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朝帝都最大的销金窝内宝帐流苏,莺歌燕语绕梁悦耳入目,取下满杯酒盏尽数泼了春色。

陆萧霖一身华服踏入销魂楼,身后跟着个愁眉苦脸的侍从。

“陛……陛…….”

听到这个称呼,陆萧霖眸色沉重了几分,转过身踢了侍从一脚,“闭嘴,喊少爷。”

侍从揉着腿,一脸郁闷的看着陆萧霖。

作为一国之君,陆萧霖不选妃立后,就爱往风月场子里钻。

要是让摄政王知道陛下又逛青楼了,受苦的还是他致月。

“少爷……”

后头有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陆萧霖不作理会,在老鸨的热情招呼下上了楼,留下致月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想起摄政王暴怒时的模样,致月将衣领拉上了些,包裹住瑟瑟发抖的自己。

陆萧霖随着老鸨上了销魂楼最高的一层,站在“锦堂”前,陆萧霖脸色有些不悦,手里把玩着上好的玉佩。

老鸨赔笑解释道:“郑公子真是对不住了,今个儿有位款爷包了‘明阁’,这‘锦堂’前些日子重整过,不逊于明阁,专为您留的。”

“不逊?”陆萧霖四岁登基,从小锦衣玉食,呈在他面前的都是最为上乘的,不逊这二字,明显使得陆萧霖心生不悦。

“既不逊,何不让明阁的那位与我换换?”

老鸨听了这话,为难的说不出半个字,“这……”

皇帝陛下看着老鸨支支吾吾的模样,倒了胃口,“罢了,让听聆过来吧。”

听聆是销魂楼中的花魁清倌,声名早就传遍帝都,陆萧霖每月都会来这一趟,点的都是听聆。

陆萧霖刚想着入内,又听得老鸨说道:“听聆今个儿身体抱恙,要不让听琴来服侍?”

踏入房门的脚收了回来,陆萧霖开口道:“听聆病了?带我去瞧瞧。”

“别别别,听聆说,不想让爷瞧见他憔悴的模样。”

老鸨说话间带着闪烁言辞,陆萧霖不难听出她满嘴谎话下遮掩的事实,大步朝着一旁的明阁走去,老鸨还没回过神来,明阁的门便被陆萧霖给踹开了。

“我倒是看看,谁敢跟爷抢人。”陆萧霖扯下帘帐,朝着里头走去。

屋中众人将目光都落在陆萧霖身上,尤其是那坐于正中的男子,在认出陆萧霖的同时,握着酒樽的手稍用了些力,杯口出现了一道裂痕,陆萧霖与男子对视了眼,察觉有些不妙,步子朝后退了几步。

一旁的老鸨见状,怕得罪了这群贵客,硬着头皮进来当说客,还没张口,就被正坐着的男子呵斥道,“滚。”

老鸨担忧的看了眼陆萧霖,腆着脸退了出去,转身时不忘给跪坐在男子身侧的听聆使眼色,让他替陆萧霖在摄政王面前美言几句,别把她的财神爷给折腾没了,陆萧霖随之也跟老鸨想出去,就听到陆祈开了口。

“你留下。”

听聆担忧的看向陆萧霖,试着替陆萧霖求情,对着陆祈开口道:“王爷。”

陆祈听后,侧着脸单手捏着听聆的下颚,似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一般,痛得听聆落了泪,陆萧霖见状急忙上前,握住陆祈的手,“皇叔。”

“不知死活的东西,容得你这贱骨头多舌。”陆萧霖握着陆祈的手带了份力道,陆祈这才松了手,坐回了原位。

听聆伏在地上大口的呼气,陆萧霖心疼美人,把人扶坐在椅子上,给听聆倒了杯水,听聆惧怕陆祈没敢接,陆萧霖细声安抚道:“无事,喝吧。”

“皇叔,侄儿要娶听聆。”陆萧霖替听聆抚着后背,塞给他一块精致的糕点,对着陆祈说道。

男子为妻在这个朝代并不稀奇,宣朝开国皇帝原配亦是男子。

听聆拿着糕点的手颤了两下,确认自己没听错陆萧霖对陆祈的称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萧霖。

当今天下,能称陆祈为皇叔的只有一人!

宣文帝——陆萧霖!

当今陛下将自己包下,不让他接客……

“胡闹,你是什么身份,娶一个青楼妓子,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笑话你吗!”陆祈轻斥着。

早就猜到皇叔会说什么,陆萧霖皇帝脾气上来了,“朕做什么,皇叔都觉得朕是个笑话,那这个皇帝干脆皇叔做算了!”

