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后的第四天,楼矜算是出了婚期,朝堂上有许多要紧之事需要武将商讨,他自然不用像其他王妃一般,嫁了人便只用顾后院之事,身为朝廷重臣的他便重返了朝堂。

这一日的早晨,楼矜起得分外艰难,紧抱着贴心叫早的小夫君在床上打滚,一直磨蹭到实在不得不起来的时辰才怨天怨地地起身穿衣。

云栩坐在床边看着昏昏沉沉的楼矜,像只睡咪咪的大熊一样,任由着听到声响进来的春生摆弄着胳膊腿儿穿衣束发。不由得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没想到原本骄傲自纵的楼小将军可以在自己面前这样的纯真自然的模样,这是他的允王妃啊!

其实他原是想自己服侍他穿衣的,反正自己这个病弱王爷特许不用参加早朝,有的是时间,但是楼矜担心他的身子早上起来受不得这冬日的寒冷,便百般劝阻了自己,一个劲说他可以穿戴好他,才按下了自己要起身的身子。

这个将军……云栩无奈地摇摇头。

一旁没睡醒的楼矜感受到一股愈发温柔深情的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这肯定来自自己的小夫君,他得意地脑子也不昏沉了,见春生已经把自己的衣裳都整理好了,便顶着一张俊脸凑到自家小夫君的面前,笑嘻嘻道:“王爷,臣要走了……”

云栩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带着一丝坏笑的俊脸,不由得被惊到了一下,回过神来听到楼矜未说全的话,心里也明白他的意思,脸颊慢慢泛红,大早上的还当着别人的面,怎么能做这么孟浪的事?便揣着了解装糊涂,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将军,此去要当心啊。”

楼矜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自己上手了,在自家王爷的脸上偷了一个香,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自个餍足了之后便一把把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的云栩塞进了被褥,拍了拍被子,道了句:“王爷自当放心。”便领着春生出了房门,留下一张脸烫得发红的云栩锅仔被子里美滋滋的暗喜。

屋外的楼矜收起了对云栩的柔情,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抬眸看了一眼春生,春生被这宛如实质的目光看得一哆嗦。

“那人怎么样了?”

“一切准备妥当。”

楼矜嗯了一声,便抬步朝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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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云栩不需要上早朝,但是他也不是个爱在床上消磨时间的废王,便躺了一会等到脸上的余温散了去,就怀着小厮打来热水,梳洗起床了。

喝下了管家每次端来的汤药,他苦得皱了一下眉头,这几天被楼矜哄得,连往日喝了多年的本不觉得苦味的汤药现如今都难咽了几分。

云栩低头笑着道了声自己娇气,便放下了药碗,准备去侧院看看昨日楼矜在路上救下来的孩子。

回程的路上,坐在马车中的云栩瞧见原本只是想顺手一救的楼矜突然间正色起来,亲自下了马车朝着人群走去,原本正在看热闹的人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路,而一脸凶神恶煞的男人还在一个劲的教训着这个偷自己一个馒头的乞丐小子。

忽然从身后一直有力的大手便遏制住了他还想捶在少年身上的拳头,男人发泄得正起兴呢,被人打断了,正想回头破口大骂,但一转眼却看到雍都赫赫有名的纨绔少爷站在自己的身后,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楼矜看了一眼这个欺软怕硬的男人,嫌弃地皱起了眉头,一甩手推开了他,走上前抱起了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陷入昏迷的少年,让春生丢下一枚碎银子,便抱着浑身冻得发紫的少年上了马车。

车厢里的云栩见着楼矜把人抱了上来,想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孩子裹上,却被楼矜制止了,恐怕是担心他自己先病了,就拿着自己的披风包上了只穿着单薄破衣的小人。

云栩一心的好奇,想要知道楼矜怀里的这个孩子是谁,而楼矜为什么如此的重视他?但是他体贴地没问出口,毕竟就算是再亲密的人,也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尊重楼矜。

想必现在这个孩子已经醒了。

云栩先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在等着楼矜回来的期间,便想着去看看那个孩子。

——

等云栩来到侧院,那个孩子果然已经醒了,也如他所料,这个昨日已经被简单擦洗过的少年如同一只不安的小兽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坏境,只竖起一身的防备保护着自己,才能获得一些微弱的安全感。

这个少年与云小六云怀景差不多大,云栩看到他这般警惕不安地模样,心生怜爱,见他依旧穿着自己的破旧衣服蜷缩在床头,桌上的粥也一口没动,疼惜溢满了心头。

他放轻了手脚,轻声地走到了床边,坐在了他的床沿。

床脚的少年也听到了声响,埋在膝间的头抬起来一下看了云栩一眼便低下头去,团了团身子重新缩了起来,云栩无奈,但此下情况又不能使用强硬的手段,只好端起他吩咐管家端来的热粥,对着角落里的少年轻声哄道:“粥都要凉了,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不出意料,少年依旧一动不动地在床脚状作没听见这句话,逃避着云栩的示好。

