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人就在她身边,可声音怎的虚飘得像是浮在半空中?被拆穿的清泉毫无羞怯之意,继续盯着他,神情极为嚣张,

“看人犯法啊军爷?”

被反问的宋思南无言以对,兀自笑笑,“不犯法,你继续。”

然而她却缓缓的闭上了眼,脑袋往一边儿歪去,“困了,明儿再继续看。”说着歪在自个儿蜷起的膝盖上,就这么睡着了!

这姑娘什么意思?才刚他在跟兄弟喝酒,无意抬眼就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宋思南还以为只是偶然,可后来好几次抬眼都能看到她的凝视,似乎她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白日里的她虽也与他说话,但神情疏淡,行路时时常走神,并未对他表现出任何特殊的亲密,可今晚她看他的眼神却夹带着一丝莫名的柔情,甚至还有一丝眷恋!

正是这样特殊的目光扰乱了他,他才过来与她说话,然而她竟这么睡着了!

乱了他的心神后她就不管了,这感觉就像是风筝才飞到空中却被挂在了树枝上,不上不下,吊死人!

无奈的宋思南只得将醉酒的她抱进帐中,边走边抱怨,“不会喝酒甭逞能,才两口就醉了,还得让人抱,女人真是麻烦!”

此时帐中的袁晨晓早已睡着,宋思南将清泉放下,盖好了被子才出来。

夜已深,弟兄们也各自散了,该守夜的守夜,该睡觉的都进了军帐,袁峰提醒道:“咱们的被褥本就不够,你的给了她,那你怎么办?”

路过的孟怀毅指了指山洞里面铺了一地的麦秸,“睡那儿呗!英雄救美可不就得牺牲点儿。”

这人时常装哑巴,一开口呛死人,宋思南送他一白眼,“睡你的,少管闲事!”

袁峰终是不忍让他受苦,遂提议道:“南哥你睡我的铺子吧!昨晚你守夜还被暗算,都是我的过失,今晚我陪弟兄们守着。”

还是老三好啊!宋思南拍了拍他的肩,道了声谢,而后便入帐去歇息。

一夜无话,直至鸡鸣时分,众人陆续醒来,袁晨晓倒是勤快,正架了锅在熬粥。

因着昨夜饮了酒,清泉睡得格外沉,破天荒的没有做梦,就属她醒得最晚,直至粥快熬好时,宋思南才立在帐外唤她。

愣了会子神,清泉起身出了军帐,准备去溪边清洗,洞里倒是暖和,外头的晨间一阵寒凉,风一吹,她只觉头疼得厉害。

以往喝再多的酒,次日醒来便能恢复如常,昨晚才喝了两口,到现在还感觉浑身不舒坦,自这次受伤之后,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身子虚弱了很多,看来得多练功,强身健体才成。

朝食也就是粥和干粮,还有咸菜,清泉只吃了一口咸菜,便觉胃里酸得难受。

看她眉头紧蹙,宋思南问她这是怎么了,“可是还没醒酒才头疼?”

摇了摇头,清泉只道没事,额前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对面的孟怀毅见状,冷声道:“胃不好就不要吃咸菜,喝些粥压一压。”

孟怀毅从不吃咸菜,他们都以为他是从了军还改不了公子哥儿的习惯,嫌这些菜不好,今日一听这话,宋思南才明白,原来他是伤了胃才不能吃。

清泉以往从不挑食,何时开始伤了胃,她自个儿竟不晓得。就在她愣神间,宋思南已将粥碗递了过来,看她面色苍白,浑身无力,便打算喂她,她却眼神防备的拒绝了,

“我自己来就好,你快去吃吧!”

一旁的袁晨晓见状小声嘀咕道:“都不是官家千金了,怎的还这般娇气。”

袁峰的胳膊肘杵了她一下,睖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袁晨晓不满的噘着嘴,继续抱着碗喝粥。

赶路之际,她又是一言不发,秋阳下背着包袱的她一身绿衣,令人眼前一亮,倍感清新,垂落身前的一缕墨发遮挡住悬在她腰间的长箫,她的双目映着路旁的林木花草,却又始终放空,似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

昨夜她的似水柔眸深刻于宋思南的脑海之中,今日骤然被冷落,他颇觉不习惯,趁着中途歇息的档口,他将打满水的袋子递给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昨夜之事,你可还记得?”

清泉不明所以,“哪桩事?你请我喝酒?”

看来她还有些印象,“喝酒之后的事。”

之后?之后还有什么事?她仔细回想,却没什么印象,“记不清了,后来我就去睡了。”

“……”一句记不清,轻而易举就终结了话头。

清泉总觉得他问这话别有深意,“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事?不会又有人来害你吧?”

既然她不记得,那他提起还有什么意思?说了她也不会承认,只会徒添尴尬罢了!弯唇一笑,宋思南只道没什么,“多喝点儿水,再歇会儿继续上路。”

“……”所以他到底想说什么?卖关子可耻!偏偏清泉也是个倔性子,不肯追问,由他去了。

这日傍晚,他们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一家驿站,不必再住山洞,驿站的差役得知这是护送彭将军的队伍,自是帮他们安置棺木,好生招待。

安排好房间后,众人先到房中将包袱放好,歇息了大约两刻钟,宋思南来敲门,带她们下去用晚饭,下楼之际,他还跟清泉道:

“今晚不必再吃咸菜,驿站备下好酒好菜,你大可放心享用。”

清泉淡笑以应,跟随他去往楼下的大堂。刚转了个弯,就见大堂内有一桌边坐着的两个人颇为眼熟,似乎是京中当差的官员!

他们都曾是郑元江的手下,若是撞个正着肯定会被认出来,清泉可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在此处。

若再继续走下去,难免会打照面,但若她突然转身,宋思南可能会唤她,询问她究竟怎么回事,依旧容易引来目光,这可如何是好?

情况紧急,容不得她多想,清泉灵机一动,当即拽住了宋思南的手腕。

宋思南诧异回眸,就见她以手扶额,眼皮微阖,身子一倾,似落叶般轻飘飘的倒于他怀中!

心下大惊的宋思南忙问她这是怎么了,清泉作虚弱状,有气无力道:

“我……很难受……麻烦你,扶我回房。”

宋思南并未多想,还以为她真的身子不适,病得严重,立即将她打横抱起,嘱咐袁晨晓先去用饭,他则抱人回房去。

就在他将人抱走的瞬间,那两名官员的目光正好落在他们的背影上,其中一个大胡子紧盯着他怀中的绿衣姑娘,瞧不见容貌,只觉那衣裙好生熟悉,

“哎——刚才过去的那个女子好像云姑娘,郑将军不是一直在找她吗?”

旁边的瘦高个儿不以为意,“天底下又不止云姑娘一人穿绿衣。听说她是回临州,怎么可能在柳州?根本就不顺路。”

“可是真的很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