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才将师重琰赶去送瑶华,林枫一个没留神,狐狸不知何时醉醺醺地起了身,四肢打着结走出屋门,一头就栽进了院中池水里。

林枫隐约听到水声,转头见狐狸不在屋内,忙去院内查看。

院子里好一出鹤飞鱼跳。

池子周围溅了一地的水,落水狐半沉在水里,眯着惺忪狐眼口中吐泡,仙鹤扇着翅膀飞出三尺远,嫌弃至极。

鱼也被狐狸惊了,缩到石头缝里,一方池水中只余一团湿漉漉的白色浮在其中与莲叶作伴,可笑又可怜。

林枫不知狐狸喝醉了也会发酒疯,疯得直接跳水自尽。

他怕白狐真溺死,忙卷了袖子将它捞上来,见好看的皮毛都被水沾得湿成一缕一缕,将林枫的衣衫也弄湿。

林枫一急便忘了自己法术傍身,只需一招手便可将它救上岸,何必弄得自己也狼狈。

他被自己蠢笑,安抚完仙鹤,抱着狐狸进屋。

林枫不敢用法力生火,师重琰不在,他怕控制不当将房子给烧了,只寻来干布把狐狸裹了,擦拭干净。

“让你偷喝瑶华的酒。”他边揉着狐狸脑袋边道,“那是你能喝得的?休说酒烈,那丫头喜欢往酒里放灵力。天清山灵力甘醇,哪是你这小妖受得住的?喝多了定叫你这小肚子撑得慌。”

狐狸打了个酒嗝,小声嘤嘤,也不知听见没。

林枫叹气,与个醉醺醺的小妖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也是无用。

小狐狸耳朵耷拉着,看上去甚是柔软。

林枫手痒,借着擦拭之机摸了摸,手感奇特,没忍住又捏了两把。

狐狸雪白的耳朵内侧都被他揉得发红,伸爪拍他,拍了个空。

乖巧柔顺,甚是可爱,作为宠物再好不过。

林枫满足地收回手,将狐狸裹着毛毯置于床角,自行去更换已然湿了大半的外衫。

方将湿衣脱下,余光中,林枫忽觉不对。

他警惕转身,见床上多了一人,先是当图谋不轨之徒破了结界而来,可再仔细瞧去,那匍匐于床的人又有几分眼熟。

那人衣衫绒白,面容也雪白,唯有耳朵红得透亮。

他生着张乖巧的脸,然双目抬起,醉眼朦胧中,眼波随意流转皆是媚态。

林枫目光更是被他身侧一物攫住。

如条舒软毛毯般自层叠衣物间探出的,是条蓬松的白尾。

林枫眉间一舒,失去了可爱白狐是有些失落,还是喜道:“你修为恢复了?”

雪言醉着,像是无意识间化了形,氤氲着酒意的眸盯了林枫半晌,才憨憨笑道:“多谢……嗝、多谢道长恩泽。”

说完,起身就欲拜,摇摇摆摆直了上身,双手刚一抬起,整个人便软趴趴地往前扑下去。

“!”林枫一惊,眼见他便要脸着地,忙丢了手上衣衫箭步上前扶住。

“多、嗝……多谢道长……”雪言撞进他怀里搂住腰,又往上扶住他胳膊,抬起脸便嘿嘿傻笑了两声。

先前狐狸个头小,林枫没觉着什么,如今化作人形才闻出滔天酒气。

林枫哭笑不得,真不知这狐狸喝了多少酒能醉成这般,看样子连交流都难。

“收收你的妖气。”林枫拍着他的脸颊,想让他清醒些,“要将别的道士引来,小心捉了你去炼丹。”

此话奏效,雪言的蓬松大尾眼见卷起来,缩成团大绒球,迷蒙双眼中透出惊恐。

被这双眼这般瞧着,林枫又不忍恐吓了,扶他于床上躺下:“你且睡一觉,便不捉你。”

雪言懵懵的,顺着他的话,乖乖躺好,闭上眼。

林枫被醉了的狐妖听话程度给惊着了。

他依稀记得第一次在那画舫之上见着雪言,这小妖还想吃他,吸食他的精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才会被林枫一掌伤了修为,到现在才能化形。

彼时柔若无骨的妖媚如斯,于此刻这个闭着眼便如乖巧良家少年的白狐全然不似一只狐。

林枫摇头笑笑,替他掖好被子,转身去拿自己慌乱丢在地上的脏衣。

身后,床上雪言右眼慢慢儿地睁开一条缝,唇角上扬。

他先是蹬掉被子,装作无意识般哑着声嚷嚷道:“哎呀,热……”

待林枫回头看来,他已经解下腰带丢到床下,闭眼胡乱腻着声喊:“好热啊……道长,奴家难受……”

林枫什么都没做,却被他喊得莫名脸热。

“别胡闹。”他又未来得及穿上干净外衫就走回床边,不去瞧雪言,俯身去拿被子替他盖上,“夜里凉,你这样明日便下不得床。”

床上狐妖却一反之前憨态,娇娇笑了两声。

他趁机便抓住林枫手腕往腹中放去:“左右都是下不了床,不若,道长来让奴家下不得,如何呀?”

