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时黎跌跌撞撞跑出陆宅后,陆商身边就围着一群自以为聪明的人,想尽办法替他打听来时黎的每一天日程安排,这些天,陆商时不时能听到时黎租借出珠宝首饰的消息。

他并没表态,只是坐在沙发安静听着保镖的汇报,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陆先生,时小姐那边有意接触虎庄药酒,咱们需不需要......”

有个自作聪明的开口了。

陆商心慕时黎,他们早有耳闻,现在不过是顺水推舟,只要搅黄了时小姐的求援计划,时小姐还不乖乖走进陆先生的手掌心?到那时,他这出力的媒人,准少不了好处。

话音未落,两道冰冷的视线扫在他身上,吓得男人立刻闭了嘴。

陆先生可不像电视上表现的温文尔雅,男人跟了陆商五年,至今也没摸清陆商的脾气,有时陆商的眼神看似在笑,下一秒就便是雷霆震怒,男人根本搞不清楚陆商真正的心意。

陆商轻轻扯了下嘴角,眼神嘲弄,不急不慢地问:“她就这本事?”

时兴集团的大小姐落魄到需要典当首饰周转,即便这样,她还不愿意接受自己。陆商将自己作践,乖乖送上门,等她垂怜,时黎还是......呵。

“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老徐,让方特助带着合同来办公室。”

敬酒不吃吃罚酒。

时黎会回来求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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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黎已经喝了第四杯咖啡,时不时进来倒腾文件夹的秘书小姐也频频看向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苏晴晴试着去沟通,好话说尽,秘书小姐也只是摇头。

她们从下午一点,一直等到黄昏,虎庄酒业的董事长也没有见她们的意思。

苏晴晴倒是不着急,她甚至带了一套洗漱用品,做好准备,如果王建国不见她们,她就在公司大厅留宿。苏晴晴换工作前是跟着团队老大后面催款子的,这一系列流程熟悉得很,王建国不管愿不愿意注资时兴集团,至少也要出来说一声,又不是王八,缩在龟壳里不敢见人的,好歹也是老朋友的孙女,那么绝情?

“美女姐姐,王董事还在开会呐?”

秘书摇头又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苏晴晴心里猜个七七八八,暗中冷哼,面上却不显,反而挑了另一个角度开口,“美女姐姐,你们这个公司福利不怎么样啊——”

听她这么说,秘书有些不高兴,“虎庄酒业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药酒开发生产企业,年生产量两万吨,形成了低度、中高度、极品三大系一百多种规格品格,称雄极品药酒市场......”

苏晴晴比了暂停的手势,“哎哎哎,美女姐姐,我说的不是你们集团的产品,是员工福利啦,咱们这些前来寻求合作的友商,你们给点咖啡就打发了?”

秘书脸皮薄,瞬间红得通透,她之前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来的客人久等不到董事长,也就乖乖离开。想到王董的要求,她只能弯腰道歉给两人端来了果盘、点心,“请慢用。”

苏晴晴却不肯放过她,抓着她的手臂嬉皮笑脸,“姐姐,这儿有厕所吗?刚才咖啡喝多了,嘿嘿。”

秘书本来就不怎么待见她们这两破落户,只是出于王董命令不敢尖酸讽刺,但苏晴晴一个接一个要求,她也有些不耐烦,随手指了个位置,示意她自己去。

苏晴晴嘴角轻蔑勾起一点笑,直接抓着呆坐在一边的时黎走,嘴里还嚷着,“哎呀,梨子你陪我去上个厕所呗。”

中途走一半,见秘书没跟上来,苏晴晴这才拉着时黎往另一个地方跑,“妈的,王建国是不敢见咱们,又舍不下面子将你赶走,只能派个秘书给咱们灌水,想让你知难而退,一大老爷们就不能爽快点吗?呵,还好老娘之前陪上司捉过奸,知道这老狗可能藏哪——”

虎庄药酒总部租借的办公楼位于城北开发新区。这里的地形左高右低,开放商为了更好的保护高层管理的安全,重要的办公间都安排在左侧,兼之这里的设计是美式倒U形,有些像半年前苏晴晴去过的国骄集团,她如同点亮了小地图,左转右绕、熟门熟路,很快就将时黎带到红木浮雕的门口。

