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这样的格雷,缓缓摇了摇头,握住枪的手不曾稍松:“我不能信你。世情我已历得太多,知道什么时候该抓紧剑…你要是还念着一丝兄弟情份,就快些给我承诺。”

 格雷的身子微微一颤,头仍未抬,语声更轻:“我不怪你…那么,可以再叫我一声弟弟吗?只要一声就好…”儿时那些已被尘封的往事似又在眼前,那时的格雷,虽然倔强任性,却很可爱,又喜欢粘人,追着我身后紧紧地叫哥哥…直到我被养父送去寄宿学校,接受严酷的英才教育,这情景才不复在。

 我心中一软,再怎么样,总是兄弟一场,明日就要各自天涯,罢了,就再唤他一声也无妨。叹了口气,我柔声道:“格雷弟弟…”

 胸腹间遽然传来被铁拳击中的剧痛,打断了所有未出口的话。我眼前一黑,心中却知不好,急欲扣下板机,腕间又是一痛,伴随着咯嚓一声,右手手骨已被人折断,再也握不住枪枝,当地一声,任由左轮坠地。

 腰肢紧紧地被一条刚硬的手臂禁锢住,背上密贴着温热的身躯,我虽已痛得满头冷汗,几欲昏去,却还能清晰地听到那恶魔般的男人在我耳边讥嘲:“罗觉哥哥,你还真是纯情呢,让你喊你便喊了…不过就算你不喊,以你那种拿枪的别扭姿势,居然也敢在我这玩枪玩了二十年的人面前晃,真正是笑话了。”

 功败垂成,夫复何言。无力地任由他拑制住,我断断续续地道:“你…赢了,杀了我吧…”“怎么会,我亲爱的哥哥,”

 身后的男人在我耳垂上一舔,狎玩之意十足“我被你打中,流了这么多血,可都要你十倍偿回,”右膝顶了顶我的股间,低笑道“就用这里的血来还如何…”

 “我后悔…为什么…要跟你谈条件,”以格雷严格训练过的劲力,没有被他一拳打死,是他手下留情,我却只觉痛恨,勉强压住泛上喉的血腥“你根本…不可信任…下回…我会一枪杀了你…”“等你下次能拿稳枪再说吧。”格雷炙烫的呼吸已到了我的颈间,叹息着道“哥哥,你不该将我的欲望都挑了起来,我现在想要你,想得发疯。

 你知不知道,先前你在鞭子下呻吟时,我就想冲进去上你了。”虽知道他早在监视器里看清一切,仍是厌恶这种被窥看的感觉。

 “你这变态…”一是疼痛,一是懊悔,我只能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为什么我会忘了他是个疯子?他整洁高贵的外表下,藏的是嗜血疯狂的心?是我笨,笨到将他当人来看,笨到无话可说,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的姿态所骗。

 “我是变态,可都是哥哥你先不好,如果你乖乖地做我的宠物,不要一再想着离开我,我怎么会这样对你?”

 不知是谁的血迹,有几分沾到了格雷的面颊上,衬着他亢奋如火的眼神,灯光下望去更形恐怖“你说世上没有永远…我告诉你,有。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奴隶,永远逃不开我的掌心…”

 嗤地一声,我本就薄的衣衫已被撕成两半,格雷再一脚,用力踢中我腿弯,将我踢得摇摆不稳,向前倒在地毯上。

 被凌辱的恐惧充塞心头,我无意识地翻身想逃,却在瞬间被压住,格雷健壮的躯体已结结实实盖了上来,笑着一口咬住我的下巴,含糊道:“下次问到你为什么不想杀我,你要回答,因为我是你的主人,可不要再说什么为了我的父亲这种烂理由…”

 这男人疯了。我也快被他逼疯了。我竟不知这世界是怎么了。菲儿,这样子,你让我如何再活下去?允许我来跟你团聚,可好?我慢慢闭上眼。扑地一声,极轻极轻。若非压在身上的躯体突然僵硬,我一定不会留意。

 “还真是惊心动魄…”斜倚在门边的黑衣男人轻轻吹去枪口的热气,睨着我“难怪你怕他,这么疯狂的做爱方式,啧啧…”纵我平日再能言善道,此刻也只有苦笑:“司徒飞,为什么来的人是你?”

 ***司徒飞微微一笑:“若你想在这里听,我可以告诉你。”“我宁愿先出去。”忍住痛,我试图用完好的左手推开身上的格雷,无奈这男人实在太过高大,我不但未能推开,反将自已的伤口震出了几丝鲜血。一只手适时伸了过来,戴着细腻的小山羊皮黑手套,司徒飞的眼神满含戏谑:“走吧,美人。”

 我将左手交给他,借力站起,叹道:“司徒先生,我原先以为你是黑道高手。”“现在呢?”司徒飞一手握枪,一手搭住我腰,将我的份量都揽在了他的肩臂上“黑道色狼?”

