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白梵路睡得舒舒服服,虽然睡前某人非逼他保证不去逛窑子,但最后自己就不保证,他也拿他没辙。

第二日晨起白梵路醒时,慕云河已经不在身边。

他听着外间传来声响,到窗边一?听,慕云河似乎是在练剑。

白梵路穿上衣服,随意将头发在发中一?束,就出去了。

慕云河练至酣畅处,浑然忘我,也没察觉白梵路出来正在院中看他。

这还是白梵路第一?次“看见”慕云河练剑,连之前云湛他也没见过。

此时剑气如游龙,带起的风卷动衣袍,隐隐有龙吟裂帛之声在空气中回响。

白梵路能?感觉到,依稀在脑中描摹出一?幅画面。

他心中微动,赶忙去屋里取了笔墨纸砚,回院中铺在石桌上。

刚刚突然就有灵感,他急切地想将它画下来。

笔落时,便再?也关注不到其他,耳中只余鸣剑,脑中只堪走墨。

小院里两人,一?个痴缠于剑舞,一?个沉醉于画意。

明明慕云河应是没发现白梵路的,但他走剑处,却又在在都?围绕于白梵路身边,地上落花红的白的,剑风挑处,依依人语。

互不知其在,又互知其正在。

随着最后一?式收,慕云河抬眼一?望,白梵路也同?时搁下笔,对着纸面微微绽出一?个笑容。

慕云河走过去,就看到桌面上刚刚完成的画,那?是一?个在树下舞剑的身影。

“像吗?”白梵路问。

“很像。”慕云河答。

两人心照不宣,白梵路先?是自然而笑,却不知笑什么,之后却是笑自己。

“这如何能?看出像来?”

他是将心里的云湛画出来了,但这画是水墨勾就的,再?像也只是神似,做不到形似,就算慕云河真是云湛的长相,也不可能?仅凭一?幅画就看出来。

慕云河仿佛懂他意思,道,“这画中是你心里的人,所以我肯定和他一?模一?样,因为我就是你心里的人。”

白梵路面色微红,笑言,“你倒有自信。”

“那?是当然!”

白梵路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人一?贯的厚脸皮,每日听听免疫力明显见长。

俩人收拾过后,先?去用了早膳,而后便按原计划,去逛碧湖青堤。

时值春末,踏青的人不少,路边便有农家售酒水的,据说是今春的梨花采来制的梨花酿,湖心千岁亭上饮一?杯,再?祭一?杯,是图吉利。

“要不要这个吉利?”慕云河故意问。

白梵路笑了声,“你自己想喝酒便喝,问我做什么?”

慕云河嘿嘿直乐,去买了一?坛子梨花酿回来,抱着欢欢喜喜上了千岁亭。

谁曾想这喝过之后连呼过瘾,还不得劲,下来时候又买了两坛。

晚上酒菜下肚,当真是满足,白梵路防着慕云河发酒疯,结果没想到那?人喝醉后,虽的确是将他扑倒了,但就只是在身上蹭了半天,呼哧呼哧说,“师兄你太坏了。”

“我哪儿坏了?”

“……”

“喂,你说清楚。”

没声儿了,慕云河脑袋耷拉着,埋在白梵路脖子里呼呼大睡。

“……”几推不动,这人像是千斤顶,压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阿湛?阿湛?”白梵路试着唤,感觉对方好似动了一?下,忙道,“起来回屋里睡,会着凉的。”

“唔……”

眼看又要呼呼呼。

白梵路灵机一?动,“起来,我要被你压死了。”

“嗯?啊?不、不能?死……我、我起来了……”

巨大个小朋友慕云河,从白梵路身上晃悠悠爬起来,白梵路趁机站好,生怕他再?倒下去,哄道,“来,和我一?起回屋里睡。”

“一?、一?起?”

慕云河语气难掩惊喜,活似大宝宝吃到棒棒糖那?样甜滋滋的。

这不天天都?一?起睡吗?在这儿乐个什么劲。

“嗯,一?起。”白梵路对宝宝最有耐心,半扶半背地好不容易将人带进屋里。

慕云河一?挨到床,白梵路就要走,他吓得马上坐起来,拽住白梵路衣角,“师兄……”

“放心我不走,我去弄点水给?你洗脸。”

“不洗……要师兄……呜……”

听着竟然要哭了?

天呐,传说中慕小王爷恐怖的发酒疯就是这样发法?么?果然够……吓人的。

白梵路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先?回床边,某个傻大个儿立刻破涕为笑。

白梵路闻着他满身酒气,道,“要洗,不然嫌弃你。”

“哦……”

“洗不洗?”

“洗~”

白梵路强忍着鸡皮疙瘩,帮他简单洗漱,自己也收拾好,想了想,外衣还得脱。

慕云河就无比乖巧地配合,白梵路几乎能?想象到他坐在床边那?样子,大概和在宠物店打工时看到的那?种坐在美容台上让美容师洗剪吹的大金毛差不多。

大金毛终于巴巴等?来主人临幸,白梵路一?坐上床就欢天喜地抱住他躺倒。

而后像蹭毛绒玩具那?样蹭半天,满足吧唧一?口,“师兄,我喜欢你!”

