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从[我恨缪尔斯]这一页之后,牛皮日记本都是空白。后面再没什么有效信息,阮白便将笔记本重新放回原位,目光搜索起了其他的小东西。

让人意外的是,整个墓地内,连最简单的照片都找不到。

阮白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往里走。这也是他刚刚不经意间发现的,宽敞的墓室壁上竟然还有一道门。那门也不过常人高度,伸手一推就轻易推开了。与爱丽丝的墓室没什么区别,新墓室内安静极了,被手电筒灯光扫过的角落里扬起尘屑,漂浮在空中。

墓室的正中央放着一个水晶棺,是空的。

阮白前脚刚一抬起,耳边便想起了悠扬的音乐声。面前昏暗的墓室正在急剧收拢,眨眼间就变成了另外的画面。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无数侍从端着餐盘鱼贯而入,长长的餐桌前坐满了人,从白发到不过五六岁般年幼的女童。一名身穿长裙的女人含笑喂着身旁的两个女孩,见一个女孩躲着不肯吃饭蹬蹬蹬跑到男人的身后将自己藏起来,眼底是无奈也是宠爱。

她轻声哄道:“朱利安,你要跟姐姐一样,每天都按时吃饭多吃一点才能长大,你看着太瘦了。”

被称之为朱利安的小女孩却只是摇了摇头,嘟着嘴小声抱怨:“姐姐要保护我才多吃饭的。”

“唔,这是我答应朱利安的。”

母女三人间气氛正好,却唯独忽视了餐桌其他人的目光。

画面一转,两个小女孩已经长大。

那是女孩们十八岁的成人礼,照理说,缪尔斯公爵家小公主的成人礼宴会与皇室几乎毫无差别。然而今夜的双子古堡却格外沉默。不到午夜,灯光已全然熄灭,整个古堡像是变成了一座空城。

小女孩中的姐姐伸手推开一扇一扇的门,并未找到父母和妹妹。

直到她来到了五楼尽头。

尽头的房间是双子古堡的储藏室,姐妹俩平时都不会来这里。但今天是个意外,找遍了所有地方的姐姐只能推开门去。储藏室内一片阴冷黑暗,女孩轻轻地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人回答,然而书架却被人轻轻一碰,那些厚重的书籍哐哐哐地全部都砸在了地上。

女孩吓了一跳,又喊了一声。

这时,月光从窗户悄悄落下了一片,隐约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角落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朱利安探头看出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对姐姐露出了一张相差无几的笑脸。

“克拉克,我在看书。”

“看书?”

“对的。”

“可是你都没有开灯。”克拉克反驳。

朱利安垂下眼眸,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没有关系,我已经能背得出上面的内容了。”

说罢,她又问克拉克:“你可以帮我把储藏室的门关上吗?”

克拉克隐约察觉到今晚的妹妹有些奇怪,但多年来对妹妹的宠爱让她选择听从妹妹的话。她转身走过去将门关上后又走回来,也是这个时候,藏在阴暗处的朱利安站起来。

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更多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大半身形都照亮了。

一步,两步。

兹拉兹拉。

怪异又刺耳的摩擦让克拉克皱起了眉,然不等她询问,她便清楚了缘由。朱利安的手中拖着一把硕大的斧头,那福头上沾着厚厚一层血和碎肉,随着朱利安的移动,血水和碎肉不断往下跌落,露出了泛着银白的、锋利的刀刃。

女孩缓缓冲姐姐露出一个与寻常无异的浅浅的笑容,“克拉克,我真的很抱歉。”

话音一落,斧头唰一下在克拉克的身上划过一刀血光,重重落在地上。

浓厚的血重新包裹着锋利的斧头刀刃。

而由于朱利安到底是个女孩,力气并没有很大,一斧头削下去时竟然未能将克拉克的小腿完全削断,皮连着骨肉,血流了满地。

朱利安捂着嘴似乎说了什么。

阮白只听到一句:“抱歉克拉克,这是你们逼我的。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画面再度旋转,阮白一怔后目光聚焦回来,眼前已经重新恢复成了墓室的模样。那座水晶棺依旧静静地摆放在墓室中央。

阮白站在原地等了许久,正欲上前触碰水晶棺时,耳边突然传来摩擦的声响。

那是从爱丽丝的墓室里传来的。

有人过来了。

阮白的目光迅速搜索四周,可惜的是四周除了水晶棺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挪到角落里去,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两个墓室之间相隔的门被打开,紧接着一个小腿拖在地上的女生缓缓走了进来。

她行走的速度格外慢,目光却始终直视前方。

而后,她打开水晶棺,拖着断掉的双腿躺了进去。

阮白:“……”

这、这是没看到他还是看不到他?

