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之局(三)

一时间执法堂中气氛微凝,居中而坐的柴长老轻咳几声,打破了?沉默:“苏师妹,这位闵真人?有些疑问,还请你说?一说?,今日清晨,你身在何处,所为何事?”

苏长宁眼?皮也不抬:“在倾宫峰观想修行?。”

柴长老点?点?头:“那之后,你又去了?何处?”

苏长宁看?了?闵真人?一眼?,正?想开口,却被闵真人?不耐地打断:“你多问这些作甚,只?要在她身上找到我给血剑的追风紫金葫芦,那动手之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紫金葫芦?听到这里苏长宁恍然,原来是这么个由头。

那追风紫金葫芦看?来的确是个高阶法器,甚至法宝,在闵真人?想中,血剑既然殒落,那换了?是谁都会将那葫芦据为己有,物证既在,就算她口灿莲花也动摇不得,是而才先向执法堂告发苏长宁杀人?夺宝一事。

可惜闵真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苏长宁全然没?有将那紫金葫芦占为己有的意思?,更未丝毫关注。

此时被他?提起,苏长宁才隐约想起还有此物在,不过若不是一同与那修者被混沌吞噬,就是还留在紫霄东极了?。

心下越加笃定,苏长宁坦然直视闵真人?:“紫金葫芦?莫非是那位‘傀儡’童子所携之物?”

“‘傀儡’童子?”先前柴长老只?听了?闵真人?一人?所言,是以并不知内情,闻言便问道,“那又是何物?”

宇文成周起身,站在苏长宁面?前向他?行?了?一礼,才道:“师妹多受惊吓,心境未复,先前已将事情始末说?于我听,便由成周替她说?明罢。”

他?修为与柴长老同阶,柴长老自然也不能十分驳他?面?子,加上那边玉容真人?淡淡一句:“小柴,就让宇文说?。”

虽然没?从阶下淡然而立的苏长宁身上看?出?一丝“多受惊吓、心境未复”的样子,柴长老便更是从善如流了?。

宇文成周便将苏长宁先前对他?所言又复述了?一次,他?向来善于言辞,更兼说?话间风度绝佳,令人?听之不由自主地便感信服。

没?想到苏长宁这边的说?法却大相径庭,一时间柴长老顿觉自己手上接了?个烫手山芋。

“柴长老,这小女娃向来狡诈多辩,倾宫峰想要护短无可厚非,何必与他?们多言。只?要搜一搜她身上,那紫金葫芦想必尚在。”闵真人?果真是金丹真人?,脸皮的厚度亦是非同寻常,宇文成周字字说?的都是事实,在他?这却轻飘飘一句话便全然否定。

“搜查门中弟子此事……总不大好。”柴长老颇有些左右为难,他?虽掌执法堂多年?,不过遇上今日这种情况也是头一回,闵家是派内数得着的世家,倾宫峰更是五峰之内,两边都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尤其他?这几年?寿元也是将至,要求得一粒凝丹丸尝试结丹,多结几个善缘尤为紧要。

“柴长老,长宁问心无愧,当查便查。”苏长宁自然再坦然不过,“不过,闵真人?话中句句说?我行?杀人?夺宝之事,若是紫金葫芦不在我身上,又当如何说??”

闵真人?一时语结。

他?以己度人?,真是未曾想到会有人?对法器法宝视而不见,况且对苏长宁那等筑基不久的修者而言,那些不都是十分重要的么?就如同先前来与他?交换条件的那个女修,不也是拿了?他?的一瓶混元丹后,便将苏长宁惯用法器、功法道基都说?给了?他?听么?

但是苏长宁的态度又如此自然,令他?原本坚定的心又动摇了?起来。难道追风紫金葫芦真不在她身上?

怎有可能?

柴长老听完苏长宁说?的话,点?了?点?头:“那说?不得要冒犯苏师妹些许了?。”

“且慢。”出?声打断的却是素离真人?,“若是并不如闵师弟所言,倾宫峰弟子,也不是可以如此欺侮的。”他?说?话的语气仍是温文,却隐隐暗含些许煞气,眼?神淡淡扫过闵真人?处,说?到“师弟”二字时,又刻意地顿了?顿。

素离真人?如今已是金丹中期修为,这声“师弟”唤的名正?言顺,却令闵真人?额头青筋凸起,显然气得不轻。

此时一直未曾出?声的那位木真人?冷冷道:“闲话不必多说?。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果然是闵真人?寻来的帮手没?错。

素离真人?淡淡一笑?,倒并不与他?计较。总归苏长宁的人?品他?信得过,要落他?们的脸面?,也不急于一时。

“苏师妹,请上前。”只?见等两方?都不再说?话,柴长老方?才说?道。

苏长宁依言上前几步走到阶前,但见柴长老请出?一件灵气萦绕的梅花花枝形状法器,注入灵气后,便由他?手中脱出?,虚悬苏长宁头顶。

“苏师妹,这是本门每代执法堂长老所掌之净梅枯枝,其间共有七朵花朵,每朵又分五瓣,若受修者身上灵宝之气所激,花瓣之上便会有宝气纷呈。”