白梵路脸红心跳,“知道了。”

“真的喜欢你。”

“嗯……”

“……喜欢你……”

“……”

黏黏糊糊的大金毛总算折腾够本,抱着他心爱的毛绒玩具一?起睡去。

不知金毛这回有没有梦到什么,但白梵路隔了这几天,却是又梦见了那?两口子。

还是在上次那?院子里,但这次是白天。

莫九黎正在桌上写写画画,不知画的是什么,白梵路刚要过去看看,就听一?声朗笑,“怎么样?完成了吗?”

岐昭正收剑,大步朝这边走来,带起一?阵风,过处落花满地。

白梵路循着他身影看去,那?两人已经站在一?处,似乎对着画面在说什么。

青草香,绕过红砖雕砌的矮墙,他们背后就是小院的曲径通幽,连着外间的一?抔碧湖。

五曲长桥逶迤,亭上清风,波光如玉,浮萍碧藻,深浅不一?。

浩瀚奔涌的绿与?浓淡相宜、无穷无尽的红静静铺开,天光花影,应接不暇。

那?两人大概就是这美景之中最耀眼的存在。

依稀觉得这情景很熟悉……

白梵路正想着,就听岐昭问,“之前画的都?藏哪儿了?每次见过一?回,想再?看就看不着。”

莫九黎道,“见一?回足矣。”

“那?可不够,上次那?幅万里江山图,我得看上几天几夜才能?看完。”

“那?幅……送人了。”莫九黎轻描淡写道。

“送谁?”岐昭的声音明显含着酸,“那?可是你一?年?不眠不休的心血。”

“谁想看,就送谁了。”

“那?我想看呢?也没见你送我。”

莫九黎似瞥了岐昭一?眼,“你若想看,我再?用一?年?给?你画一?幅。”

“……算了,”岐昭道,“我宁愿你少费点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等?莫九黎将画卷收好,放入寝宫中出来,岐昭问他,“我不要画,你补偿我,陪我喝酒吧。”

莫九黎答,“好,你去宫外等?我。”

“何必麻烦,我带你出去便是。”

“今日有宫宴,我需向父皇禀报一?声,且人多眼杂,你就收敛些?吧。”

岐昭只好作罢,“那?成,我去宫门外,别?让我等?太久,否则……来了先?罚你三杯。”

随着这笑声落,画面一?转,白梵路离开了那?院子,眨眼来得一?处开阔地。

依稀是片草原,时间从白日又到夜晚。

“竟然又让我好等?,这次一?定要罚你!”

岐昭单臂一?挥,带起两个滚圆的东西,其中一?个挟着力道,直向莫九黎。

莫九黎翻转手腕,双手将那?飞驰而来的东西稳稳扣于掌心。

这是一?只酒坛,不过似乎接得力道不妥,只听一?声轻响,那?酒坛在莫九黎手中蜿蜒裂开一?条缝。

不过还未完全?裂开,便被一?股力道稳稳托住,岐昭一?手握住他手腕,另一?手掌心蕴起一?股灵力,紧紧裹住那?只即将破碎的酒坛。

突然,他手掌一?收,酒坛才彻底碎了,整坛美酒如散开的星光般,朝四面八方敞去,电光火石一?瞬间,岐昭催动念力,口中发出一?声低喝。

“起!”

半空中,那?些?晶莹的酒液像被赋予了生机,忽然与?酒坛的碎片分离开来,一?则向下落,一?则向上升。

待到二者完全?划清界限,岐昭张开的手掌略微收起,碎散的酒液便随着他这动作,也很快汇聚成飞速旋转的一?团,仿佛重新?形成一?个透明的酒坛。

缓缓落回莫九黎手中。

“这招‘万物化形’,如何?”岐昭得意道。

“尚可。”

“口气倒不小!”

莫九黎淡淡道,“我若也如你一?般会法?术,未必比你差。”

岐昭笑道,“原是不甘心这个,那?好,本君不用法?术,你我来抢这两坛酒,看谁能?先?喝到算谁赢!”

他说着,另一?手捞起那?只没破的酒坛。

莫九黎看一?眼,似乎无甚兴趣。

岐昭又道,“若你赢了,本君许你一?件事。”

“那?我若输了?也要许你一?件事?”

岐昭反问,“怎么?不敢?”

莫九黎道,“没什么不敢的。”

岐昭一?只手还握着莫九黎不松,痞笑道,“本君让你一?招,你先?。”

白梵路不是很明白这比法?,他心里也觉得,这岐昭真是神仙吗?怎的如此无聊?

