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他敲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他那张让我全身血液运行加速的脸离我半寸远。不过一瞬间,在我才来得及是不是要来一个早安吻时他就挪开了。一个闹钟丢在我身上。

 “你竟然睡到八点半!”他摆着一副严厉老板脸,看着我的眼神让我顿觉自己好像已经十恶不赦。看来他醒来很久,也忍了我很久了。我无力地起身下床,照着常速穿衣。

 “杜总大人,我也没办法啊,不知半夜哪个混蛋把我踢下床,害我睡地板睡了半个晚上,阿嚏!”我开始打喷嚏,连打了五六个,等我调好呼吸眼泪汪汪地再来看,这个男人已经很无良地笑得张脸轻度扭曲。

 “床这么宽,你自己滚下去怪谁?你这么大个人谁有本事把你踢下去。”他居然不承认。他在胡说。我公寓的床只有这三分之一,我从来就没掉到地板上去过。可我又没话反驳他,只好作罢。关于我昨晚为什么会在地板上睡半夜的事自然成了个悬而不解的疑案。

 ***我不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以前读书时也曾参加过几次正规的宴会,但如此规模如此水准的宴会绝对是生平仅见。商贾名流,政界要人,都是媒体新闻上常露的脸孔。当然,晚宴自然少不了美女。

 各色的美女让你眼睛照看不过来,一个个拽着长长的礼服晚装,扶着男人的手臂优雅轻盈地穿梭于琳琅华美的灯光酒席之间,此时会让你觉得女性这种生物真的是无比美好又无比神圣高贵的存在。

 大家闺秀小姐千金,世家公子少爷商界巨擎钻石男人,这里完全是为他们准备的星光舞台,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只是跟进来的一个小跟班,抬头四处望望,带我进来的人此时不知在和哪个政要攀谈或是站在某个角落和某个名门闺秀调情,早不见了踪影。

 我端着酒杯,窝在角落沙发里,眼光晃啊晃,就看到一个翩翩浊世帅公子朝我走过来。“思瀚,你今天好帅!”帅公子还隔几米远,我就开始心虚夸张地大捧狗腿。

 拒绝他的邀请却再一次进了凌风,还大模大样地跟着老板到了这里,常人很难不生气。不过某种意义上讲,思瀚不是常人,他是神经大条的非常人。秦思瀚没坐下,端着酒走到沙发前看着我,合身的精致礼服称得他比往日更潇洒出众,真的很帅,我只狗腿,不说假话。

 “你老板人呢?”他低着眼皮子问我。我耸耸肩答:“我也不知道啊。”“那你还跟他来。”

 “老板之命,不得不听。”我察言观色,见他也没怎么恼怒,便言辞嘻哈起来。秦思瀚把杯中酒喝尽,搁旁边几上:“这里吵,说话也不方便,我们出外面走走吧。”我说好,站起身目光朝厅中游了个圈。

 “你老板说不定正被些政界要人围着,用不着你跟前跟后地侍侯着。”他话中带刺。看来,非常人也会偶尔生一生常人的气。我拍了下他,勾着他的肩边走边笑:“我是怕他呆会儿想起我来又找不到我,一生气扣我工资。”

 和秦思瀚在一起时的我,很轻松,大概毕竟是同学,我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贵族大公子的派头,他总是随和而亲切。

 我想我自己大概也是这种人,所谓人以群分。记得相识之初,他就说我有种很随和亲切的味道,让人想亲之为友。但我估摸着分析,他这么夸我至少有一半原因是出于在第一次见面的宴会上我跑出宴会场所好几里替他偷偷买醒酒药的缘故。

 他说他从没见过我这么对一个陌生人好心的人,我说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好运气的人。我告诉他,那天是我第一次参加宴会吃撑了,正想运动运动恰巧让他给碰上。我和思瀚走出大门。宴会场所是个开阔的庭院形式兼具古典风格的建筑,除开富丽堂皇的大厅,周围都是曲曲折折的组廊,廊外幽草小花通径,适合散步品茶赏花谈心幽会…

 我们就在出大门不远的一条组廊边站定。我仰起头看天上的星,秦思瀚也在看。“沈练,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知道他问什么。难得他用如此正式的语气问我些什么,我很难不和他直话直说。瞒着家里就够累了,对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可我还有点顾虑。我的性取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思瀚,进凌风是我继续求学的目的,是我的梦想…”那张异常严肃的脸望着我,我艰难地措辞。身上手机突然响起,我想也没想一下掐断。

 既然不能瞒一辈子,迟早都要说,那就乘这个时机一鼓作气说下去。那张脸依旧望着我,仿佛定了格,下一秒我放弃了痛苦的措辞“思瀚,我进凌风是因为我喜欢一个人。我对他一见钟情。”

 我用着一种干脆而不沉重的语气,一直以来我瞒着家人瞒着所有人,如今半勉强着对眼前一个适合的人吐露心中压抑极深的秘密,那种轻松并非全部伪装出来的。我相信他能接受理解我。

 “那个人,他是个男人。”那张专注听我解释的脸大概是被我吓到了,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呆滞无神,半晌才做出一个笑来:“沈练,你的直接还真吓到我了。”

 我想我确实吓着他了。他笑得僵硬,明显是装出来做样子给我。他不适合假笑。我尴尬地叹:“你不要再笑了,很难看。”我无法不带歉意。和他虽然科系不同不住一块儿,但暑假时曾合宿住过。

 任何人初听自己身边的人有这么个不大常见的毛病都会吃上一惊,这种反应很平常。表情在他那张僵住的脸上仍是凤毛麟角踪迹难寻,我伸手晃了晃,轻松地说:“不过,你放心,你洗澡我绝没有偷看,对你也绝对不曾有过非分之想,其实我还是很正常的,我…唔!”

