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招从国术必杀技里化出的防身术。”想起那个定要我将这三招练到滚瓜烂熟的人,我的笑容不由带了些苦涩:“对不起,江先生,游戏已然落幕,你的前猎物要先走一步,再见。”

 “你以为你真能走得了么?”江上天从水里站了起来,浑身都已湿透,却仍掩不住那股阴鸷的眼神。一瞬间,他微月下的身影,竟是如水怪般森冷而慑人。我弯了弯唇角,从容坐进车中,关上车门。***

 钥匙就插在车上,银色小巧,倒省去我扯开线板的麻烦。却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以江上天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又怎会如此大意。踩下离合器,打火。果然不响。确定操作无误,再试。仍静默。试到第三次的时候,我长叹一声,放开手。江上天的身影已带着迫人的威势,沉沉地映在车窗上。

 “能知道原因吗?”“指纹。”江上天打开车门,一手撑住,答得简洁“在厂家定制时,多装了个指纹鉴别器。”

 刚才应该打昏他,采集指纹的。我原已够小心,却还是低估了他。我苦笑,让出座位,向另一边车门跨下:“抱歉,将你车弄脏。”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我的上臂:“你要去哪里?”

 他不肯就此放过我,早在意料之中。我抬眼望去,那高大男人的眸子在月色里炯然发亮,头发衣物虽湿,威仪却不曾稍损,反倒因那紧贴身线的湿衣,更衬出男儿三分魅惑。

 此时若换我是女子,只怕仅这一眼,便已可心跳身软,行动不得。可惜,我只是一只试验用的白鼠,空辜负了这月光。

 “你想怎样,说吧。”既打不过,又逃不脱,连唯命是从的伪装都已撕破,我索性放松了,随意靠进坐椅深处。天意弄人,我为俎肉你为屠刀,请便吧。江上天沉默了一下,坐进车内,盯着我,眼神复杂难懂:“你是谁?”

 充满威慑感的面庞迫近了几分,手指缓缓挑起我的额发“你的头发是故意留长的,”再跳到我的唇上,指尖轻摩唇线“胡子也是。”一手托起我的脸“为什么?”

 气氛有些怪异,主题也已全然偏离。我同样平静地回瞧着他,眼神未有退让:“我记得,法律保护个人隐私权。”

 “我要你说。”江上天固执地道,惯用的命令式口气又一次展露无遗。“如果不是太了解你的专横,我会觉得,你是爱上了我。”

 我紧紧地盯着江上天的眼睛,突然轻笑“只有爱上一个人,才会对他的一切感兴趣,不是吗?”手指突然收回,灼热的呼吸也已远离。江上天坐正身子,恢复了冷冰冰的语气:“我只是在为我日后的安全担心。”

 “哦?”我心中暗自好笑,越是骄傲自负的男人,越怕被人说及爱,江上天果然也不例外。面上却仍淡淡的“你会安全的,我对你的命没兴趣。”

 “以后就会有了。你身手不错,我要你做我24小时的贴身保镖。”不容置疑的口气令我失笑:“我拒绝。”

 “薪水由你开。”好诱人的条件。我似乎看见无数的钞票在面前飞舞,美好得几乎教人无法拒绝。可惜这世上的事,越是十全完好的,越容易是圈套。正如最美的花,总是有毒。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闭起眼,叹道:“让我怎么忍心拒绝…可还是要拒绝。”“你倒底要什么?”江上天的声音里已带了一丝怒气“我甚至已不再计较你刚才的冒犯,你还在跟我讨价还价?”和这样的人沟通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我喃喃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你说什么?”江上天没听清,瞪着我问道。“没什么。”我再次叹了口气,觉得这种对话费心费力,且无趣到底“我怕死。保镖比保安可危险的多。”

 “你不用现在急着答我。”江上天恢复商人谈判本能“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慢慢考虑。在这一个月中间,你还暂当你的保安,换取一日三餐。”“…好吧。”我很累,很倦,海水腻在身上,说不出的腥咸刺涩,只想早早结束这场悲喜莫名的闹剧。

 黑色轿车再次如弦般射出,不过这次去处,却是那灯火阑珊的城市。东方天渐发白,红日将升未升,又是一天来临。

 ***如果祈祷有用,我希望生活就可以这样延续,一直到老。忙碌单调的工作,不算太差的薪水,平静无波的心情。每个人都有他的天堂,而这是我的。

 PUDEL仍时不时缠住我,有时下班后,柳五会邀我去喝两杯,男人之间的友情,酒精是最好的催化剂,渐渐地,连石磊对我也再不如以往般冷峻。

 偶尔会在他们常去的酒吧遇上江上天,但都只是微一点头,互不言语,擦身而过。那个月夜的冲突,似乎便是一场梦,从来不曾发生。从第二天起,江上天便在刻意避开我。我感觉得到。

 至于原因,我知道,却不愿去深究。这场游戏,不再在他掌控之中,他对我,已然有些心动。这份暧昩情绪,纵容下去,未必不会成为爱,然而爱,却也会变成强悍如他这般人的弱点和伤害。

