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说,是不是…嘶,”轻微的动作就让他疼的龇牙咧嘴“快点弄完,很痛啊。”百里云游受了点惊吓,回头问麻醉医师,医师阴冷的笑“死活不让上麻药。大概觉得自己挺能忍,你也甭手下留情,往死里扎,往他伤口上…”

 正聊着,回头瞥了眼,那人已经疼的快晕过去,一张脸团的象颗话梅。两人对视一笑,活该!百里云游也不是个会心疼人主,操刀子就上了,那人腿上被人用玻璃撕了,几十公分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还有玻璃碎片扎在里头。

 这都没昏过去,也算得那人够能忍疼的。话不多说,三下五除二的弄完,百里云游一擦汗,回头一瞧,那个家伙已经昏死过去,嘴边是咬破的血。

 事后清洗的时候才从小护士们的口中得知,那家伙是某某集团的老板,常在娱乐新闻上露脸,爱勾搭女明星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估计今天就是甩了某某腕儿被人报复。

 百里云游嘁了声,原来是这货色,还当他多英雄死撑着不上麻药。之后又是几个急救伤员,在手术室里忙活了大半天直到下午两天才抽了空去填饱肚子。一进餐厅,发现唐漱石耐心的喝着咖啡,看见百里云游过来热情的为他拖开椅子。

 “那么晚才来,很忙啊?”揉揉着太阳穴,百里云游没答腔,知道唐漱石一旦使上牛皮糖的劲就任你怎么甩也甩不掉。

 “好累好累,看样子我得早点回去睡觉了。”“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也外头温饱了,我给你做。栗子鸡,糖醋排骨,杏仁豆腐,酸菜鱼汤,恩…再来个卤味拼盘!”唐漱石讨好的又是揉肩膀又是按摩太阳穴,百里云游好象看见有条狗尾巴在他身后摇晃摇晃。

 百里云游推开毛手“行了,别摇你的狗尾巴。我第一次看见你守他病房就知道你来真的了,你一来真的我就知道这日子清闲不了。但话得说清楚,咱们虽然是兄弟,可到底我还得跟他们做邻居,你要给我捅什么篓子,我就一刀──帮你去势!”

 一手比了比刀,在桌子底下恶狠狠的一划,激得唐漱石一阵激灵澎湃。不过目的达到了,唐漱石乐呵呵的谢了又谢“我买了菜就过去,你把江川弄回家,最好能甩了林霈榆,不过我看希望不大。”边听着唐漱石兴致勃勃的说着今晚的菜色,边挑挑拣拣吃着专留给他的菜,嚼着嚼着,似乎,食不知味啊…晚七点的时候,唐漱石去隔壁请人,结果只来了江川。趁着唐漱石在厨房张罗的当口,百里云游挪到脸色不佳的江川边,低声问“怎么,小两口有闹别扭了?”

 江川听见他说‘小两口’脸上一红,接着浮现出无奈的表情。“他今天跑出去后就没消息,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好容易凑一作对的,他又闹什么?”

 “…关于领养小东的事。”这才想起来小东还没见着呢“小东人呢?”江川眉心皱了皱“让巧兮的管家接回去了,说是要住上几天。”

 啧,八成是林霈榆出的主意。百里云游琢磨着时,江川忍不住去厨房见识唐漱石的手艺,没想到三下五除二的功夫,餐厅已经摆满了一桌好菜,唐大厨正端了碗酸菜鱼汤出来,急喊着江川赶紧拿个垫。

 饭菜要趁热吃最在味,三人边吃边聊,刚到八分饱时突然一阵铃声乱响,都吓了一跳。“不好意思,我的。”百里云游抹了把嘴,溜进卧室找手机。

 ──喂?哪位?──我是历谦。百里医生大概不认识我,呵呵。百里云游在脑袋里将所有人名单搜刮一遍,确实没听说一个叫历谦的。

 正纳闷呢,那头接着说了:──医生,我是今天让你缝了十八针的那个。──哦,疼晕过去的那个!就是那个花花公子啊。──是啊==…是我。那、那个,百里医生,我腿又出血了,您看没问题吧?我挺担心的,您再给我看看罢。

 百里云游脑筋一转,排了几个问题出来在脑袋里过滤一番,得出结论:这人为了某种目的搭他的讪。──行啊,我明天8点上班,您现在赶紧排队,兴许还能抢头一个。──不行啊,我现在正流血哪。

 ──你放心吧,到明早抢救还有生还的可能。那头笑了,比起前面略显轻佻的邀请,这两声笑更是深沉得意。──百里医生,你可真有意思。──能弄得着我电话号码,还拿我当傻子,你也不差啊。

 好了,我懒得跟你废话,你要是没死就自己上医院,要是死了,就去找阎王爷,我家不收你这样的孤魂野鬼。说完,不等那头喊着‘等等等等’立刻切断,关机,随手一丢。

 “嘁,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他埋怨着走回餐厅,可发现另两人之间显得非常的…怪异。江川苍白苍白着脸,一手支着额头,目光死滞不动。而唐漱石则是一副严肃凛然的模样,回头看见百里云游走出来,尴尬的扯扯嘴角。

 “江川,吃完饭再说罢。”夹了一筷子的蕹菜到江川面前。谁知江川腾地站起身,沙哑着说了声‘抱歉’,手里攥着一张纸冲了回去。

 一反常态的没有追上去,唐漱石只是起身从酒柜里取出瓶酒,倒了两杯,伸手将杵在桌边的百里云游拉近身边,递了一杯过去。“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百里云游警惕的问。“呵呵,今天,就当最后一次。”说完,一饮而尽。百里云游拦下还欲倒酒的手,拽起他的头发严厉道:“唐漱石,我警告过你,不要玩得太过分。你又对江川说了什么了!?”

