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是班主任的数学课,在上课之前,何老师领着几个转校生进了教室。

这几个男生是复读生,在原来的学校不好好学习,高考成绩一塌糊涂,在出分数之后疯玩了几天,就被父母托关系送到了这所全省有名的重点高中。

“让我看看你们坐哪儿。”何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在教室里逡巡。

下面坐着的六十多个同学瞧着一脸桀骜不驯的几个复读生,一看就知道对方那样子根本不是来学习的,他们皆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这几个差生坐到自己旁边。

由于复读生的父母都有权有势,何老师不敢怠慢,他看出班上学生对新生的嫌弃之意,眉头紧锁。

这几个学生他自己也不愿意收,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他们的父母要求把孩子们安排在教室中间几排的位置,何老师又不想他们影响到班上的好学生,真是为难得很。

他思索了片刻,目光在班级上扫了一圈,瞧着大家低着头不情愿的样子,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终于,他瞧见坐在第三排墙角的秦声晚突然抬头,视线与自己相撞。

“哦,竟然忘记这里了,”何老师想,“让他们坐到墙角,那个位置人少,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他茅塞顿开,立刻开始指点江山。

秦声晚被调到了窗边的第四排,她身边的徐让让几人也换了位置。

秦声晚原本的座位在第三排,是整个教室的“黄金地段”。班主任大体按照成绩排位置,秦声晚的成绩在学霸中不算突出,因此才被分到了“学霸区”的边缘地段。

而现在转学生来了,家境普通、成绩也不算出类拔萃的秦声晚自然就要让出位置,而这一让,跨越了大半个教室,竟然做到了林时砚前面。

徐让让把书本搬到新座位上,见秦声晚绕着教室搬了好几次书,几次张嘴想和班主任理论。她父母在市教育局工作,老师不敢把她怎么样,班主任为了几个复读生,就知道挑软柿子捏,竟然把秦声晚安排在小霸王林时砚前面,万一她被他欺负了怎么办!

就在徐让让正握紧了拳头找班主任理论时,回旧座位搬书的秦声晚朝她轻轻摇头,并拽了拽衣袖示意她不要太在意。

“徐让让,秦声晚,你们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别让新同学等太久。”何老师看着做小动作的两人,不知道她们磨磨唧唧地在干嘛。

“好,马上。”秦声晚递给徐让让一个叫她安心的眼神,低声回了一句,而后迅速收拾书本文具,走到教室另一头的位置上。

要说这个秦声晚即将入座的地方,是高三(16)班的禁区。

在普通同学看来,这靠近窗户的一组,坐着的学生都绝非善类,他们要么就是像林时砚这样的小流氓,要么就是埋头死读书从来不和任何人交流的书呆子,要么就是不学无术、一上课就睡觉的学渣。因此,这一组的同学有好几个都是一个人坐的,毕竟没有谁愿意与他们为伍。

秦声晚走到自己的新座位上,看到林时砚依旧趴在桌子上睡觉,男生修长的身子前倾着,把桌椅都往前推了不少,使前面的位置根本不足以过人。

秦声晚的新同桌带着瓶盖儿一样厚的眼镜,从成堆的试卷里抬起头来,她见对方抱着一坨书站着,她瞧了一眼正在睡觉的林时砚,颇为难地朝秦声晚叹了口气。

“同学,能麻烦你把桌椅往后移一点吗?”秦声晚站在过道上,小声问林时砚。

在半梦半醒之间的林时砚隐约听到一个女声在自己耳边说话,好不容易快入睡了,结果又被拉回现实之中,他皱着眉头,根本没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就把桌椅往自己面前一拉,又换了个方向睡去了。

瞧着把桌椅拉得“哐哐”响的林时砚,捧着书本的秦声晚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搬到新座位上,轻手轻脚地开始收拾东西。

新同桌确定了秦声晚在打扰小霸王睡觉之后的人身安全,便埋头继续奋笔疾书。

“哟,大人的起床气可真不小。”系统在秦声晚耳边说。

几千年前,大人还在时空管理局的时候,他是出了名地自律,每天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工作上永远追求完美。现在他变成一个小屁孩儿了,果然连习惯也变了,变得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呢。

秦声晚一边把书本摆放整齐,一边在意识海中和系统沟通:“是呢,有起床气爱打架的小流氓,比传闻中的大人有趣多了。”

系统瞧着秦声晚调侃的模样,低着头磨了磨牙:“不许这么说我家大人,英明神武的大人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小男孩儿呢!”它气得跳脚。

秦声晚嗤笑一声:“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看看真正的大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咳咳,”系统清了清嗓子,捧着心口做陶醉状:“我家大人,是冬天落在肩头的第一片雪花,是浩瀚大海上洒下的月光,是漠漠孤寒,是清风朗月…”

“停停停!彩虹屁一套一套的,你绝对是大人的死忠粉,”秦声晚开口打断系统的话,“能不能说人话?”

