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一抬眸就迎上他那漆黑幽亮充满蛊惑力的眸子,呃……诚如他所言,她的确很想知道答案,而且她总觉得那些人还会再来找他,他可能还会有危险。

被他这么一引,清泉顿生犹豫,最终选择妥协,听他的话继续上路。

有时他们走运,能在天黑前赶到某地的村落,给那户人家一些银钱,好让他们进院子安置,沐浴更衣。若然运气不佳,到了荒郊野外,只能扎营露宿。

一连赶了六七日的路,士兵们轮流值夜,皆未曾发生什么事。这一日午后竟下起了雨,雨势疾而猛,豆大的雨点纷纷砸在人脸上,砸得人生疼,几乎睁不开眼。道路很快变得泥泞难行,恰逢附近有处破庙,宋思南遂下令到庙中避雨。

寺庙常年失修,破败不堪,房顶上缺了好几块砖瓦,有雨水自上头漏泄下来,幸得正下方有一口大缸,估摸着是过路人移过来,接雨水之用,滴滴答答的雨声在庙中格外清晰,一如喃喃的诵经声,没令人觉着吵,反倒悠扬宁心。

饶是路上撑着伞,清泉这身湖蓝长裙的裙摆也已湿透,甚至还沾了些泥浆,她也不好在此更衣,只能接些雨水把裙摆简单清洗,而后再到火堆旁慢慢烤干。

本想着等雨停了再走,可这雨似乎越下越大,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看着外头的雨,袁峰捋着臂膀啧叹道:“看来今晚要宿在这儿咯!这房顶破个洞,门也是坏的,没人修理,关都关不上。”

坐在一旁歇脚的孟怀毅白他一眼,“有几堵墙总好过在野外吹冷风,知足吧你!”

宋思南正举着竹竿挑周围的蜘蛛网,听到他们斗嘴,摇头叹道:“有工夫抱怨,不如动手干活,把这些破网挑干净,省得半夜蜘蛛往你脸上爬。”

清泉也过来帮忙,他却让她休息,“这么多大男人闲在那儿,怎能让你动手?歇着吧!我那水袋里还有水,你去喝点儿。”

袁晨晓当即笑嘻嘻上前,“宋大哥,我的水袋用完了,能不能让我也喝点儿啊?”

宋思南朝她微微一笑,“不能,喝你哥的去!”

袁晨晓笑容顿僵,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去找袁峰,小声抱怨,“都是姑娘家,宋大哥怎就对她那么好,却对我这么凶?”

同为男人,袁峰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再清楚不过,“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被外人慢待也就罢了,自家兄长居然也奚落她,袁晨晓气得直跺脚,“我可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哥我实诚啊!对谁都说实话。”袁峰可没工夫安慰她,他忙着将那些杂物搬走,再将稻草铺好,以备晚上休憩之用。

忙完后,宋思南披上蓑衣往庙外走去,袁峰问他去作甚,他也不吭声,就这般消失在雨幕中。

直至两刻钟后,他才赶回来,还带回许多野菜,说是晚上可以拿来炒着吃。

袁峰不由纳罕,“咱不是有咸菜吗?还能吃几顿,何必冒雨挖野菜?”

宋思南只道云姑娘的胃不好,不能吃咸菜。袁峰了然一笑,“唔---原是为了云姑娘,我说南哥你怎么突然这么勤快!”

“我何时偷过懒?”白他一眼,宋思南警告他不许再乱说话,而后走向云清泉得意一笑,

“瞧我找到了什么,刚在河边捡到两个鸭蛋,晚上煮给你吃。”

那袁晨晓还想着有两个鸭蛋,应该她们两个姑娘一人一个吧?可到了晚上,鸭蛋煮好时,宋思南将鸭蛋过了水之后竟全都拿去给云清泉。

清泉都说吃不完,要分她一个,宋思南却是不许,“今晚吃不完明早再吃,鸭蛋又放不坏。”

袁晨晓越想越气,恨恨的咬着手中的饼,袁峰在旁劝道:“那鸭蛋是南哥找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云姑娘身子不好,给她补补也是应该的,赶明儿我再给你找便是,吃菜吃菜!”