苏长宁点?头:“长宁问心无愧,请长老施为。”左右青萍珠已融入她体内,并不会有暴露之虞。

只?见柴长老手中结印,激发梅枝中的灵气后,又操持它点?上苏长宁头顶。

一阵灵气动荡过后,那梅枝上流光点?点?溢出?,柴长老看?在眼?中,心中暗道倾宫峰果然极是爱护这个弟子,她身上法器法宝倒真不少,不过……“闵真人?,那追风紫金葫芦是闵氏一族支脉中所传,我也是有所听闻,可是雷火属性?”

梅枝中的流光因为其上有紫霄开派祖师所下禁制的缘故,唯有柴长老一人?能够看?出?端倪,闵真人?即使修为比他?高出?一个大阶层,仍不知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兼之心中笃定,想是柴长老找到确凿证据了?,于是便拿了?一盏茶一面?悠然浅饮一面?答道:“正?是。”

柴长老松了?一口气,招手收回梅枝,肃声宣布道:“看?来闵真人?是有所误会,苏师妹身上并无紫金葫芦。”

“什么?”闻言闵真人?重重将玉盏搁下,脸上的神色顿时极为难看?。

柴长老未明说?,不过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苏长宁在与那筑基修者动手后还未来得及回倾宫峰洞府便随宇文成周来了?执法堂,现下说?她身上并无紫金葫芦,就是说?他?信口雌黄的意思?了?。

这还没?完,只?见苏长宁一脸淡然地续道:“若是真人?想寻紫金葫芦下落,长宁或知一二。”

没?等闵真人?有所反应,那边素离真人?便轻轻一笑?,看?似温和无比的目光向闵真人?身上扫过:“长宁,你说?便是。”

那边玉容真人?也点?了?点?头。

闵真人?一句话生生梗在喉头进?退不得,想要发作,看?素离脸上神色,又只?能苦苦压抑下来。

比势力,闵家的确不惧倾宫峰,不过素离如今修为在他?之上,要是护短不讲道理起来,在此处就将他?灭杀,那便是大大不值。

于是闵真人?好歹是压下了?胸间的满腔怒火,阴冷地看?了?苏长宁一眼?,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柴长老,不妨请传樊桐峰君师姐一行?。”话说?完,苏长宁便抬头看?向柴长老,形状优美?的双眸之中波澜不起,仿佛仅是陈述一个事实。

或许,她所说?的,便是事实。

那一刻,柴长老心中如此想法竟油然而生,于是当即唤入职守弟子让他?去请君宛烟不提。

“长宁,坐下喝茶。”执法堂在县圃峰,地主之谊的确该由玉容真人?来尽。方?才苏长宁嫌疑未清,她不好开口以免被人?认作偏私就罢了?,现在冰山一角已显,一面?她戏看?得开怀,一面?便也招呼起来。

苏长宁从善如流,在宇文成周下首坐定,端起玉盏轻啜,看?起来正?是悠然无比。

片刻之后,君宛烟到场。

说?来也有趣,苏长宁两次在执法堂中,君宛烟似乎也都在。只?不过,前一次是无心,今次便是有意了?。

君宛烟一行?入厅中阶下,见素离真人?玉容真人?都在,苏长宁更是悠然品茗,心中便是一沉,忙将目光投向闵真人?,没?想到又被他?冷冷地瞪了?回来。

“君师妹,事情便是如此。”此时君宛烟也仅是因为苏长宁的一句话而被带来,柴长老对她也仍是十分客气,将前因约略说?了?说?,才道,“不知君师妹可否由净梅枯枝一验,以证清白?”

君宛烟脸上神色更沉,但事到如今她若不应,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况且现下老祖虽还未苏醒,毛团或许能帮她……

净梅枯枝上,浮起了?一层红色灵光,其间电光隐隐,却是组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闵”字。

除却苏长宁外,在场众人?瞬时都变了?脸色。

素离、玉容、宇文成周是果不出?其所料的了?然,柴长老是恍然大悟,闵真人?是咬牙切齿,那位木真人?则是脸沉地像是要滴下水来。

还没?等几个正?主出?声,木真人?便站起身来:“本座族中尚有要事,先行?一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几步跨出?厅门而去。

木氏一族与闵氏本是数十代的通家姻亲,木真人?也是看?在这点?上,才来为闵真人?壮声势的,但没?想到以闵真人?的身份,竟会做出?如此抹黑小辈的举动,当即就拂袖离去了?。

“君宛烟。”此时柴长老也不唤她为师妹了?,“为何这紫金葫芦,会在你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三点开撸……六点达成,八点上班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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