 “事实。”唐漱石一杯接着一杯倒进肚子,直到一瓶空了,打算再拿一瓶,百里云游看不下去了,连人带椅子踢倒在地。带了几分醉意的唐漱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半睁着眼,空洞的望着桌脚。

 “够了,唐漱石,不要再陷下去了。”唐漱石侧了侧脸“那你拉我一把啊。”百里云游心里忽闪一阵激荡,好象此时此刻的唐漱石真的快要陷入泥沼,随意的一句话道出的是这几个月以来不堪的疲惫,于是他伸手捉住了唐漱石的胳膊。

 唐漱石也伸了手,拉住他手臂,用力一扯,将倒进怀里的人紧紧抱住。浓重的酒气,繁重的鼻息,闷热地喷在脖子上,百里云游烦躁的扭动着身体,可是难以争脱掉。这种意想不到的姿态让他很无措,感觉…十分的奇怪!

 “我是真的、真的最后一次了,”唐漱石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他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过我…”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过…百里云游停止了挣扎,他想,真要这么问的话,他唐漱石是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你说为什么?”唐漱石问。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道:“因为你对他太好,太顺从,简直象自己的胳膊大腿,怎么可能会和自己的大腿谈恋爱,你也不喜欢。”

 “我喜欢的。”百里云游被酒气熏得脑袋晕晕乎乎,只觉得两人谈话声越来越低,低到只能用耳语,只有贴到极近才听得清。然后恍惚间,他感觉湿湿的温度在颈项间挪动,酒气更浓了,下颚到嘴唇,无处不被酒精熏染到。

 直到他感觉一条湿濡柔软的东西钻进口腔,脑袋‘哄’的一声停罢,慢慢地,他才想起来──他对酒精过敏。***

 早7点55分39秒,百里云游扭着酸疼的肩膀打开办公室,迎面一股淡雅的馨香──一束大的夸张的玫瑰摆在办公桌极显眼处,旁边站了一个小鬼。

 “小东?”小东背着书包,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脸上尽是阴沉的气恼。“带我回家。”“喂,你该不会是从你姑妈家溜出来的吧?”“我只想跟江川一起住。我要回去。”孩子倔强的说。

 当然了解这孩子的固执,只好暗自叹气,伸手拨通了江川家电话,接电话的是昨天未出现的林霈榆,态度相当不耐。

 ──谁啊?──我,百里云游,找你爱人。难怪小东找他帮忙,原来家里堵了头老虎。──跟我讲就行了。──跟你讲不清楚,你让他过来听电话。──不说我挂了。混小子!百里云游咬咬牙。──江川说他身体不舒服,我这个当医生的来问问怎么回事。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他哪里不舒服?──…屁股。──…──屁股。──我已经很小心…──让他听电话。──…你等等。那头传来林霈榆紧张的声音,还有江川连问了几声‘什么?’──云游?

 江川的声音也变的紧张起来。──恩,小东在我办公室。──啊?──你没听错,他溜出来了,估计是趁着上学溜到医院的。他想回家,你看怎么办好?听见对方长舒一声,声音也平稳很多。──我这就过来接他。电话在林霈榆的盘问声中结束,挂上电话,百里云游对着小东点点头。

 “他一会儿就来接你。”小东也仿佛松了口气,脱下书包,翻出课本在一旁的茶几上写了起来,似乎完完全全置身在另一个无声息的世界。

 “不过,我说…”百里云游挠挠鬓角。小东抬起头,脸上打了个问号。指着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道:“就算有事求我也不必送花。”况且你还那么小。

 “不是我。”小东说“刚才有一个瘸子来过。”“该不会是…”昨天那家伙?“大门口的护士以为你是我爸爸。”

 顿了顿,音调低了下去“所以他要我把花交给我爸爸。”天哪,只要一想到医院里罗雀般的小护士,一个头就涨得两个大,这种是非指不定要传成什么绯闻八卦。百里云游捂着额头,倒进沙发。

 “我要过二人世界。”边说着,边用刚冒出的胡扎子往江川的脖子上蹭,此刻的林霈榆与街上乞讨的无赖只有一线之隔。江川衣冠整齐,他正打算去医院接人,结果被林霈榆堵在玄关处无法脱身。

 “我们都已经收留了他,就应该负责到底啊。”“怎么负责到底?等他成年等他讨老婆还是等他死,负责到底也该有个底限,你这种烂好人要做到什么时候啊!”林霈榆他什么时候讲过理?江川当然明白,尽管他看起来木讷且迟钝,可单单论‘固执’,他并不比其他人逊色,尤其在小东这个问题上,他的立场是从未动摇过的。

 “他是你的侄子,什么烂好人,领养他是你的义务!”江川什么时候真正的顺从过他?林霈榆当然也了解,虽然表面上一直由自己主导所有,然而不停迫使自己转变的人却是江川。

 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没法决定一切,尤其可恶的是,从表现上看,自己倒成了一个尽会捣乱的人物。这一点令他非常在意。

 “我就想跟你一起,干吗还带个拖油瓶,他在这里我都没法尽情跟你做。况且巧兮想接他一起住,我们干吗还去搀一脚,对不对?”这样在门口磨蹭也讨论不出结果,江川无奈的拉开一双手臂的缠绕。

 “不管怎么样,先把小东接回来再说。”接回来还甩的掉么!林霈榆当机立断“不让你去!”江川无意识的浅笑,已经许久不见淡漠的笑容令林霈榆心头一紧,自打他们正式同居以来,这种自暴自弃的表情就没在江川脸上出现过。

 他以为江川对他们俩的共同生活是满意的,至少没有为了其他事争论过。“林霈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任何事都独断独行,你太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