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听雪阁出来后,对于方才的戏曲,段景洵仍是耿耿于怀。

尤其是宁时卿,段景洵皱眉,约他尚能理解,把?裴容叫来什么意思?

想到刚刚看的戏曲——

段景洵脸色一黑,回头问裴容:“你何时与宁时卿相熟到这种地步了?”

一看段景洵的脸色,裴容就知道段景洵对于刚刚的事?还没过去呢,可方才他该说的已经说了,既然段景洵如此不喜龙阳,裴容心念一动,便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裴容干咳一声,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答道:“因?戏生情。”

“因?戏生情?”

段景洵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微暗:“你和他有什么情,说来听听?”

裴容丝毫不知危险即将降临,学着台上小生那般比划着手势:“我与宁时卿皆为戏痴,一见那个如故——”

手指还没并到一起,段景洵便强硬地打断了他,牢牢地握住了裴容的手腕。

“裴容,你最好不要再说下去。”

裴容难得有占据上风的时候,心中不免得意,故意问道:“那太子到底是让我说,还是不让我说?”

“那得看看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段景洵的眼神深邃又沉静,裴容竟生出一种被人看穿的心虚来。

人一旦心虚,就会在表面上做足架势,所以裴容在心虚之下,一连串问道:“太子怎么就知道我说的一定是假话?难道我与宁时卿就不能因戏生情?”

段景洵眼神渐暗,说出的话极度自满:“当然不能。”

裴容:……

很好,段景洵完全堵死了他的思路。

兴许是看出来裴容只是嘴上图个过瘾,段景洵无奈摇头:“也不知道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裴容心里还正不爽着呢,当下决定噎一噎段景洵,张口便来:“想你。”

段景洵神?情一怔:“想我?”

只是话刚出口裴容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说啥不好非得说这个,正准备改口说“想你宫中的杏仁酥”,就见到段景洵板起了脸,一副对他说教的表情。

“以后这种话,在外面就不必说了!”

明明是稍显严厉的语气,可段景洵说出来,一丝震慑也无,随后便是脚底带风地转身便走。

裴容还没见到段景洵吃瘪的模样呢,见段景洵一刻也不愿多留的模样,疑惑地眨眨眼。

走就走呗,怎么耳朵还红了呢?

段景洵并没有回东宫,而是去了霍钦的候府。

霍钦一见他,便发现段景洵面颊微红,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今天的情况,问道:“宁时卿今天可有什么异常?”

段景洵一连喝了两杯茶水,心中的燥热才消去了一点点:“宁时卿?他怎么了?”

太子这是怎么了?

霍钦心中诧异,问道:“太子,你今日不是受了宁时卿邀约前去听雪阁吗?”

“对对,”段景洵拍了拍头,才反应过来,“是有这么回事?。”

段景洵的反应让霍钦觉得越加不对,正色问道:“那今日可有发现什么?”

短暂的停顿后,段景洵定定地说道:“有。”

“如何?太子可是知道了什么?”

“裴容今天跟我说……”

似乎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段景洵干咳了一声,说道:“说他想我。”

霍钦:?

等?听段景洵说完,霍钦才明白今天发生了什么。

“太子是说,宁时卿今天实则是邀请了你和裴容去看戏?”

段景洵似乎满心满眼都只记住了这一件事,又重复说道:“对,看完之后,裴容说想我。”

霍钦:……

不是,重点不是这个。

不过总归可以看出来,段景洵对宁时卿的看法没有错,否则段景洵也分?不出心来记这些。

“对了,太子,我刚刚收到了青云观的消息。”

在目前皇后暂时失势的情况下,段景洵本打算上青云观寻清净道人,他有种直觉,清净道人和裴容之间,似乎有某种自己不知道的联系。

只是前阵子清净道人一直闭关,故而此事便耽误了下来,听到有青云观的消息,段景洵当即问道:“可是清净道人说了什么?”

霍钦面色有些凝重,说道:“青云观来人说,清净道人羽化了。”

宁时卿刚回府,宁丞相面色铁青地坐在正厅,看模样是一直在等着宁时卿回来。

宁时卿似已习以为常,毫无情绪地喊了声爹,抬脚便走。

“站住!”宁丞相一声喝道,叫住了宁时卿。

宁时卿脚步一顿,淡淡问道:“爹,有事??”

看着宁时卿不冷不热的态度,宁丞相脸色一板,沉声问道:“有人和我说,你今天约见了太子?”

