斐蹙了?蹙眉心,下意识往殿外看去。

裴辞见她挂心惦念,索性拉了?她的手一起往外?走。

殿外边,卫漪气得脸红脖子粗,手指尖都微微发抖。

卫斐一看,便知道她是分明气急了眼却又词穷地辩不过对方。

而?对面站着的萧惟闻与重熙二人,萧惟闻还是一脸漠不关己的死人脸,重熙吊儿郎当地抱臂笑着,在卫斐出来时,正懒洋洋地说道:“……卫嫔娘娘,说句不好听的,重某再怎么,好歹也是您的救命恩人吧?”

“与您的救命恩人说话,您就这?样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啧啧,与你姐姐比起来,可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不知一家子怎生出这两样人,您是有个好姐姐了?,倒不知你姐姐会不会耻于被你这?样的妹妹拖……”

“这?倒便不劳重小侯爷贵人贵事,再操这?几多贵闲心了?!”卫斐冷着脸跨出殿门,毫不客气地打断重熙道,“重小侯爷也说了,那是本宫的妹妹,纵然当真有哪里做得不对,也自有本宫慢慢调/教……倒不知重小侯爷今日在这儿又是逞得哪来的威风?”

——卫斐早在太后寿辰那日便见识过重熙对上自己不喜欢人、那张嘴能有多狠毒刻薄了?,但先前那是对张以晴,卫斐自然是乐于看戏,现遭这骂的人换成了?卫漪,卫斐立时便有种自己的领域遭人侵犯、自己护着的人遭人欺辱的极不痛快感。

卫斐一直回避去定义自己对卫漪的感?情,卫漪哭着抱着她的胳膊与她承诺“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不想失去姐姐,也更不想看姐姐被我伤了心”时,卫斐并不是完全不动容的,但,也仅仅就是动容罢了。

因为卫斐自己也完全认同卫漪前面那句“毕竟,你?是我姐姐,是从小到大除了我娘之外?待我最好的人了,比我爹都好……”,因为事实如此,卫斐担这?一句,毫不亏心。

只是缘由没有卫漪以为的那么单纯美好,但若论迹不论心,卫斐十?年如一日地做到那份上,卫漪要还是能丝毫不在乎她的感?受,卫斐虽然也与现在一样并对她做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默默给对方评一句“狼心狗肺”。

于卫斐而?言,卫漪是工作,工作是没有喜恶好坏、只分必须要做、可以不做的,而?卫漪恰恰是前一种。

那就更不需要什么私人情绪评判了。

但像卫斐这?么无心冷情的人,大学里自己喂过的流浪狸花猫,都不能坐视它平白遭学生恶作剧,更何况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日一日长大的小女孩。

重熙刚才也是话赶话地有些起情绪了,现看卫斐出来,再越过卫斐与她后面蹙眉站着的皇帝对视了?一眼,伸手笑着给自己打?了?两巴掌,嬉皮笑脸、无甚诚意地表示了歉意:“对不住,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这?张嘴就是太欠打?了?……毓贵人见谅。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张禄默默地在一旁低低提醒重熙道:“小侯爷,现是毓昭仪了?。”

重熙立时大吃一惊。

继而倒也觉得理所自然,以他皇帝表兄的性子,既都能与人滚上床了?,位份晋升本就是迟早的事。

就是这一下子跳得够快,直接越过了?嫔位与婕妤,就给封了?九嫔之首的昭仪。重熙暗暗咋舌地想道。

先前卫漪与重熙在殿外?碰上起口角纷争时,萧惟闻就一直在旁边,但也同样一直在袖手旁观,而?今听到张禄这?一句,才是第一回撩起眼皮,在给皇帝请安时,视线在卫斐身上停留得莫名得久。

“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皇帝黑着脸瞪了重熙一眼,这?一句,算是看在萧惟闻的份上给殿外几人个台阶下。

“启禀陛下,”萧惟闻恭恭敬敬地垂手回道,“是主持豫州府乡试的贡院突起大火,火势顺风弥漫,幸得监临御史刘大人敏捷,速请来五城兵马司兵马,现已扑灭大火,无人员伤亡。但贡生考卷已答过半、遇火后纷乱四散,特来请示陛下,是择日改卷重考还是该如何计议?”

