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她妈说到做到,周六早上七点就来开她的房门。

池念昨晚早料到她妈会来这一手,把房门给锁住了,赵隗芬冷哼一声,找来备用钥匙,把门打开了。

房间内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激得赵隗芬打了个哆嗦,随即皱起了眉头。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空调开这么低,每天电费都要多交好几度。

遮光窗帘拉着,房间里漆黑一片,赵隗芬面无表情地开了灯,找到空调遥控器,利索地把空调给关了。

池念盖着厚被子,睡得四仰八叉的。

感受到光线,她在被窝里拱了拱,极其不情愿地把脑袋埋到被窝里去了。

赵隗芬“刷拉”一下拉开窗帘,明亮的光线透进屋内来,伸手去扯池念的被子:“几点了还在睡觉,快起来!等会你家教老师都上门来了,难道你就这样的姿态迎接他啊?”

池念睡得正香,被打扰到,她万分不情愿地皱着眉,想装作熟睡没听见。

可赵隗芬分分钟就把她的被子给抱走了,池念仰躺着闭了会眼睛,默默地缩起身子,没有厚被子盖着,房间里的温度确实有点低了。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嗓子还有点沙哑:“妈!”

“喊祖宗都没用!”

赵隗芬从她的柜子里拿出了衣服,丢到了她脑袋上:“快换好衣服来吃饭,等会你家教就到了!”

池念特别不开心地坐起来。

早上八点四十分,家门被人敲响。

赵隗芬示意池念整整自己的仪容,起身去开门。

“哎呦,小段来了。路上辛苦了吧!”

“阿姨,不辛苦的。”

赵隗芬忙把他请进家中来,柔声喊道:“念念,快来见见你的家教老师!”

池念坐在餐桌前皱着眉头吃早餐,被赵隗芬喊了,又老大不情愿地丢下手里的馒头,跑去客厅见人。

家教叫段平。是附近C大的大三生物系学生。

他穿了个短t恤和中裤,脸上架一副黑框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是那种一看就觉得读书成绩很好的类型。天气热的缘故,他的脸颊上挂着点汗,赵隗芬给他拿了纸,王婆卖瓜道:“我们池念不笨的,就是落下了点基础。”

池念恹恹地扯着嘴对他笑了一下。

身份特殊,她对家教抵触死了,可一点儿都友好不起来。

段平温和地冲她笑笑:“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段平今天过来是试课,如若试课结束,双方都满意,再签雇佣协议。赵隗芬把他安排进书房,去厨房里切水果。

段平就拿着池念的作业本看。

池念坐在他身边,感觉自己就像那案板上待宰的鱼,命运都绕过她的后脖颈,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了!

-

盛夏将至,整个洛城都笼罩在一片燥热之中。

楚厌三人初来洛城,没什么相熟的朋友。三个男生睡到下午,吃完饭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日头最盛的时候,三人从餐厅里走出来,日头毒辣,鲁景辉瞥见对面的网吧门前挂着的巨幅宣传海报。

【C大LOL对抗赛决赛火热进行中!】

“厌哥,要不上网去。”

楚厌没异议,三人走进网吧,鲁景辉拿了三人的身份证去开机子。

孙巍然眼尖,一眼瞥见坐在大学生比赛区域打比赛的傅葭宿,拍了拍楚厌的胳膊。

“欸,厌哥,那不池念她哥吗?”

“哟,厌哥,那不是你未来大舅吗。”

说到这个梗,两人又开始笑,直到一人挨了楚厌一下,吃痛了,才都乖乖闭嘴。

楚厌眉眼冷淡地扫了那处一眼,径直走到傅葭宿旁边的空余机子开机。

这会儿,傅葭宿半摘了耳机,用脖颈和肩膀夹着手机,正接受着他表妹无穷的抱怨,眼睛还得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操控着人物,时不时地抽空应池念一声。

“欸,你妈这不是为你好吗。”

池念蹲在电话机旁绕着电话线,眼睛也时刻盯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赵隗芬的一举一动,无比委屈地说:“我一个人也能学啊。我不想要家教!”

“你要成绩好,你妈就——欸!卧槽!”

傅葭宿分神的当儿,屏幕上已经黑白一片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扶了扶手机:“念念,你就这样想,等考上了大学,就是你要星星,你妈都能去给你摘下来!”

池念小声嘟哝道:“我不想要星星,我就不想她这么管我,没收我手机也就算了,周末还要找个人盯着我,我连自由都没有了,坐牢一样。”

傅葭宿不参与申讨她妈的话题,“那你怎么办,家教已经聘用下去了?”

说到这个,池念又激动了:“没呢,他走了我和我妈说不好,你猜我妈怎么着,二话没说拎起电话又给我找了一个,下午一点过来试课,你说她一个家庭妇女怎么干出了HR的精神来?!”

傅葭宿被她给说乐了,但屏幕上的战况太激烈,他一通操作完才回她,回得有点敷衍:“行了行了,你就低调一点吧……要不我问问我同学……”

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很有脾气地挂了。

战况激烈,傅葭宿没办法给池念回电话。无奈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搁,正准备戴上耳机,忽的听见耳麦里传来一声尖叫:“傅葭宿!你旁边的男生好特么帅!”