“是。”

宁丞相的脸色越加难看,他快走几步,逼到宁时卿面前,已有怒意:“你明知道你姑姑被禁足是太子做的手脚,你还约见太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时卿喉头滚动两下,压下了心中的情绪,解释道:“我约见太子并没有对宁家有任何不好的意图。”

“可你这样做,把?你姑姑放在何处,又把?丞相府放在何处!”

宁丞相听到消息之时,便已动了怒气,如今听到宁时卿解释,积压了许久的冲突通通都爆发了出来。

宁丞相面目严峻无比,厉声斥道:“皇上起先是如此的器重你,我也盼着你入朝为官,保我宁家荣宠不衰。”

“可你倒好,连科举都不愿参加,白白辜负了皇上的期许,那些圣人的道理你都学会了什么?学而优则仕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爹,我早便跟你说过,我此生不入仕途。”

“你不愿入仕,可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整日流连烟花场所,还作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戏曲,你想把自己的一生都毁了吗!”

“爹,戏子在世人眼中轻贱,可他干净,而官场污浊使人溺毙,究竟哪样才算毁?”

“官场污浊?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入朝!”

宁丞相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面色冷青,怒斥道:“你从来不肯听我的话,我让你与内阁学士的嫡次子盛渊交好,你不听,偏偏要去结识那个草包世子,这个关头还去约见太子,若是传到你姑姑耳朵里,她会怎么想!”

宁丞相厉声说完这一段话,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多年以来父子相合的假象,在这一刻彻底揭穿。

宁时卿却神情淡然,微微一笑,反问道:“可是爹,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听戏?”

“我不愿入仕,更不愿为官,只想行万里,看江山,洒脱自由地过完这一生。”

“可我并不是洒脱的人,因?为我没办法弃自己的父亲于不顾,有时我会忍不住想,若你没有当上丞相,一切是否会有不同?”

“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已经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为何不能沉迷戏曲,尽情地作上一曲?”

“你这些歪理我不想再听,”宁丞相面颊阴沉,一字字问道:“现在这个关头,你到底入不入朝?”

宁时卿摇摇头:“爹,你又何必再问?”

“好好好,”宁丞相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已是气到了极点,“那你便禁足在自己房内,什么时候你姑母出来了,你才能出来!”

坤宁宫,短短数日,皇后的容颜已不复往日的精致,她重重地摔碎一只茶盏,声音尖锐:“连茶都泡不好,本宫养你们又什么用!”

一众宫人齐齐跪倒在地求饶:“娘娘息怒!”

李公公挥手把?宫人赶了下去,低声劝解皇后:“娘娘,你何必跟这些宫人计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皇后冷笑一声:“也是,本宫还得养好着身子,可不能叫段景洵看了笑话。”

提到段景洵,李公公的表情凝重,说道:“娘娘,段景洵此举是彻底和您撕破了脸皮。”

“是啊,孩子养大了,有了心思,本宫竟然被他咬了一口,还真是小瞧了他。”

“既然不听话,那娘娘打算如何?”李公公压低了声音,问道。

皇后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拨弄着指甲:“若是本宫身边有第二个儿子,段景洵便不会一家独大了。”

李公公一听,沉声问道:“宫中现在还有五皇子,莫非娘娘是想……?”

“你觉得不妥?”看出李公公的疑虑,皇后问道。

“娘娘此举甚好,”李公公很快明白其中道理,说道:“五皇子久居甘泉宫,因?司天监一说受尽冷眼,若是皇后能将五皇子放在身边,他定能感恩戴德,对皇后唯命是从。”

“而且奴才听说,五皇子和太子闹起过不快,这也是最好不过的,最重要的是五皇子的生母已死,倒是比当初的段景洵省了一个麻烦。”

皇后闻言眼神一冷:“本宫说过不许再提起那件事?!”

“奴才多嘴!”李公公当即跪倒在地,重重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请娘娘息怒!”

“行了,起来吧,”皇后摆摆手,说道:“烂在肚子里的事?,心知肚明就行。”

李公公擦了擦额头,试探着问道:“娘娘是否已经有了打算?”

皇后思虑良久,沉吟道:“你先派人去探探五皇子,回来再与本宫禀告。”

“本宫已经着了一次道,绝对不会让五皇子变成?第二个段景洵。”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只会嘴巴上嗨一嗨,论起谈恋爱的业务水平,还比不上我刚上幼儿园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