阮白拧了拧眉,却也不敢多动。他等了一会儿,见水晶棺里的人闭上眼睛似乎睡得非常安稳,才轻悄悄地迈步走了出去。

墓室被关闭的那一刻,水晶棺里响起了克拉克温柔的轻哼。

*

草地上墓碑周围的血雾已经逐渐散去,阮白站在爱丽丝的墓前等了一阵,忽然听到了一阵猫叫。小黑猫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此刻正围着阮白的腿打转,它轻轻耸动着鼻子,碧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不喜。

阮白却没发现,弯腰将小黑猫抱起来,轻轻拨了拨它脖子里的铃铛。

五分钟后,血雾彻底散开,来时的路又重新出现在阮白的面前,他离开花园往古堡处走。推开门时王汪等人正坐在餐桌前吃晚饭,王汪穿着白衬衫,肩膀上隐隐有血印出来。阮白脚下的步子一顿,立刻上前走去,按住他的另外一只肩膀,低头看他,“你的肩膀在流血。”

王汪叼着羊排愣了一下,放下刀叉随手一抹果真摸到了一手的粘稠,他的表情变得疑惑极了,“奇怪,明明没疼了,我以为伤口已经愈合了。”

“等会我给你换药。”

“好。”

记挂着肩膀上的伤口,王汪进餐的速度加快了许多,迅速解决完自己的食物便推开了椅子。两人往二楼的卧室走时,阮白被刀疤喊住了。

刀疤与董海坐在一起,前者皱着眉问他:“你刚刚去哪儿了?”

话一出口,董海便低下了眉眼,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但阮白的视线依旧在他们二人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冲刀疤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在花园,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也可以挑个时间去看看。”

刀疤被他说得脸一红。

连忙胡乱点头表示知道了。

刚才董海跑过来跟他说阮白鬼鬼祟祟跑到后面去了,连与他关系还不错的王汪都没有带上,指不定是去做什么坏事。随即又扯了一堆的有的没的,刀疤便真的对阮白的去处起了疑心。

他喝了口牛奶,压住了尴尬。

阮白含笑收回目光,却忽然愣住了。

一滴血落在了地板上。

顺着血珠上方看去,赫然就是沈琼。沈琼一直以来都穿着黑色的便服,乍一眼看去还真看不出什么,可那血却越滴越快,很快便在椅子边上的地板上聚起了一滩。

阮白抿了抿唇,二话不说便走到沈琼的身边,一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熟悉的粘稠触感很快沾满了阮白的掌心。

他将手伸到沈琼的面前,问他:“你的肩膀在流血,你没感觉到吗?”

沈琼:“……”

少年反手摸了一下,掌心是和阮白一样的痕迹。

他抬眸去看阮白,后者收了目光,又问:“需要我帮你上药吗?”

“要去。”

另一只手拽住了沈琼的胳膊,红姐凌乱的发下露出眼睛,眼里罕见地带了几分严肃,她重复着:“要去。”

沈琼便乖乖站了起来。

望着四人一同离开的背影,董海抿了抿唇,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摸完就是一愣,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上的血液并不浓稠,只有淡淡的几条痕迹。

但依旧表明,他的肩膀也受伤了。

回想起那夜的经历,董海的脸色瞬间煞白无比。

怎么会这样?

王汪肩膀上的伤口非常夸张且恐怖,昨天晚上不过只是深了点,今天的伤口便向外延伸,中间像是被剜掉了一块肉。

偏偏,王汪没有感到任何痛楚。

房间内,处理好了伤口的王汪逼逼叨叨嘴上话不停,他在阮白的房间里来回乱转,越想越觉得害怕和惊慌。一慌,他就往阮白的身边跑,“阮白,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肩膀上出现个伤口也就算了,怎么我还不疼呢?”

伤口不疼是好事,但不是这种死了都不疼的不疼呀!

最关键的是,沈琼肩膀上的伤口与他的几乎如出一辙。

王汪抿着唇咽了咽喉咙,他扯了扯阮白的袖子小声问:“阮白,你说是不是这个古堡里的鬼——”

“有可能。”阮白说着看了眼红姐,“您肩膀有不舒服的吗?我可以碰一下吗?”

红姐点了点头。

阮白用指尖碰了碰,红姐的衣服干燥,指尖下也很平稳,看样子似乎没有遇到王汪和沈琼那般古怪的事情。

他收回手敛下眸思考半晌,忽道:“不如咱们来对一下这两天的行程?”

三人都没有拒绝。

或许他们只要找到沈琼和王汪的相似点,就可以判定缘由了。

十分钟下来,四个人面面相觑。红姐和沈琼几乎形影不离,三者对比过后完全找不到特殊的相似点或者不同点。

气氛有些沉默。

正在这时,房间内的窗户突然被敲响。阮白上前开了窗,小黑猫的两条前爪抱着一条鱼坐在窗棂上,竖起尾巴冲阮白摇了摇。阮白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目光落在那小鱼上,忽的一怔。

他回头,“红姐,你和我一样,吃素吗?”

红姐偏头看他,缓缓点了下头。

王汪脑子不笨,听到这话立刻便想到自己面对餐桌上的肉类大快朵颐,而他的肩膀缺了一大块——

王汪脸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