 “不是,”我将身体稍稍移远,不太习惯与人靠贴得这么紧密,只是腿才着力便又一软,重新倚回司徒飞身上,苦笑“你是黑道英雄呢。”

 “讽刺?”司徒飞哼了一声,半扶着我跨出房门,出乎意料,走廊上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想必是早被司徒飞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发。

 “哪敢,”我诚恳地笑,心中倒也有些佩服他行事的周详“既有美人,怎可缺少英雄来救,你若不是英雄,谁是。”搂着我腰肢的手紧了一紧,司徒飞晒然一笑,意态有些莫测:“浮生,由来祸从口出,小心。”

 眼前一黑,突然间,别墅内所有的灯光全都熄灭。这变故突如其来,我正跨下石阶,一脚踏下去差点踩空,又是司徒飞从容不迫地自旁揽住我,令我想不汗颜也不成。

 直起腰长叹一声:“谢你的金玉良言,竟连灯都会被我说断…我再不敢乱说话了。”“这倒跟你无关。你就算不说话,灯还是会熄,”

 司徒飞夜间视物有如白昼,带着我左弯右转,一刻不停“因为那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方便救人。”我不禁肃然起敬:“想不到你竟会有夜眼…原先我还以为那只不过是武侠小说家的杜撰。”

 司徒飞似在黑暗中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你怎么突然变呆了?看来这地方的风水果然不好…能在夜间视物的红外线眼罩,黑市上要多少没有?”惭愧。我咳了一声:“不如也给我一个?”

 “抱歉,我只带了一个。”司徒飞象是皱了皱眉“你的伤很痛?”…我和他斗嘴到现在,他知我也知,不仅仅是为了无聊,而是因为我的伤口实在痛楚,若不找些事来分心,只怕在半路上就会支撑不住。

 “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反正也瞒不过司徒飞的锐眼“不过你放心,从这里到大门口,我还走得下来。”话音未落,身子一轻,竟已被人货物样俯扛在肩上,耳畔传来司徒飞不耐烦的声音:“你还真是麻烦。早说了不是都省事?”

 我脑袋朝下,好一阵气血翻涌,兼之腕伤疼痛,半晌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早说了我只怕会死得更快…”

 突然间,司徒飞的身躯微微绷紧,似野兽般的警戒和杀意自然流露。我心中一凛,不意外地听到身后传来冷冷一声喝令:“站住。再不停,枪可不长眼睛。”

 司徒飞脚步一顿,我还以为他要说话,谁知他如豹般向前低低一窜,倾刻间已跃过转角,脱离了背后枪械的危胁,看也不看,反手向后就是一枪。一声模糊的闷哼。我心中一动:“他不会死吧?”

 “你担心他?”司徒飞步伐加快,出口处似可已见有微光“说来也怪,看气势这人倒也象行家,怎么做起事这样傻…这时候能用喊的么?早该暗暗一枪先递了过来…我没杀他,见他呆得有趣。”

 那人只怕不是呆。我暗暗叹了口气。三号,你是不想在黑夜里误伤了我罢?不愿多想,强打精神微笑:“你车上有绷带么?”

 车上不仅有绷带,连消毒药水镊子剪刀都一并齐全,司徒飞俨然变成了半个医师,煞有介事地在我左手上涂涂抹抹,最后扎牢束住,拍胸脯向我保证绝不比医院里治得差。

 我半信半疑,只是此时人在刀板,又有何法子,只得任他试验,内心祈祷便了。江上天和柳五还没露面。司徒飞开着车,车灯雪亮,照出两抹雨线,在荒野里疾驰,也不知要开往何处去。

 我昏昏沉沉蜷在他身边的座位上,皮椅已经放平,倦意一波接一波涌来,我几乎便要睡去,心底却隐约仍有不安:“他们人呢?不会出事吧?”

 司徒飞笑了笑,看了眼我,突然一叹道:“浮生,我总算知道你当年为何会输给你弟弟的原因,你并不是手段不如他,而是没他狠,没他舍得下手。”

 我动了动嘴角,算是笑容:“何以见得?”“我虽去晚了一步,不过就看现场,当时的情景也能想出来,定是你先用枪胁住他,是么?”

 司徒飞唇边多了丝冷峻的线条“妇人之仁…就算你不愿杀格雷,要留他的命谈判,至少也该先确定他已丧失反击力…枪在你手上,断他两条臂,不费事罢?”

 虽然不知司徒飞为何突然要苦心教导我,也不认为我所做之事需要经他认可,雨夜漫长,百无聊赖,我还是闭了眼,舒服陷在软椅中,叹道:“你不知道,格雷的性子太过高傲,又激烈无比,若我将他逼到死角,他非但不会降,而且会与我同归于尽…何必呢。”

 “你不恨他?不想报复他?”司徒飞挑起眉,不以为然“还是不敢?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换了我,早将他剐了。”我哼了一声:“孔子以仁治天下。”

 司徒飞对我的话嗤之以鼻:“别装大尾巴狼。都只当我们黑道会杀人,其实你们这些从商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千方百计逼人破产,吞并企业,股市动一次不知有多少人跟着跳楼,哪里又少了?我就不信当日你为你的家族打天下时,心会不狠,手会不辣。”

 我懒得理他这番讥世大论,翻了个身,调整到更舒适的体位:“你偏激。这可不是好事。我实告诉你吧,我倒没那么多想法,我只是太累,负担不起更多激烈情绪,不想一辈子负着枷锁,所以统统放弃…说到这里,我倒想问了,你既这么果断绝决,为什么没有一枪击毙格雷,斩草除根?纵虎归山只怕无论到哪里都是大忌吧?”

 司徒飞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你真想知道?”心中的不安阴影愈重,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

 哧地一声,轿车猛然刹住,在雨地里划出两道长长的印痕。司徒飞转过身,双臂撑在我头两侧,居高临下俯视我:“我若了杀了他,克劳尔家族派来的人就会追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