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路过。”温勉条件反射回答道,“师兄你呢?”

“……在追踪一个敌人。”贺惊帆上下打量温勉一圈,在看到他日光下毫无血色的面颊时皱了皱眉,“你有伤在身?”

“是啊。”温勉坦坦荡荡毫无心虚的应了一声,“皮肉伤,不要紧。师兄在找谁?需要帮忙吗?”

贺惊帆:“一个欢前殿的女人。你若是身体不适不要勉强。”

温勉:“啊,是欢前殿。”

顿了顿,他明知故问地眨眨眼道:“师兄,她怎么得罪你了?莫不是……”

尽管是头一次见温勉和自己开这种玩笑,贺惊帆仍然很好的领悟了对方口中的未尽之意。性格老成稳重但尚且还是个年轻人的卧沧山大师兄在心中挑了下眉毛,表情依旧很严肃:“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之前红崖城城主府爆炸一事就与她有关系。”

提到几日前发生的事,贺惊帆不免想起某一个直到今天也不知所踪的楼主大人,继而意识道温秋凉和眼前这位自家师弟之间可能存在的复杂关系。

“你……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因为温勉一直以来从未提到过自己认识黄鹤楼楼主,贺惊帆担心这里面存在某些不可言明的隐情,提问时说的很含糊。

温勉一脸茫然:“师兄说的是谁?”

“比如你的某位长辈?”

温勉:“?师兄不知道吗?我的亲人应该都已经不在世了。”

不,你至少有一位血缘亲属还活在世上。

贺惊帆回想到这几日被迫每天活在支涿阴影下的温清河,深感温家人日子过的都很艰辛。

“对方也许是以其他身份出现你周围的。”他试图暗示温勉自己已经知道了黄鹤楼楼主的存在,“自从你来到卧沧山之后,有没有感觉自己被其他人时刻关照和督促?抑或是有某位实力强大的前辈对你投注超乎寻常的注意力?”

“……师兄你说你自己?还是翟作书翟首座?”

贺惊帆竟然思索了片刻功夫。

然后他放弃道:“……不,你以前听说过温秋凉这个名字吗?”

温勉维持着脸上茫然的表情:“没有,那是谁?”

好吧。

贺惊帆冷着脸心想,这果然是个假名字。

他坦白道:“我之前碰见了黄鹤楼楼主,就是近十年里人前出现次数屈指可数的那位。他说他认识你——你没有受到过生命威胁吧?如果遇到危险不要因为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就不向师门求助。”

考虑到年轻人可能存在的逆反心理,虽然温勉之前一直表现得非常勤奋乖巧,但很多时候还是保险为上,贺惊帆又补充说:“他是个大乘期修士,绝对不是你现在能够单独应付的对手。如果你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够将事情汇报给宗门,你也可以相信我。我可以向天道发誓不将和他有关的事情告知他人,否则……”

他剩下违誓的后果还没说完,温勉一把抬起手拽住他的手腕,阻止道:“等一等,师兄。”

“不如我们彼此都先讲讲最近的经历。”他温和镇定、自然无比的握住贺惊帆的手,心满意足的弥补了之前系统构筑的虚拟世界里因为妖毒无法进行这个动作的遗憾,“师兄是在我下山之后来到翮州地界的?”

“是。”

贺惊帆这边的行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为温家的秘密事关温勉的安危,他事无巨细的将从纪拓口中得知的情报讲给温勉听。又因目前无法判断消息的真假,贺惊帆还有点后悔之前没就这个话题与黄鹤楼楼主谈一谈。

尽管他出现在温勉身边肯定也是觊觎惊雀野秘境,但至少这人和温勉相处了将近十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到他的事情。

贺惊帆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就把温秋凉归类为友方,不过相比来自浣剑门的纪拓,他还宁可和黄鹤楼楼主打交道。

他讲解的越是细致坦荡,一腔爱护之意无从隐瞒,温勉就越觉得愧疚。

黄鹤楼楼主的马甲太难解释,温勉不能也不愿意现在说给贺惊帆听,他只能一边愧疚着、一边靠着黄鹤楼无比详实的情报讲述了一出中州旅行记。其中不仅包含自己做过的事(伪),还有哪家餐馆的哪道菜比较好吃、偶然看见的哪个门派弟子有什么无伤大雅的怪癖、某家客栈床板太硬打坐的时候会觉得脚踝痛之类乱七八糟的内容。

——评价绝对靠谱,不含任何推广,参考价值远胜现代某些app,黄鹤楼实乃业界良心。

他故事讲的过于真实,以至于贺惊帆几乎半点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他只是脑海中闪过温秋凉的影子,隐隐觉得有一丝怪异之处掩藏在毫无异样的表象下,但因为还急着去寻找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的虞巧,这点不对劲很快就被他忽略掉了。

再次看见虞巧是在午后时分。

由于来自欢前殿、向来被称作是妖女的前红崖城城主夫人抱头逃窜,脚步不停,架不住两位对手全都天赋异凛。她远远回头望见追在后面的贺惊帆和温勉,气的大骂:“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是不是!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病!”

