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妃从佛堂出来之后,听说了段景洵来王府的事,还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便带着裴容要进宫谢恩。

裴容还记着当初皇上要算账的事,哪知道见面后,皇上看到裴容脸上的伤,当即便宣了太医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不留下疤痕。

皇后在一旁看着,捂嘴轻笑。

“皇上,这面容上的事,太医兴许都没有臣妾懂得多。”

“臣妾宫中有不少美肤的密药,不如让容世子随臣妾回坤宁宫,说不定有奇效。”

皇上听闻这话,不禁点头首肯,皇后说得不错,毕竟有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容貌的。

而且皇后已年近四十,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她肤如凝脂,华贵逼人,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裴容并未去过后宫,更不要说皇后居住的坤宁宫,而且他与皇后谈不上多亲近,此时听到皇后如此关心自己,还真有几分意外。

可皇上已经开口,裴容只能谢恩应下。

好歹有娘陪着自己,裴容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可没想到下一句就听到皇上说:“顺王妃看着脸色不太好,朕方才传了太医,顺王妃不妨留下来,让太医好好瞧瞧。”

顺王妃才从佛堂出来,不过三日时间便清瘦了不少,裴容自然也看出来了。

皇上待他们顺王府好,裴容听了也欣喜,当即真心实意地对皇上拜谢,而后便和皇后一同前往坤宁宫。

“裴容对你,可比太子对我贴心得多。”

裴容走后,皇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太子性子沉稳,对皇上更是恭敬有加,岂是裴容可以比的。”

顺王妃垂眉敛目,如同跪拜佛像时那般,说出的话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行了,”皇上比了手势,而后他身边的总管大太监赵公公递上了一封信,“顺王来信了,你且看看。”

顺王妃眼中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色,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珍重而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封。

还没来得及看信的内容,一枚枯黄失去水份的云杉叶掉了出来,带着边疆荒凉干燥的气息,落在了她的手心。

顺王妃眼中浮现了点点水光,可她此刻的表情,仿佛见到了自己的爱人,脸上是那么的柔和动人,充满爱意。

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赵公公守在一旁,提醒道:“王妃便在此回信,写完之后,皇上自会来过目。”

顺王妃静坐不语,像往常那般,提笔磨墨,所有对丈夫的思念尽在不言中。

坤宁宫,裴容拘谨地坐着,他面前摆放着一瓶精致小巧的香盒。

皇后揭开盒盖,说道:“这是玉肌膏,用去祛疤去印最是有效,来,你试试。”

说着指上蘸了点乳白色的药膏,就要替裴容抹上。

裴容哪里敢让皇后替他上药,赶忙站了起来,摆手道:“臣……臣不敢。”

皇后拉着裴容又坐了下来,笑道:“你无需如此紧张,你比太子还小上两岁,在本宫眼里都是孩子,本宫给孩子上药,有什么不敢的。”

裴容浑身僵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皇后的指腹已经在他的眼尾处轻轻地揉了起来。

“当时一定很疼吧?”皇后柔声问道。

“多谢娘娘关心,臣……并不疼。”裴容按捺住浑身想跑的冲动,强迫自己忍了下来。

“怎么会不疼呢?”

皇后表情满是心疼,抹完了药膏,拿手帕擦净手后,幽幽说道:“好好的狩猎,竟把自己给伤了,本宫看着尚且如此,何况是你娘呢?”

听到皇后提起顺王妃,裴容不免有些动容,怔怔地说道:“我娘……的确是为我担心了。”

皇后眼中浮现一抹轻笑,而后又迅速消散,只听她关切地问道:“我听皇上说,春猎那日,你是自己迷路失足坠落?”

裴容还记着霍钦对他说的话,心里一紧,回答道:“让娘娘见笑了,是臣学艺不精。”

“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迷路难道就没有遇上其他人?”皇后面上笑得温柔,继续追问道。

“臣……当时遇上了霍小将军,惊慌失措之下,拉着霍小将军一起摔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

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笑道:“当初传来你失踪的消息,本宫十分担心,以为是混了歹人进去,还想着让皇上查一查此事,本宫还真是多虑了。”

听到皇后如此关心自己,裴容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感动,嘴唇动了动:“娘娘……”

见裴容面有触动,皇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些话要说?”

段景洵刚送完太傅出东宫,候在殿外的常彬急急地迎了上去。

“太子!”

段景洵皱眉,不满道:“什么事让你如此大惊小怪,如此匆忙,简直有失宫中颜面。”

“太子!”顾不上段景洵的训斥,常彬快速地说道:“容世子被皇后叫去了东宫!”

“什么!”

段景洵脸色一紧,随后不再多言,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往坤宁宫赶去。

常彬在身后连忙喊道:“太子,太子等等奴才!”

眼看着坤宁宫就在前方,段景洵眼带冷意,薄唇紧抿,脚步生风,分明是惊怕到了极点,而后不知道看见到了什么,身形一顿,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裴容带着皇后送他的药膏,对着送他的宫女笑了笑,随后又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

差不多该回去了,裴容这样想着,刚走了没几步,突然有人强硬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往另一方向走去。

“太子?”

“你做什么!放开我!”

裴容踉跄地跟在段景洵身后,被吓了一跳,直到走了许久,段景洵始终一言不发,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尽管见到的只有段景洵的背影,裴容还是察觉出了那么一丝不对劲。

段景洵手上的力气很大,握得他生疼,这是一个人发怒的明显征兆。

可段景洵不仅仅是这样,裴容感觉到,那双有力而骨节分明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一直回到东宫,段景洵也没有松开手,常彬早就折了回来屏退众人。

殿内只有段景洵和裴容二人,段景洵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转过身,正欲开口,就听到裴容略带不满的声音响起。

“可以松手了吗,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