 话没说完我的肚子挨了一拳,我没明白怎么回事。死劲瞪大眼看着思瀚那只收回去的拳头。“你为什么打我!”“我哪里打你。”我眼睁睁看着他将那颗逞凶完毕的拳头舒展成掌,然后大大方方潇潇洒洒地插进裤袋。

 “只是逗着你玩的。”他平静得很,表情一点也不好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好笑。这拳叫逗我玩?他分明是发了狠把我当沙包玩。见他打算转身走人,我叫:“秦思瀚,你到底哪门子好玩!我快被打得胃穿孔了…”他朝着外面走的身形居然没停。

 “那就胃穿孔好了。”这句透着凉意的话让我彻底住了声,看着那走进厅中再也没回头的身影我在原地怔忡良久。

 回到宴会厅,繁闹喧嚣仍在继续。我进进出出根本没人注意。看着一波一波穿来穿去的人流,我心意懒懒,不想再耗时间去找杜御飞。

 摸出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名字是我正要拨过去的。看时间,后面一个是我掐掉的,前面那个大概是在大厅时嘈杂没有听到。下次换个大声点儿的铃声。我按了键,铃响了十多下他才接。

 “杜总,你现在哪里,”话筒那边的声音仍然是一贯的有条不紊的冷:“你还记得有我这个总裁?”

 我想可能是由于我之前掐断他电话的事不快,可我心情不好,不想跟他平常一样地打哈哈作解释,情绪勉强低糜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问:杜总现在在哪里,需要我过去找你吗?“不用,我已经回来了。”

 他语气生硬,这几个字像是隔着无形电波一个个铁球似地扔过来的。“你自己搭车回去吧。”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挂断。我又愣了几秒,举步朝厅外走。宴会地并不是公共娱乐设施,是几家大财团为方便私人范围内聚会而出资兴建的休闲之所。

 地处市郊偏远处,周围四五公里内没有公车点,更无出租的士经过。我走在幽亮的路灯下,脚步稀松而懒散,我学螃蟹样横着走,像张果老骑着两条腿倒着走,反正没人看见。心中滋味难言。如果时间回转三个月,他如此对我我一定不会有任何不适,可现在心境不同了。

 最近他对我的态度让我以为他在慢慢把我当情人对待。即使现在还不是,至少我算得上他的得力助手手下大将,于公于私,他何至于把我抛在这周围几公里无车轮脚印的地方。

 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失落感,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望着直而阔的路无力地叹。仰头看看头顶暗黑的天幕,有几颗稀稀疏疏的星挂在上面,我选中头顶正中那颗星仰头盯住,脚下不停一直往前走。突生一念,若是一直跟着这颗星,脚下不停地走,又会走到什么地方去。在这颗星星的尽头,又有什么在等着我。

 ***“你是说到美国之后可以直接到这家公司去提款?”我疑惑地看向陈天翔,想看出点犹豫。可是陈大助帅气方正的脸上满是理所当然。“是啊。”我还是满脸新人小白式疑惑。“你这次的出差其实与这家公司有着莫大的联系。”

 我看着那公司的名字,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也正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事。这家公司是总裁还在求学时期时以他私人名义注册的,目前为止知道这件事的公司内就只有你和我。”

 我愣之后淡淡地道:“想不到总裁这样信任我,不怕出纰漏,人多嘴杂?”“这件事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本来是不想麻烦你跑这一趟的,只是我在这边处理联成那边的工程,实在抽不开身,派其他人一是没能力,二来总裁也不放心,所以就只好麻烦你走着一趟了。”

 自我再次进公司,陈天翔一直对我言辞有礼,不知是不是为先前和他老板合谋坑我一千万而心中愧疚。来美国出差并不是第一次,并没什么新鲜感可言,一觉睡到了洛杉矶,下几后直奔定好的酒店。

 出差一周,我打电话告知家里,姐托我买这买那,我的行程预定除了呆在会议室开会旅馆休息,就是逛街购物。

 在分公司以总裁助理身份现一现身,走走过场,我便直奔下一目的地。这次出差明地里是视察凌风在这里的分公司,实际却是替杜御飞审查Muse内部帐务问题。

 “沈先生,这是公司两年内的所有帐目交易记录,请您慢慢查阅。”我会来此,据说是MUSE帐务出了问题。翻阅着帐目,我不得不佩服杜御飞的机谋用心,MUSE表面看来是独立运营的公司,注册人并不是杜御飞,而是一个叫ShelleyBlade的美国人。没人知道,它曾是国际商界闻名遐尔的世家杜氏大公子求学时的英文用名…以杜家的权势让无变有,让假变真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