系统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说:“我家大人是高岭之花,岂是尔等凡人能随意见到的?”

秦声晚瞥了瞥趴在桌子上、大半张脸都沉在阴影中的林时砚,说:“行吧行吧。”

经历了短暂的换位风波,学生们很快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在熬过了一节数学课之后,徐让让立刻从座位上跑下来,拉着秦声晚的手就把人往教室外面带。

“我说那何老师真不是个东西,为了那几个差生就把你调到那里去了。”徐让让义愤填膺。

“窗边清静,也没什么不好的。”秦声晚温声说,她被人拉着穿过重重人群,往洗手间走着。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地方聚集了班上各种奇葩,你坐在那里,要是被带坏了怎么办?”

“我自己认真学习就行了,不会受到其他人影响的,让让,你别替我担心了。”秦声晚安慰性地拍了拍好朋友的手背。

她就是知道那个位置是什么情况,才故意引起老师的注意,让他给自己换座位的。

全班就只有靠近窗边后面几排有空位置,何老师既要不得罪人,要想让班上的学霸不受差生的影响,就只能从那里入手。

而秦声晚需要的,正好就是一个靠近林时砚的机会。

攻略,从跟他做前后桌开始。

“……”

徐让让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直到两人上完了厕所还没消停,后来,听到秦声晚的再三保证,这才乖乖闭上了嘴。

两人并排站在洗手台前,徐让让抬头,见镜子里的秦声晚正低头拧开水龙头,她瞧着对方双鬓前细碎的头发,问:“诶,晚晚,你的另一只发卡呢?”

秦声晚的头发细嫩,总喜欢炸毛,因此她总戴着两个蝴蝶结发卡来固定碎发。

她瞧着镜中的自己,把鬓角的头发轻轻撩到耳后,说:“可能是早上挤公交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吧。”

嗯…掉在林时砚手里了。

“你省省吧你,大人早就把你的发卡丢进垃圾桶了。”系统突然跳出来。

秦声晚淡淡地回应:“哦。”

她根本就不指望林时砚能好好收藏她的发夹,虽然他们同学两年,但在今天之前,两人毫无交流,她故意留了个发卡让他看到,不过是先刷刷存在感罢了。

接下来的一节课是语文课,16班的语文老师生二胎请了好几个月的产假,替她代课的是刚硕士毕业的女老师。

虽然女老师是名校高材生,讲课也比较欢快活泼,但要镇住一群高三的学生,她显然还缺少了点经验。

十七中的学生们对这个老师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只有几个新来的复读生看到青涩的女老师,总爱找她的麻烦。

“你到底会不会讲课啊?!”在女老师不小心把一个字念错之后,复读生再也忍不住,把书往桌子上一拍,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这位同学,刚才读错了一个字确实是我的不对,但如果你因此质疑我的教学能力,就请到年纪主任那里去提建议。还有,在我的课堂上,请你不要和周围的交头接耳,影响其它的同学。”上课被打断,女老师瞧着下面三番几次捣乱的复读生,义正言辞地说。

听到女老师的话,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那几个复读生身上,他们互相交换了眼神,颇为不屑地瞧着站起来的人。

“呦呵,我就说话了怎么着?”复读生一脸挑衅的样子。

“如果你成心要扰乱课堂秩序,就请你出去,我的课不欢迎这样的学生。”

“我就不出去!”复读生长得比女老师高,他把从讲台上走下来的女老师一把推开,挺直了背部,拿着鼻孔对人。

竟然敢有人打老师!16班的学生立刻沸腾了,他们的目光纷纷看向班长,希望他能出来主持公道。

然而刘润宇还沉浸在飞来横祸的悲伤中,一早上什么课都没听进去,只是魂不守舍地坐在位置上。

复读生把女老师推得后退几步,继续骂骂咧咧的。

心目中能够维护班级和谐的人一言不发,大家心里无比焦急。

就在此时,从教室后排飞来一本书,重重砸在复读生头上。

“你烦不烦!”林时砚站起来,目光冷冷地盯着盛气凌人的复读生。

众人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瞧着林时砚,他刚才不是在睡觉吗,怎么突然出来声张正义了?

“叽叽喳喳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林时砚一拍桌子,全班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