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又不是给太子赐婚,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皇上打趣起裴容,惹来满殿轻笑。

而皇上的话让裴容心念一动,顿时生出了个主意。

“皇上,臣要说的正是这个。”裴容一点也没有在意殿中的笑声,朗声说道。

“哦?”皇上似乎来了几分兴趣:“朕倒要听听你想说些什么。”

“皇上,”裴容神色端正,一字一句说道:“当日臣在家宴上曾说过要当太子妃的那番话,是臣的一派胡言,今日趁着太子和百官都在,臣也想借此和太子说明……”

声音顿了顿,裴容忽略掉自己身上的目光,继续说道:“臣对太子只有敬重之心,当日那番笑言还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

裴容说着对段景洵弯腰作揖:“从前给太子造成了不少的困扰,还请太子原谅。”

“世子不必如此。”

段景洵神色淡淡,似乎裴容的话并未让他有任何触动,可说出的话又格外冷淡。

百官们的轻笑低语声不绝于耳,裴容身姿挺拔,黑白分明的双眼明亮逼人,一点也不在乎众人的反应。

“哈哈哈——”

皇上还真没想到裴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笑道:“裴容啊,是什么让你突然开了窍?”

“今天听到皇上要指婚,臣就想着,若是再不表明臣对太子并无他想,只怕日后连世子妃都找不着了。”

裴容做出一副颇为害羞的表情,落在众人眼里俨然就是情窦初开的模样。

文武百官纷纷暗想,看来这小世子定是心中有了爱慕的女子,否则哪会如此着急?

“看起来今天世子是想摘得这份赏赐了?”

虽说裴容起先是因为霍钦的抗拒而出头,而后又灵光一闪,想到可以借此机会撇清自己,可若是今天赐婚的事真的落到他头上了,裴容还真的不愿意。

裴容斟酌着说道:“臣想将这份赏赐留着,等臣心中有了人,一定要来请皇上赐婚。”

皇上却问霍钦:“霍钦,世子向你讨这份赏赐,你愿不愿意?”

霍钦马上答道:“臣自然愿意,不过日后也想喝上一杯世子的喜酒。”

一番话听得众人大笑,气氛又活跃了起来,皇上摆摆手命两人坐下,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裴容浑身放松坐下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颤抖着,害怕和紧张这才后知后觉地涌了出来,若是方才哪句话令皇上不满,裴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

又瞧见霍钦正对他举杯示意,裴容微微一笑,同样举杯以作回应,可裴容总觉得段景洵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的落在自己身上。

裴容忍不住看过去,恰巧对上段景洵的目光,短暂的接触后,段景洵冷冷移开了眼。

裴容:……

顺王妃还在低声和裴容说着话,裴容有些心不在焉,只想赶快结束这如坐针毡的晚宴。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离散,裴容提着顺王妃从王府里带来的木盒,正要去找段景洵时,霍钦拦住了他。

旁人都以为裴容今日这一番只是胡闹,可霍钦却看到,在裴容出声那一瞬间眼中的慌张。

有时候做很多事都是不需要理由的,仅凭一厢冲动,裴容就那么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

霍钦久经沙场,心思缜密,即便皇宫中有许多的弯弯绕绕无法深知,但裴容,他却一眼就能看明白。

裴容就是为了帮他。

霍钦想,若是当时裴容不出声制止,他是否会一意孤行抗拒到底?

“今日,多谢容世子了。”霍钦抱拳,正色说道。

裴容并没有觉得自己帮了多大的忙,何况他也借此将从前的事撇清,因此只不在意地摇摇头:“其实不必谢我,我也是得了好处的。”

“不过,要是可以的话,”裴容小声地打着商量:“能不能免去每日拉弓五百次?”

霍钦爽朗一笑,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反倒卖了关子:“那便东苑再说。”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裴容摸不准霍钦这话的意思,看着手中的木盒,重重地吸了口气,做好了十成十的心理准备,再四下看寻段景洵时,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身影。

段景洵此时必是回了东宫,裴容看着手中的木盒,心想还是尽快送了为好,于是便匆匆往东宫赶去。

走进正殿,段景洵应当是沐浴完毕,他穿着常服,衣领微敞,也并未束起发冠,慵懒地靠在椅榻上,漫不经心地抬起眼。

“世子怎么来了?”

裴容还未曾见过段景洵这般模样,他上挑的凤眼似乎带着些水汽,平日里矜贵逼人的太子,竟瞧着比段月里还俊上一分,不由得看痴了。

“嗯?”没有得到回应,段景洵不耐地重问了一遍。

裴容暗骂自己不知轻重,险些被美色/诱惑,连忙垂头说道:“这几日在东宫多谢太子的照拂,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上次听太子提起顺王府的芙蓉糕……”

裴容说着又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发现那双好看的凤眼同样在淡淡地看着自己,裴容心头一跳,赶忙移开了眼。

“所以便请娘带了一叠过来,还有些和芙蓉糕相似的糕点,送给太子。”

“芙蓉糕……”段景洵低声重复:“世子还记得这个。”

裴容习惯性地说道:“太子的喜好,我自然是清楚不过了的。”

“哦?是吗?”段景洵反问。

刚说完裴容就意识到说错话了,这不是他以前干的那些事吗,不由得心生懊恼,只能生硬地寻了个理由。

“太子尊贵,所有人,包括我自然都是关心太子的。”

“呵……”段景洵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今晚我才发现,世子原来如此伶牙俐齿。”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夸人的话,甚至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裴容也不知又是哪里惹得段景洵不快,尴尬地笑一声,企图蒙混过去。

段景洵又问:“世子今晚特意送芙蓉糕来,是为了谢我?”

裴容点头:“是,而且太子也赠过我上好的伤药。”

说着裴容便把手心摊开:“不过一日功夫,便已经全好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便是两清了?”

“那个……”裴容干笑道:“太子尊贵,以后更是君臣的关系,我自然愿意为了太子尽心效力。”

段景洵冷笑一声,裴容也不明白段景洵在笑些什么,只是听着便让他心里发毛了起来。

“东西我收下了,世子请回吧。”

好在段景洵没有再说些什么,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裴容临走时忍住了想回头偷看的冲动,等回到昭华殿,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关于太子妃的话总算是找了机会说清,以后只要以君臣之礼和段景洵相处,那个预知的结局,一定会改变的。

转而又想到临走时段景洵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裴容裹着被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