无奈如云栩,允王爷从小一个人艰难的长大,一步步都走得很小心,心理也很早就明白乐自己的处境,自然不再奢求有什么人可以哄着自己,任由着自己撒娇,除了刚刚成完亲的楼矜,没人给他这么个机会,现如今。他也不晓得如何才能哄得这个少年打开心扉。

只是他也不能随少年这般不吃不喝的坐在这里,虽然屋子里早已经让管家生了炭火,不似外面寒冬腊月的冷,但是也不能只穿着一层单衣就能保暖了。

他又说了几句见少年实在不愿意吃,便放弃了,只好拿起被子,也不管少年愿不愿意便裹在了他的身上,少年被这个举动惊了一下,抬起满是诧异地眸子幽幽地看着他。

云栩看着他这个反应,宛如一个被领养回家的流浪小黑猫,被主人强行摸了一把尾巴,想炸毛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觉得可爱,摸了摸他杂乱的头发:“现在不想吃没关系,放在那里,想吃的时候都可以吃到热的。”

他低头看着仰头着的少年,发现了他眼底一片的青黑,想到他昨晚定是不安一夜无眠,便把他放到盖好被子:“好好休息一下,之前的事情都不会再出现了。”说完帮他掖了掖被角,就想走出去看看楼矜有没有下朝。

但是在他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床上原本说什么都没有一点反应的少年,突然攥住了他的衣角拉住了他,随后听到他无力道:“哥哥,别走……”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请求。

云栩的脚步一下子停在了原地,转过身却见床上的少年眼角已经出现了泪珠,顾不上擦它,只是嘴里还在一口一个叫着“哥哥……”

——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大太监尖着嗓子朗声道。

“臣有本要奏——”一个身穿三品大员官服的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出列躬身。

“赵爱卿何事要奏?”龙椅上的弘文帝问。

“臣要奏护国公家少将军楼矜——”工部尚书赵临撩起下摆跪在了地上:“楼少将军无故当街欺辱吾儿,砸毁马车恐吓挖眼,吾儿受了大惊,当晚回府便生起了大病,直到今日都还卧床不起,还请楼将军跟臣一个交代。”说完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仿佛真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楼矜站在武官之列,看了这位赵尚书的全过程的表演,心里讽笑,自己已经出嫁,现已经为允王府中人,这位尚书起先还是直指楼少将军他自己,最后却说道要“楼将军”给一个交代,至于是不是楼小将军,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

“朕也听闻了皇后说道此事,实在不该……”弘文帝崇尚礼仪文明,听到楼矜的这一系列的行为皱起了眉头,似很不满楼矜如此莽撞:“楼矜,你有何要说?”

楼矜低头无声笑了一声,便抬步出列,躬身说道:“臣无可辩解。”

赵临一直垂着的头听到这句话,勾起了一个斜笑,立马接上:“请皇上还臣一个公道!”

弘文帝见他这副明显不悔过样子,虽然知道他是这番脾气,也不由得有些恼怒,厉声道:“既如此,那楼矜罚……”

楼辞楼锴两位兄长听到这话不愿意,便想出列说话,但是被楼矜一个眼神制止住了,楼矜摇摇头,自个躬了一下身,便站直了身子,扬声打断了弘文帝的话头,说道:“那赵尚书是否也能有关于探子一事给楼某个说法?”

赵临听到此话立马挺起了上身,严词反驳:“胡说!”坐在右侧太师椅上的赵丞相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弘文帝连续两次被打断了话,心里也有种不高兴,但是这有关于探子一事又事关重大,便准许楼矜继续说下去。

“楼矜在护国公府已经允王府均发现赵尚书家的下人在府附近鬼鬼祟祟,不知所以,几日前隐约听闻赵朗说道探听消息,才想找尚书大人要个说法。”

赵临听得冷汗直下,在任何朝代文官私下打探武官府内消息,都不是个好事,甚至都有可能摊上通敌叛国,窃取国密的嫌疑,这个罪名就大了。

虽然不说一百也有八十,在自己的对家安插眼线,这是百官之中心照不宣的,能不能抓出来都凭各自本事,第一次这样放到明面上说的,都拿到了天子眼前的,当属楼矜一人。

弘文帝这番是真的严肃起来了,这个通国的可能岂能怠慢:“赵临,可有此事!”

“污蔑,污蔑,皇上切勿相信!”赵临哭喊着,伏在地上不停磕头。

赵丞相在撑起了拐杖,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一双清明似鹰的眼睛投向了楼矜,语气低沉说道:“小子莫要乱言!”

这一世的楼矜早已经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困难,现在的他岂能被这种眼神吓到,哼了一声道:“皇上,臣自有证据。”

“准!”

弘文帝准许后,楼矜示意侍卫便带上来了春生此前交给他们的人,正是日前跟在赵朗身旁驾车的贴身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