时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只能紧张牵住苏晴晴的衣角,苏晴晴安抚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向自己学着点。时黎刚从校园出来,哪里懂这些职场老油条的操作,看一遍、学一学,也能学得会,苏晴晴从来不吝惜教导时黎。

咚咚咚。

整整齐齐的三声敲门声,苏晴晴捏着嗓子娇娇地问,“王董——您在吗?有事向你禀告。”

很快,屋内就传来雄浑的男音,“进来。”

果然是王建国那老狗!

苏晴晴牵着时黎直接闯了进去,一边笑一边道:“王董日理万机事业繁忙,咱们不请自来,也不知道王董欢不欢迎呢?”

王建国看到门口的时黎、苏晴晴瞬间头大,但人已经找上门,此时也不得不挤出微笑,客气地将两人迎进总裁办公室,殷勤为两人倒水,“哟,这不是晴晴吗?这些年又长漂亮了,像!像极了你妈!时黎也坐,来王叔叔这儿就像到自己家,客气什么——”

苏晴晴没之前的强势,反倒将时黎推到身前,用指头顶了顶她的腰,示意她抓紧时间说话。

时黎本来有些难开口,但想到时兴的状况,又平白生出勇气,紧了紧拳,上前一步,客客气气鞠了个躬,“王叔叔......侄女羞愧。”

王建国连忙扶起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你爷爷走了,但咱两家情意还在,我王建国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能帮的,我一定帮。”

等时黎一五一十说清楚诉求,王建国的脸上重新挂上为难的苦笑,“不是叔叔不帮你,实在是!怎么说呢......”

苏晴晴见他这幅模样,心中冷笑,帮忙开腔,“王叔,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也不是外人,我可记得,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谈交情谁不会呢?有难处也要说出来,她们又不能强迫王建国从兜里掏钱,就算是亲父女,还要明算账呢。

见此景,时黎心中凉了一半,垂着头死死咬住唇。

“你知道叔叔是搞药酒的,可咱这药酒不过是保健品,有什么效果你们也清楚,买的人也没谁把它当药用,也就图个心里安慰。这里没其他人,叔叔也就跟你们道个实情,你们听到,出这门也该忘了。时黎,时兴的保健方子固然好,叔叔也知道你拿出了诚意,可咱们虎庄药酒用不着啊——”

“说实话吧,咱这药酒也就白酒兑点水,最多加一点浓缩提取物把颜色弄弄棕,卖的就是个广告钱,你那方子对我们集团来说,真没用——”

苏晴晴心里明白了,这老狗是卖假药酒的,拿了时黎家祖传秘方只能白白增加成本,卖得那是一智商税!

也许是怕时黎她们不信,王建国从酒柜上抽出一瓶虎庄药酒,捏了三个小酒杯,一个斟满一杯酒,就这么搁在茶几上,“你们喝着,尝尝这味,早和之前的那款产品不同了。我们卖这款产品已经六年,市场效果好得不行,之前那款酒也就停了。咱们是商人,也不说虚的,不能赚钱的东西,我留着干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时黎也没理由留着,王建国将她们送下楼,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王建国看着摇摇欲坠的时黎,大概是真的不忍心老友的孙女如此受罪,又帮她指了条路,“时黎啊,虎庄集团要不了你的秘方,你可以去陆氏集团试试。前段时间他们收购了专注健脾养胃的元东,估摸着也有打算往保健用品方向发展,时兴虽然不行了,可好歹也还是养元饮料行业的老大哥。陆氏不缺钱,他们缺时间,更缺一条可以直接打通商路的渠道,你开价别太高,估计也能成。”

又是陆氏。

时黎挤出笑容,恭恭敬敬鞠了个躬,王建国虽然没能帮到她,可这也不能怪他。

两人坐在车上,苏晴晴没说话,时黎一直看着车窗外,沉默。

好一会儿,苏晴晴才艰难开口,拿王建国打趣缓和气氛,“靠!这个世界太疯狂,假酒也能卖得那么好,啧啧啧,广告威力真大。王叔这些年也没少赚钱,居然连之前那款当家产品都放弃了,还真是掉钱眼里。”