裴辞的脸色猛地一变,眉眼微沉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起了?火……”

萧惟闻和重熙自然答不上来。

看皇帝拧着眉面色凝重,卫斐拉过卫漪,主动福身告退。

裴辞此时自然不会再去拦她。

卫斐安抚地拉住卫漪的手回了?承乾宫,待到内间、诸仆退罢,卫漪忍了?一路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珠子再也留不住,簌簌地往下落。

卫漪索性一把扑到卫斐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卫斐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起的争执……慢慢说,姐姐在呢,小心别再着急噎着了?嗓子。”

可卫漪偏偏就是一味地哭,半天也不愿意说一句话来。

卫斐有些忧愁般叹了口气,低低道:“你?若不愿说,姐姐也不逼你。只是……重小侯爷终究是皇帝的心腹知交,你?若什么也不说,白白受了这?委屈,姐姐却也不好再去陛下面前为你讨个公道。”

“姐姐别去陛下面前说了,”卫漪难受地趴在卫斐怀里,抽抽噎噎道,“就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卫斐神色微动,没有说什么,只轻轻拍着卫漪的背给她顺气,半晌,见她止住了哭势,渐渐冷静了?下来,才幽幽道:“长大了?……有心事了?。”

卫漪身子一僵,连忙从卫斐怀里直起身来,急急辩驳道:“不是的!”

“我不说,是因为不想姐姐……”卫漪咬了咬唇,狠狠心,复又反口道,“罢了,与其叫姐姐以后在那歪人嘴里听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我现就与姐姐说了个清楚呢!”

卫漪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咬牙切齿地生着气将事情从头到尾与卫斐讲了一遍。

而?这?事真说起来,其实是一桩彻彻底底的误会。

最早的时候,是先一步退出去等在外面的卫漪撞上了?来与皇帝禀事的萧惟闻与重熙二人。

而?在最初的时候,也是卫漪自己主动气不过上前,当?然,她本心想针对的,也并不是后来与她吵起来、把她气得直哭的重熙,而?是先前在张以晴面前编排自己“有婚约在身、且对方早早去了?”的萧惟闻。

只是以萧惟闻那性子,连当?着正主的面都能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更不会在意卫漪一个妹妹跑过来胡乱怼他什么了?。

但卫漪的替姐姐气不过强出头、萧惟闻的敷衍冷淡,看在在场的第三人重熙眼中,却不知如何便成了?前者咄咄逼人、后者隐忍退让。

重熙是知道萧惟闻并不是有个前头死了?的原配,而?是婚约是真、成婚为假;人死更是假、不过郎有情、妾无意,某萧姓男子自己难以释怀而?已。

——当?然,这?些全都是他重熙凭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从萧夫人那里绞尽脑汁、旁敲侧击地打听到的。

所以,当?日萧惟闻那样回张以晴,重熙心里是很感?动的。——在他看来,萧惟闻先前分明有与周国公府嫡小姐成就好事之意,后来迫于形势为急于与张以晴和张家割席不得不出此下下策之言,自然有当?时要顾念自己这?个好兄弟脸面的一层用意在里面。

本着这?颗白菜没白养的心态,重熙一是歉疚于毁掉萧惟闻大好姻缘里的缘由有自己一层,有些难以言明的补充心理,二是本就替好兄弟鸣不平,自然更好奇于前面那位敢主动退了?四品左中丞婚事的“奇女子”。

但这?回任重熙再怎么去挖空心思?去探问,萧夫人许是得了?萧惟闻私下嘱咐,死死闭紧了?嘴巴,翻来覆去也不过一句:“那姑娘是个好的,是惟闻自己配不上人家。而?且人家早嫁人了,过得好好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传出去对人家的名声也不好,就别再问那许多了?吧……”

在萧夫人嘴里,天下就没有“不好”的人。主动退了?自己儿子婚事、嫌弃自己儿子的女人都也是个“好”的,这?句话在重熙这?里,半点涟漪都没留下。——本来,萧夫人就是个只会念旁人好、不会说旁人不是的。

倒是后边那句“早嫁了?人”,叫重熙心头生起几多涟漪。

——如果对方夫婿地位在萧惟闻之下,萧夫人是个大善人就罢了,萧惟闻本心可并不是什么纯白绵软之辈,倒不说能作出多么狠绝人寰的报复,但绝不至于日常都讳莫若深到这地步。

但而?今萧惟闻在朝中举足轻重,等闲一般的伯府怕还不敢怎么触他霉头,自然也至于当?萧惟闻如此忌讳。

所以对方必然得是高嫁,且以萧惟闻先前在萧家落魄的背景能与其定婚的身份,多半还更是入高门为妾非妻。

如此,这?个越是不让重熙知晓便越是叫重熙分外?好奇的“奇女子”,就慢慢在重熙眼里勾勒出了模样,无非是:相貌极美,不然嫁不得高门;但为人必粗鄙浅薄、贪慕虚荣,不让不会放着好好的潜力股夫婿不要,主动跑去与人家做妾。

而?现在,卫漪就这样出现在了重熙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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