 一个理智骄傲、高高在上的主宰者,又怎肯容忍自已因一时的软弱,向对方交出身心主控权。

 换作我是他,我也会一般无二,手起刀落,及时斩断危险。悬崖勒马,这样的收梢,原是最好。时钟打到十一点。今晚,是我的夜班。僵硬地在转椅里活动了一下身体,不满地看着那两个一脸舒服的家伙。

 PUDEL有自带的沙发,也就算了,可恨那柳五,为何放着众多酒吧套房不去,偏也学PUDEL常挤了来。

 我欠了他那么多酒帐,怎好意思跟他争躺椅,只得每次都谦恭让位,自去屏幕前的硬椅坐,一来二去,柳五睡躺椅的动作竟是越来越大方,直似那已成了他的专座一样。

 奇怪,就算今天石磊没空陪PUDEL,柳随风不是第一特助么,难道都不用加班?倒有闲情在这小小保安室把酒混天明。“你和他最近究竟怎么了?”PUDEL静不到五分钟,又开始三姑六婆。“谁是他?”

 我端详着屏幕,稍作调整。“还要装,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PUDEL扔开手中的美容杂志,趴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我“他好象总在躲你耶。”

 “他欠了我很多钱。”PUDEL丢过来一个抱枕表示愤怒,我轻松地接住,顺手垫到了身下,笑道谢谢。

 “说真的,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一向不参与这类话题的柳五竟也端着酒,若有所思看向我“他这两天心情异常烦躁,会不会和你有关?”

 我瞧了柳五一眼,他冲我微笑举了举杯,面色平和,看不出是玩笑抑或认真。“对呀对呀,你就说说嘛!”PUDEL一见有人支持,更是来了精神,大有不缠死你誓不休的架势。

 我苦笑,看了看屏幕,突然问:“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王浮生!不要又转开话题!”PUDEL忍无可忍地大叫。

 “你呢?告诉我。”我不理他,正色看向柳五。柳五目光闪动了一下,含笑道:“也许有,可是我没亲见,所以,不信。”

 “如果我说,我们这栋楼里有鬼,你们信不信?”“不信,你一定是故意吓我们。”PUDEL嘴上说不信,身体却怕冷般地瑟缩了一下。

 “真的。”我长叹一声,压低了声音“这么阴暗寂寞的地方,怎么能不闹鬼…我可是亲眼见到的,而且,已经一连出现了好几天。”

 “不…不可能,”见我说得郑重,PUDEL的语声已有些颤抖,却还是嘴硬“我常和你在一起,都没看见过。”

 “那是你没注意。你要是想看,今晚我可以指给你瞧。”PUDEL无措地看看我,再看看柳五,柳五微笑着避开他的目光,PUDEL不知如何是好,犹豫着,向沙发里缩了一缩。

 不得不承认,看他这般娇弱可怜的模样,确实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我唇边露出一丝笑意,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有三分钟便十二点正。PUDEL,你若是想见,就到我身边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PUDEL既不敢,又想看,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战战兢兢来到我身边。我含笑瞧向柳五:“你呢,来不来?”柳五凝视着我,缓缓地漾起了一个动人的笑容:“来。”

 我站在一排闪烁的监视屏前,仔细瞧着,PUDEL挨在我身边,柳五在另一侧与我并肩而立。我的手,指住其中右上角一格静止画面:“注意看这里。”PUDEL胆怯地伸头瞧了瞧:“那不是电梯门吗…关着,什么也没有。”

 “现在当然没有。要等到十二点。夜半十二点,不是传说中阴气最盛的时刻么?所有的冤魂厉鬼,都喜欢在这时出现。”我抬手看了看表“还有半分钟,你不要眨眼,瞧着电梯口。”

 “会…会有…那东西…从里面出来吗?”PUDEL显然已是心惊胆战,悄悄地拉住了我的衣角。我微笑不语,从萤光屏隐约的反射上,见到柳五也已凝神。还剩数秒。

 空气都仿佛死气沉沉起来。嘀哒的秒声,一步步滑向午夜深渊。十二点正。屏幕一闪。原先空无一物的电梯口,突如其来地出现了一盆花。不大,是客房常用作观赏的那种,花瓣艳红妩媚,原极美丽,只是此刻看来,却是说不出地如血可怖。电梯门没有开。四周悄然无声,不要说人影,连只老鼠都没有。PUDEL已经颤抖成一团,头埋在我衣服上,死死地抱住了我。

 柳五身子略略前倾,专注地瞧着那盆平空出现的鬼花。十二点零二分。屏幕又一闪。小小红花蓦地消失,速度之快,有如来时一般。“瞧见没有?那大概是哪个枉死鬼在找替身呢,PUDEL你以后晚上可要小心,千万别从那里走哦。”

 我拍拍PUDEL肩背,柔声安慰。谁知不说还好,一说之下,PUDEL立时哇地哭了出来,小小的身体也用力挤进了我的怀抱。

 “唉,你啊…”柳五看着含笑抱住男孩的我,摇了摇头“你何苦吓他?”我眨眨眼睛,知道瞒不过他,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么?鬼故事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让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而且抱得特别紧…可惜,我原先还预备一手一个来着。”

 柳五却没有笑,只是凝视着我,眼神又似温柔,又似叹息:“连花开都比不上…你该多笑笑的…这世上有没有一种鬼故事,是可以让你扑到我怀里来的?”