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子玄躺下的一瞬间,悠宁感受到了重量,瞬间睁开了眼睛。

眸中满是惊恐。

刚想张口问是什么人,就一下被裴子玄用手堵住了嘴巴。

“别出声。”

他用口型告诉她。

悠宁瞪大了眼睛,伸手把他的手拿了下来,看向一脸正常裴子玄,用口型说着。

“老师!男女授受不亲!”

裴子玄看着身边的人儿为了说话,努力把嘴唇撅起来的娇俏样子,心里有点痒痒。

“你让为师亲你?”

“什么?”

悠宁脸上再次涌现出一种不可思议地表情。

然后下一瞬间,裴子玄那张放大的俊脸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冰凉的唇落下轻轻一吻。

悠宁脑子里轰的一声。

一吻即可,裴子玄轻轻勾起唇角。

“虽说有些过分,但为师还是答应了。”

裴子玄决定把逗猫这事,深入贯彻到往后没多久的生命里,着实有趣。

悠宁看着裴子玄再次回到原来位置上的面容,心里有些异样。

他的吻,和话本子上那些缠·绵,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虽说话本子上也是画出来的,或者是写出来的,但是,悠宁就是能感觉到不同。

许是周遭太安静了,悠宁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闭眼。”

她乖顺地把眼睛闭上。

裴子玄伸手唰得一下,刚才那枚毒针迅速的飞了出去。

然后轰的一声,在离床榻很近的地方,一个人影倒了下去。

悠宁吓得一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是什么东西?”

“死人。”

裴子玄低声回复到。

悠宁显然有些害怕。

“本宫都不怕,你还怕一个死人?”

“别这么说。”

悠宁发现她最近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嘴,愈发想说什么就开始说什么,甚至都不过脑子,只是把心里的感觉说出来,就像现在,如果裴子玄反问她那怎么说,她是一定答不上来的。

好在裴子玄只是嘴边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别的话。

和裴子玄预想的一样,如果这个人暗杀失败,那剩下裴子荣准备的人,则会再次全部涌上来。

他从床榻上坐起来,想出去看看戏。

欣赏一下猴儿的赴死录。

“老师要干什么去?”

“看戏。”

“可是还有个死人在房里。”

裴子玄挑眉,差点忘了这件事,死人对他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

“时典。”

时典从外面闪进来,身形极快。

裴子玄抬眼看向他。

“回阁主,一切正常。”

裴子玄点了下头。

“结束了以后,找几个手艺好的,崩几个漂亮风筝,给裴子荣送过去,你先走吧。”

时典走后,裴子玄再次叫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悠宁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阎若。”

“阁主。”

这个叫阎若的人也是从门那边走过来的。

“玄卫都准备好了?”

“是。”

悠宁暗中打量了阎若一眼,阎若不是很高,但是一身玄色紧衣下,优越的身段展露无遗,她的面容很是精致,一张脸十分小巧,狐狸眼略带些媚态,但又被高挺的直鼻拉回了感觉。任谁讲,都可以称她为美人,不过,她的眸中没有什么温度,这种没有温度和时岳是不一样的,时岳只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悠宁还是可以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人的滋味。

而阎若,倒是很像裴子玄。

裴子玄随意地嗯了一声。

“把这个收拾出去吧。”

“是。”

阎若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子药粉,向尸·体上撒过去,滋啦啦的声音过后,她背起来的,便是一具干·尸。

“那,现在本宫可以出去了吧。”

虽说悠宁还是有些怕,但是一个女孩子家,实在不好在此般情境下,叫他不要走。

裴子玄从床榻边站起身来。

随手整理了下袖袍。

下一瞬,血气翻涌。

一口血不着痕迹地涌了上来。

“咳。”

他的声音略微带了些痛苦。

“老师……”

悠宁察觉了他的异样,迅速站起身来。

“老师你怎么了。”

借着月光,裴子玄在嘴边的血迹,和他苍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血?!”

裴子玄闭了下眼睛,努力把痛苦往下压了去。

“别大惊小怪的。”

他的声音,更沙哑了几分。

悠宁扶着裴子玄重新回榻上坐着。

他的背依旧挺得直直的,只不过双眸紧紧闭上,留下一条尾端轻轻上扬的轮廓。

“有什么,是悠宁可以做的吗……”

“没有。”

裴子玄的声音可以听出来的虚弱。

死老爷子说过。

吐血第一次以后,他死期便也不远了。

说来也是奇怪,唯一的解药就在身边,裴子玄竟还偏生不想杀了她。

他这辈子觉得杀不杀无所谓的人太多了,无所谓的都可以杀,但是不想杀的,他绝对不会动。

即便他会死。

“老师,四老爷说得,我的血可以救你,是真的吗?”

