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一幢灰褐高大的建筑突地闯入眼帘,说不出地阴森,直如欲择人而噬的野兽。果然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只是我不过一失势叛徒,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被引入一道又一道折廊,最后在一扇黑色门前停下。我站住,微微犹豫了一下。

 决定面对恶梦,和当真面对恶梦,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些不同。我不是英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想到要重见他时,还是会…害怕。

 “亲爱的哥哥,你还在等什么?”优美的语声从门内传来,字正腔圆的中文,清脆,熟悉,如丝缎在空气中滑过,动人处尤胜当年几分。三年的时光究竟没有白过,再听他的声音时,我已无往日般的惊悸激愤,反倒定下心来,推开门,跨了进去。

 屋内没开灯,光线有些黯淡,家具的阴影深深浅浅,一时难以分清,却没有看见如期中的那道人影。

 又在玩什么花样?我正暗自警惕,脑后突然一道劲风袭来,我本能地侧头一让,堪堪让开,还未及转身,肩已被人狠狠箍住,再不思索,我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住来人手腕,以肩为支点,练到纯熟已极的国术陡然展开,眼看就要将那人重重地甩落在地…

 耳畔有人轻笑一声:“哥哥,这招还是当初我教给你的吧,拿来对付我,怎么成呢?”我心中一凛,却已是反应不及,双手被如铁般的力量反制住,膝盖遭人一踢一撞,疼痛钻心外,更不由自主跌落在地,一只冰冷的手掌迅速抬起我的脸,绿宝石般鲜亮的眸子居高临下望入我的眼中,语声虽带笑,神色却酷寒无比:“罗觉哥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三年的岁月,能够改变多少事物?我的容貌,应已在风雪里增多沧桑,而他,却更为高贵俊美,强健茁壮。

 唯一没变的,可能便是他那与众不同的恶劣嗜好。格雷。克劳尔,这个与我十多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异父异母的弟弟,为何世人都未发觉,他实是一个隐匿的性虐待狂,一个有着优雅外表的疯子?

 坐在屋内一张宽大的椅中,我的双腕被牢牢缚住,高悬拉直在头顶,一道铁链自腰间横过,将身躯密密固定在椅背上,动弹不得。这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我努力镇定心神,向前望去。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在我对面三步处,笑容虽美,却令人不寒而粟。

 “格雷,我并不是为做你奴隶而来。”我只能尽力冷静“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有件事,我想用正常的方式跟你谈。”“这样说就可以。我甚至没有堵住你的嘴,没有剥光你的衣服,再叫十几个男人来做你…对于背叛者本应该这样,不是吗?”

 格雷从绘壁的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窗外柔和的光线微微映衬出他的侧脸,线条优美分明,神情象一个王子般高傲冷漠,却又夹杂着某种天真似的无邪,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揉合在一起,为他的面容带来一种克劳尔家族独有的,魔魅般的吸引力。

 三年前的格雷已经是倾倒众生的美少年,三年后的他只有更出色。我静静地从近处审视他。他的个子也长高了些,或许还超过了我。格雷同样也在打量着我,眼神是不可测的幽深:“东方的水土,看来很适合你啊,哥哥。

 你竟然比以前更迷人…或者,是受到男人滋润的结果?比如说,那个江上天,你教会他怎样满足你了?”我厌恶地皱起眉头:“不必提醒我你曾对我做过什么。也不要叫我哥哥,我配不上。”

 “那就用做的?这三年来,我可是很想念,很想念罗觉哥哥你呢…”格雷听若未闻,拎起我的衣领,嘶地一声,从上到下扯成两半,再俯下头,炙热的呼吸已到了我的颈中,动作看似急色,不能错认的,却是那双冰绿眼眸中,几近满而溢的冷酷。

 ***看似亲蜜如情人的拥抱,背后却是无可错认的恨意。毋须更多的提示,格雷全身散出的阴冷气息似要将我冻结,撕碎,再拖下地狱,激烈处,竟较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说时间能冲淡一切?至少有些事就不能。我眼前这男子便是最好的明证。“家族的权力,我已全交了出去,我们都要的菲儿…也已经死了,”

 我垂下眼眸,不想让其中的波动外泄“无论是谁的错,都已落幕…现在的我,再也不可能和你争任何事物,求你放手。”

 “求我?”我的头发被人猛地揪向后,颈项脆弱地暴露在空气中,瞬间的痛苦让我几乎呻吟出声,耳边传来的是格雷一个字一个字的语声,轻柔得令人发瘆“当年,菲儿被你迷住,我警告你时,你为什么不肯求我?我不准你跟菲儿见面,你为什么又不肯认输,非要不自量力,动用手中的权力想推倒我?”