虽说鸭蛋不算什么贵重之物,但这荒郊野外,吃食匮乏,比起野菜干饼,鸭蛋便成了宝,清泉总觉得自个儿独享不太好,便主动过去分给袁晨晓一个。

晨晓虽嘴馋,可又气那宋思南的态度,赌气不肯收,“这可是宋大哥为你煮的,我可不敢吃,留着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被揶揄的清泉面色窘迫,也不好再说什么,讪讪的收回了手,转身去往一旁。

袁峰嗤她不懂规矩,“云姑娘也是一番好意,你怎可说这样的话?”

不舒坦当然要说出来,这几日袁晨晓一直被冷落,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今晚正好借着此事发出来,

“我才不稀罕她的施舍,不就是个破鸭蛋嘛!我又不是没吃过,有什么了不起!”

不远处的宋思南听得一清二楚,冷哼反讽,“我也没打算给你,用不着你稀罕!”

众士兵见状面面相觑,悄声议论着,云清泉只觉尴尬,拽了拽宋思南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跟晨晓计较,

“同行一路便是一家人,你实不该怠慢她,反正有两个,你若早分她一个,她也不会觉着难堪。”

宋思南并不觉着自己分配不均,“我找的鸭蛋,想给谁就给谁,非亲非故,我为何要顾及她的感受?”

“可她是袁峰的妹妹啊!袁峰不是你的弟兄嘛!就算看在他的面上,你也该对他妹妹好一些。”

爱屋及乌?很抱歉,他可没那么博爱,“我只会对袁峰好,他的妹妹他自个儿疼,与我无关。”

这话说得太见外,清泉忍不住提醒道:“那晨晓时常给咱们熬粥,你不也喝她煮的粥了吗?一家人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米还是我的呢!她吃我们的米,做饭不是天经地义?”

她说一句他就反驳一句,清泉被他噎得无话可说,涨红了小脸气呼呼轻嗤道:“你这人怎的这么固执,就是讲不听!”

一直被数落的宋思南也有些气不过,清俊的面上染上一层薄怒,“我还不是想让你吃点儿好的补身子,你不领情反倒埋怨我?”

当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既然觉得他是恶人,那他再不烦她,宋思南当即起身去往门口,坐于一条长凳上,长腿一曲,脚踩长凳,闷头看雨,再不管她。

晚饭过后,宋思南越想越气,反正也睡不着,主动提议今晚由他来守夜。

眼瞧着他俩起了争执,袁晨晓心情大好,先去睡了。

袁峰见状,总觉得南哥有些怪怪的,如此细心的为云姑娘挖野菜,煮鸭蛋,末了又跟她置气,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都道女人心海底针,看来这男人心有时候也高深莫测,令人难以辨别呐!

心知此事都是妹妹惹出来的,袁峰过去宽慰道:“晨晓她年纪小不懂事,云姑娘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我已经教训过她,她不敢再这么无礼了。”

回想此事,清泉越发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不关晨晓的事,我若不在这儿,也不会生出这些是非。”

“你千万别这么想,南哥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若不出现,他岂不是要遭殃?咱们能同行便是缘分,不熟悉之人聚在一起,难免会生些小矛盾,解决之后还是自己人嘛!”

袁峰如此大度,看待问题目光长远,而她一遇到挫折就哀哀戚戚,两相比较之下,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经他这么一安慰,清泉心里好受许多,总算有了一丝笑颜。

只要她一开心,南哥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吧?袁峰心下颇慰,站起身来笑道:“别再胡思乱想,快去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夜已深,众人渐渐进入梦乡。清泉辗转难眠,坐起身来望向门口,就见门后燃着油灯,昏亮跳动的光影映照在宋思南身上,此时雨已停,幽暗夜色下,他倚着门框而坐的身影看起来竟有一丝落寞,不晓得他是否还在生她的气。

思量再三,她终是起了身,未防惊醒他人,她脚步极轻的往门口走去。

饶是她的步伐很轻,可脚踩稻草时还是会发出声音,宋思南敏锐的察觉到动静,却装作不知情,继续仰头望夜幕。

明明已经行至他身边,他却不肯转头瞧她,权当她不存在。心知他有怨气,清泉只好主动开口,“还在生气呀?”

作者有话要说:宋思南:小爷生气了,需要某人亲自来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