而莫九黎大概也同?他一?样想法?,此时低头看去,透明酒坛在他手里,而他那?只手正被岐昭握住。

另外一?只酒坛在岐昭手里,相比而言,他比岐昭还多出一?只手的空档。

白梵路感觉莫九黎要出手了,果然,下一?刻他毫不客气,抢先?一?步左手猛探向岐昭握住他的那?只手腕,却被对方一?记绕身给?轻巧躲了过去。

声东击西,莫九黎趁岐昭手劲略松的一?刹那?,就要去够他另一?手里那?只酒坛。

岐昭哪准他得逞,掌刀带风从中切下,接着追上去,莫九黎不躲不避反而迎向对方,左臂一?挥,似要将他掀开。

莫九黎轻声一?笑,白梵路直觉不对,果然见那?人忽而压低身子,抬腿就朝岐昭膝盖招呼过去。

岐昭大概那?瞬间想用法?术,但又不能?用,一?时迟疑要避开,却为时已晚。

莫九黎虽没动真格,但到底也搭上几分力气,岐昭着了道,向后一?跌。

“好你个阿黎——”

在倒下的一?瞬间,岐昭还用力拽住酒坛口。

“呵!”

却听莫九黎轻轻一?笑,也随着那?酒坛一?并被带倒在地,不过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恼,反而像是正中下怀般,就着落势欺上岐昭胸前,将他制住。

“岐昭,我赢了!”莫九黎的声音满含笑意。

白梵路正纳罕,酒坛明明还在岐昭手里啊?怎么能?算他赢?

酒坛的确是在岐昭手里,只可惜这局的胜负一?开始就不在抢夺酒坛本身,而只在坛子里的美酒而已。

岐昭也是反应慢了半拍,明白得太迟,莫九黎身子前倾,就着他右手微斜的姿势,直接张口咬住酒坛边缘。

用力一?沉,壶口半倾,甘冽的美酒便顺着淌入口中,还有一?些?沿着他下颌精巧的轮廓,蜿蜒直下。

正巧,滴落在岐昭唇上。

同?时抚过他嘴唇的,还有莫九黎墨玉一?般温润的长发,柔软被微风吹起,散在岐昭胸口的位置,仿似一?张迷魅的网,铺洒在这令人沉醉的夜色里。

草色,清风,勾月,繁星。

薄衣,青丝,美人,醇酒。

还有如此这般亲昵宛转的姿势,看在有心人眼中,便如半倚半就,欲语还休。

白梵路也被这画面惊住了,他不由?地看向岐昭。

那?位神仙仿佛正痴痴地呆望着身上的人,一?动不动,从上方滴落的酒液,他许是饮下了,喉间有吞咽声。

白梵路恍惚中也想起酒的味道,这种传说中的“忘忧”之物,初饮时入口是甘,入喉是辣,入胃是灼,并没那?么好喝。

但关键就是回味,越是陈酿便越有回味,仿佛还夹杂了些?恬淡的、微冷的,像是春日梨花的幽香。

“岐昭,你若再?不还手,我可就不客气全?部喝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莫九黎才终于停下来,看岐昭还在发呆,他便笑着重又作势要去咬那?坛口。

岐昭一?把拉住他手臂,“不许喝了!”

莫九黎笑,“为何不许?”

岐昭狠狠道,“我陪你喝!”

夜里的风格外清冷,不过有酒喝,就仿佛风再?冷,也能?让人温暖到发热。

岐昭侧过头,旁边的莫九黎应该已经睡着了,白梵路听见隐约轻微的呼吸声。

岐昭抬手,掌心一?团光正要扬起,忽而一?迟疑,转收起来。岐昭直接从身上解下自己的外衫,展开披在莫九黎身上。

莫九黎朝岐昭这边翻过身,身体微微蜷缩,保护自己的姿势。

岐昭就这么静静在旁坐着,白梵路看不清他神情,只看出他在低头瞧着莫九黎,瞧了许久。

周围异常安静,可是梦并没结束,白梵路还在这片草原上,又等?了一?会儿,他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循声望去,是一?匹黑马,夜色下那?马周身镀着一?层神光,幽幽然宛如冷火一?般。

白梵路忽然觉知到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岐昭起身走到那?匹马旁边,特?意离开莫九黎一?段距离。

“君上,您这次下凡时间太久,恐怕……”

“我知道,”岐昭回头看一?眼莫九黎,“顶多十日,我定会回去。”

他拍拍那?匹马,“山后雪,再?辛苦你,稳住那?帮老不修。”

山后雪?

白梵路吃了一?惊,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他在哪里听过?

“君上放心。”

白梵路还待再?看一?看那?马,它却已经消失于天际。

岐昭又回到莫九黎身边,也跟着躺下,面对着莫九黎的方向。

白梵路不知那?两人现在什么情况,似乎这梦应该是在春梦之前,感觉他们之间顶多只是种略微暧昧的气氛,还不到后头那?般。

而他正疑惑时,却听岐昭道,“阿黎,若我走了,你……”

半晌,又自嘲道,“我在想什么呢……罢了!”

岐昭突然坐起,施展法?术,下一?刻莫九黎便自草地上消失。

只余了岐昭一?人缓缓站起身,对着某个方向遥望伫立。

“便如你说的,有缘再?会吧。”

白梵路心头沉重,下一?刻白雾茫茫,这梦又要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啧啧啧

云狗湛:干啥?

作者:原来你竟是这样的酒疯狗。

云狗湛:有意见?

作者:没有,你高兴就好。

白小路:我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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