“你——”陆祈指着陆萧霖说不出句话来,想起一旁还坐着一位贵客,随即舒展眉头对着坐在一边从头至尾没出声的楚映生说道:“让公子见笑了。”

“王爷言重了。”楚映生对着陆祈稍作颔首,又起身走向陆萧霖。

陆萧霖见一美人从屋中走出,素雅白袍衬的倒有几分仙韵,陆萧霖撑着脑袋的手停留在空中,双眼目不转睛的停留在楚映生身上。

“文帝,映生有礼了。”

“文帝?”见陆萧霖不语,楚映生又唤道:“文帝?”

陆祈瞧着自家没出息的侄子,这厮治国齐家的本事都没遗传到,好色这条倒对比起他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陆祈在桌子底下踹了陆萧霖一脚,陆萧霖才回过神来,“皇叔,朕觉得你言之有理,朕不闹了,朕要娶他!”

“昨日臣派人送去的奏折,陛下看了没?”陆祈当做没听着,换了话题道。

陆萧霖盯着楚映生,敷衍着陆祈,“在看,在看。”

陆祈没好气的瞪了眼陆萧霖,“那河南那笔灾款,拨了没?”

“拨了,拨了。”

“那…..”

陆萧霖打断了陆祈喋喋不休的追问,再次坚定的开口道:“朕要娶映生!”

却不见一旁的听聆,细长的指甲嵌入掌心,顺着手掌的缝隙滴下几滴血珠。

楚映生一双桃花眼半蹙着,为难的看向陆祈,陆祈只得替侄子向楚映生赔礼道歉,楚映生淡而无味的说了句:“无妨。”

可陆萧霖却不干了,厚着脸皮坐到楚映生身旁,献殷勤道:“映生喜欢什么?告诉朕,朕都可以给你!”

楚映生对陆萧霖的这番举动摸不着头脑,虽有暗卫打听来消息,说陆萧霖是个十足的草包昏君,全靠摄政王与太师撑着宣朝,今日一见,楚映生总有种直觉,陆萧霖没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若是说草包,放纵摄政王陆祈与太师邓元独揽大权,陆萧霖成日酒池肉林,不理朝政看似无心无能,但若能换一番思想,懂得帝王之术来牵制双方,渔翁垂钓之理,那陆萧霖城府之深,当真可怕至极。

“啵——”

楚映生还在冷静分析着陆萧霖此人,忽觉脸上一阵湿热的潮气,回过神来,发觉是陆萧霖这混账东西非礼了自己,当即脸色黑了下来。

“霖儿!”摄政王俊美的五官上带着些抽搐,这臭小子真什么都干得出……

“朕……”被皇叔给训了,陆萧霖讪讪的笑了笑,“朕一定负责!”

“……”

陆祈单手遮着脸,不去看楚映生,自己这侄子是把宣朝的脸都给丢尽了。

楚映生气的差些把持不住把人给揍了,只觉自己方才所想都是无稽之谈,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映生,你要是再不理我的话,朕还亲你。”陆萧霖秉持着身为一国之君,当一言九鼎的道理,真欺身上前要轻薄楚映生,被楚映生躲了过去。

“文帝,自重!”楚映生漂亮的脸蛋上泛出红晕,说话时都破了音,“这便是贵国带客之道?”

一国之君便是一国的颜面,陆祈见楚国的新帝一脸不悦,沉思片刻,“楚公子,是陆祈待客不周,我这侄儿……让您见笑了,还请海涵。”

陆祈嘴上客套着,话里藏着话,楚映生是有求于宣朝,自不会真动怒气,看着陆萧霖一副憨痴的模样,楚映生接过陆萧霖递来赔礼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文帝是君,我主子也是君,同为皇帝,一句海涵就将事了了?”楚映生的心腹齐臻看到主子受了辱,闷不住声,替自家主子说上两句。

陆祈品了口茶,淡淡的说道:“主子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

“映生也是皇帝?”陆萧霖有些出其不意的问道。

致月被摄政王手下第一高手冷面捉进房,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出自自家陛下之口,楚国三个月前刚登基的新皇,陛下竟然不知道?

明明当初太师上了奏折派遣使臣去送了贺礼……

致月想起他家陛下不爱处理政务,半年能上两次朝那就是先皇在天有灵了。

“那太好了,映生跟朕回宫吧,为尽地主之谊,朕要设宴款待贵客。”陆萧霖说着去拉楚映生的手腕,不顾楚映生的感受拉着他出了楼,只留下一脸无奈的摄政王和听聆,陆祈吩咐属下将听聆赎回王府后,定睛看着方才楚映生抿了一口的茶盏出神。

楚映生坐上陆萧霖的马车,陆萧霖一脸讨赏的模样靠近楚映生,“映生,朕替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谢谢朕吗?”

“朕的皇叔,是个好色之徒,映生你要离他远点。”陆萧霖生怕楚映生不信,将陆祈府中所有排的上号的美人都讲了遍,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朕跟他不一样,朕这辈子只要一个就可以了。”

“怕是文帝口中的“一”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