这狐狸在装醉!

言辞之赤|裸,比那魔头有过之而无不及,林枫被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暗道真是被他做一只狐时的外表给蒙蔽了,本性难移,丝毫未改!

他用力收回手,雪言“诶”了声,又起身捉他:“道长,你莫不是生气了?奴家错了,奴家……”

他一起身,解开的外衫便扑簌簌落下,林枫偏过头:“穿上!”

雪言暗骂道士迂腐不解风情,好不容易趁着那个魔头不在想偷回腥,眼看就要泡汤。

他并不遂林枫的意,反倒缠上他胳膊,撒娇道:“道长,奴家吃多了酒,这里……”他摸着自己小腹,可怜兮兮,“燥得很。”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食人精气。”林枫仍旧不看他,“真是本性如此。”

“道长要这么说,奴家可就伤心了。”雪言委屈道,“奴家并非想食你精气,只是道长一路待奴家那般好,奴家也是有心的,想报恩于你。”

“奈何奴家只是个小妖,也没法子帮道长什么,思来想去,便只能以身相许了。”

“再者,方才道长那般揉捏奴家的耳朵……在我们妖界,被这般轻薄了,道长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妖言妖语,信他个鬼。

林枫听闻此言,脑袋混乱间,倒是突然笑了笑。

“你想报恩?”他回身,看了眼雪言,“好说,不必如此麻烦。”

雪言神情一跃,又忽的眉间一紧。

观道长突然轻松的神色,他觉得事情兴许没那么简单。

师重琰送完瑶华归来,便见林枫披着衣服坐在灯下看书。

他怀中抱着一团暖手的白狐,一下一下从脑袋抚到脊背,像个纨绔公子在爱抚宠物般惬意雍容。

两人都不知雪言正趴在林枫腿上怀疑妖生,思量是自己媚术修得不到家还是林枫着实是根迂腐的木头。

世上怎会有人能抵得住狐妖的魅惑?

然他便遇着了,粗略算来,已是两次被凄惨拒绝。

师重琰归来,雪言便老实很多,先前还存了些蠢蠢欲动的心思,这会儿只趴着一动不动,仿若只逼真的狐狸玩偶。

相处这么些时日,他早知道谁是好相与的主,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大魔头。

“哟,这狐狸酒醒了?”师重琰于林枫对面坐下,他多看了两眼,心思突然细腻,“你怎么还换了衣服?”

“哦,刚刚小白掉进池子里,我将它捞上来时弄湿了衣服,所以换了。”林枫随口解释道,“将瑶华好好儿的送回去了?”

“自然,小丫头片子,本尊难不成还能对她有兴趣?”师重琰说着,鼻尖很轻地动了动。

妖气,比走前浓烈了许多。

“刚送进屋那丫头就醒了,醉得一塌糊涂,还哭着鼻子要找她枫师兄。”师重琰望着林枫怀中白狐,笑着调侃,“小道士,你这艳福不浅呢。”

“什么艳福,休要胡说,被人听去辱了师妹名声。”林枫翻了页书,“你知我不喜女子。”

“你无意,我瞧着别人可未必。”师重琰一手托着下巴,隔着烛光弯眼瞧他,“我走这会儿,屋里可是发生了什么趣事?”

林枫从书页间抬起眼。

这魔头的鼻子是狗鼻子么,也忒敏锐了些。

未待他答话,师重琰抬手成爪,林枫一时不慎,怀中白狐便被他捏住后颈抓在手中,青光一闪,顷刻便被逼得化了人形。

雪言被按住后脖子压在桌上,惊呼道:“道长救命!”

“师重琰!”林枫喊他。

师重琰饶有兴味地打量雪言:“哟,我们家狐狸出息了啊,小脸生得倒是好看。什么时候恢复修为的?竟都不告知为父,为父好生心寒。”

“就在方才,瑶华的酒中有灵力,他喝多了才能化形的。”林枫替他解释道。

“我问他呢,小道士,你替他回答做什么,他没嘴的么?”师重琰将他压在桌上的力道又打了几分,痛得雪言眼角泛泪。

“你哭吧,我最喜见美人哭,再多哭些我才高兴。”师重琰道,“你方才用了媚术,是也不是?”

没曾想这都能被觉察,雪言又惊又惧,眼泪都给逼了回去,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求生的:“对不起!”

师重琰松开他,道:“滚出去。”

雪言变作白狐,赶忙四爪齐用溜了。

屋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师重琰没等林枫开口,又对他道:“我早与你说了,别将他看做只普通狐狸。”

“终归他没能对我做什么。”林枫掸落身上沾的狐狸毛,“你来时也见着了,是我在占他便宜。”

薅狐狸毛,确实舒坦。

师重琰不知是该骂他心大,还是夸他艺高人胆大。

他双手撑桌,俯视林枫,伸出一指重重点在对方心口:“这个身体,我的。”

“知道。”林枫点头,“我又不是你,定然不会乱来。”

师重琰蹙眉看他。

他疑心这小道士是在内涵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