温勉悄声问贺惊帆:“师兄,你怎么得罪她了?”

贺惊帆无言的看了他一眼。

外表出色难道是他和黄鹤楼楼主的错吗?

袭常峰小师弟见他不答话,若有所思道:“她可能是以前受过情伤。”

听见这句话的虞巧:“……”

她不跑了,停下来回身阴森森地说道:“妾身和美少年共赴巫山**的时候,你们两个小崽子还不知道出没出生呢!”

温勉想要说点什么,被贺惊帆拦住。他对虞巧说道:“你若是将剩下的引爆符交出来,再言明起爆符埋藏的位置,我们绝不会继续追着你不放。”

“红崖城城主红献死的不明不白,显然已经有人了解过你们的秘密。现在拿着这件利器对你不仅没有帮助,反而会带来危险。”

虞巧视线在贺惊帆和温勉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她看着贺惊帆答非所问、语气里似乎还藏着一丝羡慕:“怪不得你对妾身的美貌不为所动——这才过去几天,你的道侣就换人了吗?”

“……”大师兄恨不得把自家师弟的耳朵捂住,“你胡说什么?!”

“哎呀,保护欲居然这么强,可是你旁边那个俊小哥也不是个小孩子了,难道还能没开过荤不成?”虞巧眼睛一弯,敷衍的挡住嘴角笑的不怀好意,“旁边那位小少年,对就是你~妾身跟你说,你身边这位前两天还在和另一个与你长得有九成像的男人呆在一起,你猜你们两个最开始究竟是谁先来的?”

温勉表面无措,心中稳如老狗。

——不好意思,其实两个人都是我。

贺惊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如果温勉不在身边的话他断然不会和这种歪理争论浪费时间:“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是道侣?”

虞巧理直气壮:“难道你要告诉妾身,一个陌生人会为了救你前往赴死吗?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妾身怎么就遇不上呢?”

心中确确实实对温秋凉存着一份感激,贺惊帆口中反驳道:“他不会死。”

“可是他会受伤啊。”虞巧说,“如果有一个男人或者女人宁可将自己陷进危险当中也要保证妾身的安全,妾身现在就改嫁绝不二话。”

……快醒醒你的夫君尸骨都已经入土了。

贺惊帆满心复杂。

黄鹤楼楼主不会受伤吗?

他当然会。

实力强大并不代表刀枪不入天下无敌,就算是大乘期的仙人也会死。

只是温秋凉表现得仿佛无所不能,几乎让人忘记了他的血肉之躯,忘记了在完美无缺之下是否有着与小人物一样的彷徨和苦痛。人们将目光集中到他的辉煌上,又有谁愿意探究一个陌生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灵魂?

温秋凉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

贺惊帆之前考虑过种种原因。

唯独没想过对方可能因为受伤躲起来了。

虞巧观察着他的表情,见贺惊帆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无措,面孔上顿时浮现出狡黠的笑意。

温勉都能给她的表情配出画外音:年轻人,就这样还想和妾身这个老司机斗。

他不愿意贺惊帆想太多,上前一步将话题拉扯回来:“所以你手中的引爆符呢?不管我师兄想要和谁在一起都与你没有关系。你将符箓交给我们,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绝不多纠缠。”

虞巧微微一笑。

贺惊帆脑中警铃大作,立刻冲上去想把温勉拉回来,但是已经迟了——虞巧鲜红色的指甲抵在温勉的脖子上,威胁道:“你胆敢再动一下,你的师弟性命不保。”

她得意道:“怎么样?风水轮流转吧,前几天还是你在威胁妾身呢。”

温勉:“……”

——不是,明明长着同一张脸,为什么去掉马甲之后,他遇见的所有敌人都能这么整齐划一的将他归类为可以任由搓圆揉扁的小可怜?

还是说,袭常峰的小师弟脸上写了‘傻白甜’三个大字但只有他自己看不到??

黄鹤楼楼主大人简直想不通。

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尝试让虞巧知晓不要以貌取人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上联:敌人以貌取人

下联:男主以貌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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