裴子玄难得睁开眼睛。

“嗯。”

“那你现在喝宁儿的血,会不会好一点。”

悠宁装着最大的镇定和裴子玄说这些话,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也许。”

裴子玄又是懒懒地两个字。

然后半眯起眼睛看她。

他发现面前这个小人儿怕得身子都抖了,还在强装镇定。

“用不着,自己留着吧。”

裴子玄又恢复到了原来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外面的声音渐渐止了。

“阁主。”

“阁主。”

时典和阎若两个人站到了裴子玄的面前。

悠宁在一旁候着,寝衣外搭了件厚实的狐裘。

他们两个人纷纷对着裴子玄行礼。

“已处理干净。”

裴子玄半眯着眼睛,两指弹了弹,手上还有些凝固的血迹。

“阁主您受伤了?”

阎若的眼神十分好用。

“没有。”

裴子玄简单回了两个字。

阎若的眸光闪了闪,确实没有人能伤到裴子玄,那,难道是伤病复发?

赤卫和玄卫都知道裴子玄身上中了毒,而且,并不能活太长。

这是他们所有人加入忌古阁时就知道的事情。

因为裴子玄当时说,他没有多长时间活,所以,觉得可以代替他的,都可来,只要能杀掉他,就能当下一任阁主。

不过,话虽如此讲,并没有人起过替代裴子玄的心,不单单是因为打不过,而是恩情与栽培。

世人都说裴子玄无情无义,地狱恶鬼,阎王修罗,但在忌古阁所有人的心里,倒确实不是如此。

如果用迟昭做个比方(右相),他原来就是忌古阁的玄卫,进京赶考的时候,身负重疾,若不是裴子玄救了他,他差点就死了,因为一身好功夫,又不太热衷与血腥,迟昭便报恩当了玄卫。

但他心中志向不在于此,裴子玄再次放了他一条生路,不过同时也说,他若是三年之内到不了右相的位置上,便亲手杀了他。

其实,裴子玄是知道他的能力的。

迟昭,也是个争气的。

裴子玄刚吐了血,许是身上很不舒服,抬手拂了拂。

时典拱手离开。

阎若却依旧站在那里。

裴子玄看了她一眼。

“有事?”

“阁主找到解药了吗?”

“嗯。”

裴子玄嗓子里窝了一声。

阎若眼前亮了下。

“那阁主是不是会逐渐恢复?”

“半年。”

“半年内就可恢复如常?”

“半年内死。”

裴子玄依旧随随便便的说着。

阎若眸中的变化落差极其大。

“阁主!”

裴子玄没在回应她,转眼看向悠宁。

“过来坐。”

阎若眼神闪了闪,带了些隐晦。

“阎若告退。”

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悠宁坐到了裴子玄的旁边。

他伸手扯过来悠宁的一缕头发,放在手里把玩着。

“老师为什么不杀掉我。”

裴子玄抬眼看了她一下,狼牙舔了下唇。

“爱徒都叫本宫老师了,还叫本宫怎么舍得杀了你。”

他的话让悠宁没有办法分辨真假。

裴子玄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吐血这件事,还是和死老爷子说一下比较好。

吹了声哨子。

过了会,一只信鸽从门口飞了进来。

看到这鸽子,悠宁一下子站了起来,去桌子边研磨,生怕他再像上次那样不要命地把手划伤。

裴子玄见到这样子,眼皮子一挑,鼻尖哼了声。

倒是去桌边坐着用笔写了。

信鸽飞走后,裴子玄似乎已经预感到死老爷子,明天风风火火赶过来的那副鬼样子。

“回你自己房里去。”

悠宁抬头看向他,她的脸上染上些许墨迹,看着有几分俏皮。

“怎么?不想走也可以,本宫要睡了,榻可以勉强分你一半,不过爱徒要承担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和一具尸·体睡了一夜的风险。”

悠宁抬眼,皱了皱眉。

把手里的砚台啪的一身放在桌子上,砚台发出的声音让人不悦。

放下以后,她转身走了出去。

裴子玄眼睛眯了眯,靠在椅背上,单手放在一边的扶手边。

“猫儿的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呢。”

如此想着,且决定该抽时间,好好教育下。

折腾了半宿,第二天,悠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而且,她是被苏问暖的哭诉声音给烦醒的。

刚醒,悠宁的眼神尚且有些迷离。

“主子,你醒了,休息得可还好。”

冬月手里拿着衣服走了过来。

“还行,外面的,是什么声音?”