喊叫的那人是他们班的假小子戚蒂,游戏打得比男生们都好,原本是看傅葭宿死了那么多次想曝粗口的,结果不经意一瞄,看见楚厌,把她的少女心都给勾出来了。

傅葭宿漫不经心地回:“能有我帅吗?”

话是这么说,可转过头的时候,自然就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帅气的少年回看过来,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秒,傅葭宿眯了眯眼,一下就想起来了。

“楚厌?”

楚厌微颔首,“宿哥。”

那边鲁景辉和孙巍然也开完机走过来了,热情地喊道:“宿哥!”

傅葭宿心里还惦记着池念的事,把身子往他们身边靠了靠,问道:“欸,你们成绩好不好啊?”

鲁景辉和孙巍然不明所以地看他:“现在进网吧也有成绩要求了?”

傅葭宿叫这俩人给逗乐了:“我这有个兼职做不做啊,我妹缺个家教。”

他觉得同龄人更好沟通,再加上也知道这仨人和池念一个学校,心想着池念的抵触心理应该会不会太大。

一说到成绩,鲁景辉底气牛了:“哟,那必须给你说说我们厌哥了,洛中全校第一了解一下。”

“不过我们厌哥不缺钱。”孙巍然遗憾地摇了摇头:“你找别人吧——”

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着的楚厌忽的出声,淡淡地看向傅葭宿:“怎么联系?”

孙巍然:“卧槽——”

傅葭宿笑了,事情解决,利索地把手机丢给楚厌:“通讯录里找到我姑妈,给她打电话。”

楚厌站在窗边打电话的时候,孙巍然和鲁景辉注视着他的背影,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卧槽——厌哥该不会是被人魂穿了吧?!”孙巍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鲁景辉拍了拍他的肩膀,碍于傅葭宿还在身边,只好小声地说:“厌哥不缺钱,缺爱。”

孙巍然没明白,低声道:“他还真喜欢池念啊?!他不是说心里一直有个姑娘吗?怎么这么快移情别恋上了?”

鲁景辉摇摇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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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钟,池念欢快地送走了今天来试课的第六个家教,长舒一口气后瘫在沙发上。

她妈这业务能力,这些年让她做家庭妇女真是太屈才了。

“这个咋样啊?”赵隗芬问她。

池念这会儿头昏脑涨,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赵隗芬叹一口气,柔声道:“没事,等会还会再来一个。”

赵隗芬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的,池念顿时不乐意了,嘴巴翘得老高:“怎么还有啊?妈!我保证我以后好好学习的,你不要再给我请家教了!”

池父也看不下去了,帮她讲话道:“好了好了,隗芬,别折腾了,学了一天,让咱闺女休息休息吧。”

可赵隗芬油米不进,声音拔高了几个度:“休息得还不够久啊?我看休息得脑子都生锈了!你看别人给她讲课,她一点也听不懂。我还在那给人吹说我女儿不笨。”

池念原本没好好读书自己有点理亏,但赵隗芬这样人生攻击她就有点受不了了,不服气地跳起来:“是了是了!全天下我最笨行了吧!”

“池念,你还敢顶嘴了你!”赵隗芬把手里的东西一放,眼睛瞪起来,“你不好好读书,将来你做什么?不想读大学了是不是?那高中也别读了,我给你个碗,你讨饭去!你这么有本事,你去看看你能赚得来几个钱!”

赵隗芬嘴巴利索,忙了一天,见了那么多个家教,女儿却这个不要那个不好的,让她心里也跟着烦躁,嘴巴上都起泡了,一骂起来火气也直往脑门上冲。池父拦也拦不住,只得一遍又一遍地说:“好了好了,别说了。”

池念气得要死,夺门而出。

她一鼓作气地跑下楼,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发呆。

她也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一点经验也没有,而且跑出来,兜里一分钱没有,手机也被收了,真的是很落魄了。

但要她立马转头回家也是不可能的,她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眼泪又掉下来几颗。

池念真的很不能理解赵隗芬。

嘴里永远是成绩成绩成绩,她记得她以前她妈也不是这样的。

那会她还是全家人的宝贝,唱歌跳舞都不错,还去参赛过,赵隗芬还在朋友圈里发她的照片,附文我女儿真优秀。

结果到了高中就什么都变了。

成绩不行就成了耻辱,她兢兢业业地保持在班级的中下游,这个成绩不会被老师点名批评,虽然多多少少有点不够看的,但也不至于让赵隗芬如恶煞一般吧,亲妈变仇人,想想都心酸。

她吸了吸鼻子,心都要凉透了,踩着路边沿的台阶走,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天色很黑,路灯还坏了几盏,她有点怕,低着脑袋看路,心说自己在外面再呆半个小时再回去。

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双白色的球鞋,她怕撞到人,往台阶下走了一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对上楚厌黑深的眼眸,而此刻她脸上还挂着泪,鼻子堵着,得靠嘴巴呼吸,她张着唇,瞪大了眼睛看他,闷闷地说:“你怎么在这啊!”

为什么他总是在她最窘迫、形象最糟糕的时候出现?

少年注视着她脸颊上的泪光,很自然地伸手给她抹眼泪,声音里多了一丝无奈和笑意:“怎么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