时黎扯了下嘴角,不说话。

等苏晴晴将她送到家门口,她才扶着车窗,对着苏晴晴道谢,“晴晴,又耽误你一天时间,不好意思。”

苏晴晴满不在乎,“嗨,说这干嘛?老娘七岁认识你,一晃十几年,都这交情,还用得着讲这些,多见外。”

时黎很认真摸了摸苏晴晴的脑袋,“等我将时兴安定好,你干脆辞职来帮我吧,我让你当副总裁。”

看得出,苏晴晴这些年过得挺辛苦。

苏晴晴嗤笑,“得了吧,少任性。时黎,你也二十几岁了,做事不能讲究任人唯亲,还副总裁,就一副总经理,我都可能把公司给你搞黄喽。我知道你心疼我工作累,这样吧,等你资金周转过来,借我个几十万,我出去开个店,自己当老板,省的每天受别人气。”

时黎认认真真点头,“嗯,我记住了。”

苏晴晴看她呆呆的样子,挥挥手就与她告别,“早点休息,我也回家了,有事打我电话,性.感苏姐二十四小时为您待命,随叫随到。”

时黎看着车尾消失在视线中,她哆嗦着手,慢慢打通陆商的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没人说话,时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偷偷掉眼泪。

陆商知道她会来求自己,只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快,还以为时黎会再坚持几天,在时琴那吃了苦头,挨了打,才会知晓他的好。

听着电话那边细碎压抑的哭声,陆商面色微变,平白生出一股烦躁,有些不耐地说:“时小姐想通了?”

想通了时兴集团需要陆氏的注资,想通了嫁给他也很好。

时黎目光落在花坛的野菊花上,怔怔问:“之前你说的,还算数吗?”她不能再麻烦苏晴晴了,她现在正在让她的朋友烦恼,时兴也拖不了几天,已经有高层管理准备跳槽,她穷途末路,已经没办法。

陆商停下手中批改文件的动作,懒懒道:“什么?时小姐,我忘记我说过什么了,您可以再告诉我一遍,我答应你什么?”

有求于人,时黎只能忍,她咬紧唇,双手微微颤抖,几乎一字一顿,“陆先生,你还愿意娶我吗?我希望你能注资时兴集团。”

陆商面沉如水,并没有觉得解气,反而心中一块闷得厉害,可他还不想那么轻易饶了她,想到之前她回绝自己时的干脆,像看到鬼一般跑出去,陆商讥诮反问,“时小姐求人就是这个态度?难道时老先生没告诉你,求人要亲自上门吗?时小姐今天拜访虎庄药酒的王董,可是十分诚意。”

时黎双瞳一紧,握着手机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更加用力,她用力全身力气,才能平静回道:“好的,我这就前来拜访陆先生,顺便再与陆先生商议一下,我们的婚礼。”

电话被挂断。

陆商想要继续处理合同,垂着眼帘又不知不觉想到时黎,眼神也不由自主落到手机上,心中翻涌千万个念头。

自己这么对待时黎,她真的会来吗?万一她又后悔了?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她出门一直都用着司机,现在这样窘迫的模样,怕是不想给司机看到,她还会来吗?

陆商眸色一暗,随即又笑了笑,自嘲摇头。时黎又不是傻子,也就隔了半座城,能遇到什么危险?

可,身边的保镖也看得出,陆先生神色很不好,嘴唇抿成一条线,烦躁地将手中的钢笔转来转去。保镖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会,陆商就推了椅子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淡淡吩咐:“老徐,帮我把时小姐接过来。”

叫老徐的黑衣保镖刚想离开,陆商又喊停,换了主意,“不,还是算了。老徐,你跟着时小姐后面,不管她去哪里,护着她别让人欺负去。”

时黎不见得会买他的账,万一她又后悔了,陆商也不会强迫她。

他已经等了十几年,还怕这一时半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