“是苏小娘,在和大人哭诉着什么,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好像是因为三小姐生病了的事情。”

“生病?”

悠宁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着,这时候困意已经清醒了不少了。

“好像是这样的,主子不必忧心。”

悠宁点了点头。

“太子爷呢?”

“太子爷已经离开了。”

“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冬月。

“离开了?怎么这么快就死了,不是说还有……”

冬月眼神一愣,赶紧示意悠宁小声点。

“主子,虽然说我们盼着他早点死,可是还是不要这么大声讲起来比较好呀。太子爷一大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至于去了哪,他没说,我们也没问。”

悠宁愣了下,一颗心放了下来,是她过于紧张了,一听到离开,竟然就想到了死。

“主子,您看看脚还疼吗,早上的时候嬷嬷来涂了一次药,说已经不肿了,甚至瘀血也散了很多。”

悠宁站起身来走了走,裴子玄的药果真好用,现在只是微微有些酸痛,并不影响走路。

“冬月已经叫人传了膳了,先伺候主子梳妆,梳妆好了,正好就可以用膳了。”

今日,悠宁穿了件颜色极其淡的留仙裙,只是隐隐飘了些胭脂色,裙后留有些许缺口,上面洒着特质的穗子,薄如蝉翼的褶皱衬得悠宁更少了些烟火气。

“郡主真好看。”

冬月为她挽好了发,不禁感叹到。

屋子里地龙烧得很足,加上裴国的地理位置比较优越,即便是冬天,也不至于特别冷,所以只穿一条留仙裙,在屋子里是足够的。

金府一向对待悠宁十分尊敬,即便是早膳,也是十道餐点,十道菜品。

餐点十分精致小巧,菜品也符合早上清淡的口味,吃起来,倒是还挺舒心的。

悠宁来金府的时候,往往会有很多拜帖递上来,这拜帖按道理是应该交到当家主母耿贞手上的,可是耿贞一直都是个不管事的,就算是管事,也只会管金知容一个人的事。

送到苏小娘手里,又不符合规矩。

所以,悠宁的拜帖,一直都是直接送到辛嬷嬷手里,再由悠宁挑拣着,是不是要去。

“太师家公子的拜帖。”

辛嬷嬷拿着一张烫了金,纸张又十分考究的拜帖来了。

“浩言哥哥?”

悠宁拿过那张拜帖,仔仔细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浩言哥哥的。

悠宁和游浩言的关系,比她和迟元更好些,迟元,只是近几年才认识,话说的多了些,而她与游浩言,则是青梅竹马。

游浩言是太师家的公子,略长悠宁几岁,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在宫里的时候,每到宴会,太师都会带着游浩言一起来,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悠宁和他就会偷偷跑到御花园里玩,一玩就是几个时辰,而出了宫,到了金府,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便是更多了。

太师是当今皇帝的第二任老师,皇帝的第一任老师是一个老朽,仙逝的自然早了些,出殡那天,尚且十多岁的皇帝哭得伤心欲绝,太上皇吸取经验,再给他寻老师的时候,便着力于寻那种虽然年轻,但又有真才实干的,所以当今太师,只是比皇上虚长几岁。

皇帝即位后,因为二人关系极好,所以太师也一直稳居于正一品官职,游浩言,是他唯一的嫡出子,还是老来得子,所以在家里极受宠爱,同时游浩言也是个十分争气的,此次考试中,略逊迟元一点,夺了个榜眼。

虽说是榜眼,京中的贵女们,和迟元相比,还是更喜欢游浩言一点,先除去优越的家境不说,游浩言长相俊美,整个人谦和有礼,同时又爱开些不打紧的玩笑话,略带着些许风流公子的味道,越是如此,越让那些贵女们动心。

“浩言哥哥在哪?”

“在门外候着。”

悠宁放下筷子。

“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