 “菲儿不是你的…”头极度后仰,令我的呼吸也有些困难,挣扎着迸出几个字,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更锐的疼痛打断。

 头发必定有几绺扯落下来,颈间肌肤真切地感觉到利齿噬入的痛楚,格雷不怒反笑:“你还是学不乖,到现在还这么说,菲儿自然是我的,当我看中她那一刻起…倒是你,我亲爱的哥哥,你明明知道,我最痛恨别人的背叛,却还敢跟我抢。”

 倒底是谁跟谁抢?我紧紧地闭上了眼,不愿再看见这个阳差阳错,毁去我一生的男人。如果我有错,就错在不该爱上那个邂逅的温婉女子,不该将她带回家,引起格雷的兴趣,更…要命的是,当克劳尔家两公子抢女人的新闻炒得惊天动地,养父派去调查的手下,却带回令所有人瞠目的消息:菲儿,竟是格雷同父异母、流落在外的、亲生妹妹。

 养父一生风流成性,在外的私生子不知几何,因都不准进门,家族内外自是谁也没有在意,哪料到三流肥皂剧的情节竟有一天也会变成现实。

 戏演至此,结局只能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我,抱得美人归。是老天有意,要帮我赢格雷。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真相的那一刻,却是我噩梦的开始。…我从不知道,格雷对于得失会如此偏执。

 他以菲儿为挟,逼我俯首受他折磨。开头我并不知道他要拿我怎样,以为只要忍他一忍,等他的少爷脾气过掉后,一切自会云开月明。

 当我惊觉这不再是个玩笑时,什么都已来不及。人类真是很脆弱的生物,蓝夜的小玉曾猜出我的扭曲,只是她猜对了结局却猜错了过程。

 她太低估了欧洲心理专家的实力。真的不要太多,只要按部就班,轻轻一击,人心便可崩溃。至于肉体,那反是未节旁枝。格雷的唇柔柔地掠过我的眉梢,停留在我闭起的眼上,似咬非咬。

 其实他就算当真咬下去我也不会觉得出奇。三年前,我几度以为我就要被他活生生地吃下去,能完好留到今日,连我自已也觉是奇迹。

 “罗觉,小时候你一直对我很好,百依百顺,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沉寂的空气中,格雷悠悠的语声从上方传来,平静有如怀旧“为什么长大了,你反倒不服从我的命令,处处跟我作对?难道贱民真的是贱民,永远也学不会什么叫安份?”

 颈部的疼痛让我无法再说话,就算可以开口,我也不会反驳。天地都是他的,而我早就学会不在别人的地盘上寻求公道。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格雷,你倒底想要拿我怎样?”

 沉默片刻。一声冷冰冰,公式化的回答:“看来时间是隔得太久,你已经忘了什么叫做主人,我不介意再给你一遍提示。”

 格雷尖利的牙齿啮住了我胸膛上一侧突起,以此昭告游戏正式开始。没有再咬伤我,但格雷的每一次抚触,都伴着一丝激痛,渐渐遍及全身。

 我知道我的衣衫已裂成碎片,皮肤上也已布满唇齿与手指肆虐的瘀痕,可更该死的,体内的情欲竟在慢慢地苏醒蔓延。

 如同火星,就要开始燎原之势。格雷,这个面目俊美内心变态的男人,纵我再怎样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他对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种细微反应,都比我自已来得更熟悉。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下体被人恶意玩弄的滋味并不好受,而这还只是个开头。

 猎物的表现令格雷满意地轻笑,修长的手指已进入我体内,随意在那一点上按压,再观看我挣扎如热锅上的鱼。

 我只能默默承受着被挑起情欲却无法抒解的痛苦,欲望如狂潮在体内一遍遍奔腾,我的理智,被噬咬得还只剩下最后一丝,几欲断去。我不要它断。人和兽的分别就在这里。我知道性的力量有多强大,可我不甘心认输。我不是别人的玩物,我不必如别人的意,以前种种,为了菲儿,为了一个诺言,我不得不承担,可现在,我的心已自由。自由到可以反抗。格雷似乎也发现了我的改变。他的双眼一直冷静地注视着我的表情。随着我的不妥协,那双碧绿的双眸里渐盈怒气,手下的花样也更多翻新…我虽然无法真正释放,但有好几次,我差点都要在大脑的一片空白中昏过去。

 “格雷,你为什么总不肯放过我…”我的唇间,忍耐不住地逸出呻吟,喘息着,叫出格雷的名字,想责问他,声音一出口却变得无力,反蒙上了一层煽情。

 格雷眸中的绿色骤然变深,吐出的话语却依然残酷如冰:“看来你这三年碰到了不少好老师啊,贱货女人生的种果然也都是些贱货,只配拿来当奴隶…”

 身体的火热和心头的冰寒,同时翻涌升腾,强烈的冲突刺激得我紧紧地蜷起身体,好想有个地方能藏身…最后一丝自我,仍在夹缝里挣扎不肯死去。它在计数。

 “二十,十九,十八…”数到五的时候,格雷正试图撬开我的下巴,我紧闭着,怎么也不肯张开,这时,门被匆促地敲了数十下。

 “什么事?不是说除非大事不要来喊我么?”格雷的声音明显不悦。“是…是大事…纽约来的电话…我们的股票,正在莫名地狂崩中…”

 被压在格雷身下的我,微微地在暗影里露出一丝笑意。坐下来谈判罢,格雷。这个世界,制衡为要。商界之多端,谁也未可一手遮天。***

 格雷疑心地看了我一眼,快步走去书房另一侧的电脑前。我不动声色瞧着他十指如飞,流水般地在键盘上起落,如若不是敌人,倒真想为他的沉着喝一声采。一分钟、两分钟…“是你?!”

 格雷霍然转身向我,一双绿眸写满怒意、杀机和不信。果真噬血如豹。我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五分钟。格雷,你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